6月21日周末凌晨（美東時間），美國發動了「午夜之鎚」（Operation Midnight Hammer）行動，襲擊伊朗境內三處核武計畫的關鍵設施。總統川普（Donald Trump）19日下午才對外宣稱「兩個禮拜內」會決定是否對伊朗出兵；不料一天後就展開行動。國防部長赫格塞斯（Pete Hegseth）事後向記者說：「美國轟炸機完成來回任務，全世界竟毫不知情。」這項軍事行動的確讓震驚全球，包括中南海的習大都被嚇到。
「午夜之鎚」軍事行動主要是由誰規畫？行動之前白宮怎麼討論是否對伊朗出兵問題？而這次行動對美國主要競爭對手們──尤其是中國──帶來什麼衝擊？
凱恩獻策至關重要
攻擊發動前，全世界目光聚焦在兩架B-2轟炸機從美國本土密蘇里州懷特曼（Whiteman）空軍基地起飛，飛往美國亞太領地關島的軍事基地。不料這只是個幌子，21日凌晨在白宮裡，川普、副總統范斯（JD Vance）、國務卿盧比歐（Marco Rubio），國防部長赫格塞斯以及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凱恩（Dan Caine）等人聚集在戰情室，觀看著軍機自美國密蘇里州懷特曼空軍基地起飛，飛向伊朗。凱恩之後在簡報時說：「主攻機群由七架B-2隱形轟炸機組成，每架配有兩名機組人員，安靜地向東飛行，幾乎沒有通訊聯絡……。」
據凱恩（Dan Caine）事後簡報指出，「午夜之鎚」共動用了125架軍機支援，包括7架B-2匿蹤轟炸機，同時也發射二十多枚戰斧巡弋飛彈；此外，這次攻擊是美國首次在作戰中使用GBU-57巨型鑽地炸彈（MOP），這是目前世界上威力最強大的地堡炸彈，可穿透超過18公尺厚的混凝土。美國向福爾多（Fordow）和納坦茲（Natanz）的兩處鈾濃縮設施總共投擲了14枚MOP炸彈。
「我必須說，『拉金』（Razin）凱恩將軍簡直太出色了。」川普6月25日對記者談在「午夜之鎚」行動時如此說道，「拉金」是凱恩在空軍中的綽號。這次「午夜之鎚」行動是凱恩負責規畫設計的。這位空軍退役中將成了第一位擔任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的退役軍官，也是首位非四星上將擔任這個重要職務。
凱恩的軍旅生涯多數時間在空軍國民警衛隊（Air National Guard）度過，他在此擔任F-16戰鬥機飛行員。2001年911事件發生時，他駐守在馬里蘭州安德魯斯（Andrews）空軍基地，他所屬的部隊曾緊急升空保衛華府空域安全。之後，他曾參與隱形戰機的特種戰術研發，加入國防部、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Joint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與中情局（CIA）的機密任務。
川普第一任時在一次簡報中對凱恩印象深刻。2018年凱恩在伊拉克一個空軍基地擔任針對ISIS的特種作戰部隊副指揮官，他向前來視察的川朗進行簡報。據《華爾街日報》（WSJ）指出，2024年川普在一項募款餐會上回憶了與凱恩第一次會面。他說，其他軍事領導人都告訴他沒有辦法迅速擊敗ISIS，只有凱恩說「能把他們打個稀巴爛」。
2024年凱恩從伊拉克返美後以中將軍退役，沒多久川普重返白宮後，白宮辦公室主任懷爾斯（Susie Wiles）帶著凱恩到白宮參加會議，最終他被提名為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白宮官員告訴《華爾街日報》，川普欣賞凱恩的「言簡意賅」（succinct），「從不囉嗦，總是直指核心」。
今年六月中旬美國對伊朗發動襲擊前幾天，凱恩每天都待在白宮，川普與其團隊在戰情室討論對伊朗方案時，凱恩提出了多種軍事選項供他們討論，但自己並未主張採取特定方案。
新保守主義鷹派佔了上風
除了凱恩是整個攻擊伊朗計畫的靈魂人物，從白宮公布的戰情室照片，可以知道參與決策的核心人物包括；川普、范斯、魯比歐、赫格塞斯、威爾斯、CIA局長雷克里夫（John Ratcliffe）等人。而川普6月21日（美東時間）晚間在白宮東廂面對記者宣布攻打伊朗時，後面站著范斯、魯比歐與赫格塞斯，說明了這四個人是最重要的決策者。那麼白宮這些決策內圈人物之前對攻打伊朗有哪些不同考量與主張？
在川普陣營中，魯比歐、凱恩和雷克里夫立場較接近新保守主義鷹派，他們主張在全球維持強大軍事力量以維繫美國全球霸權。除了上述這幾位，之前還有對中國立場強硬的鷹派人物國安顧問華爾茲（Mike Waltz），但因為Signal群組事件被趕出決策內圈、準備去擔任駐聯合國大使。
副總統范斯則是美國優先／MAGA孤立派代表人物，這一派不主張涉入長期的對外軍事衝突中，范斯之前就曾表態反對伊拉克戰。赫格塞斯有MAGA孤立派傾向，但凡事以對川普表忠心優先；辦公室主任威爾斯則是川普忠心的幕僚，而川普本身則是把外交視為買賣的現實主義者 。
這次對伊朗出兵，看起來是新保守主義鷹派站上風，但更確切說法是，凱恩提出的方案讓鷹派得以說服川普：出兵打伊朗可以做到精準打擊、是個不會賠本的買賣；同時作戰計畫也讓MAGA孤立派安心，不用擔心美國會陷入地面持久戰的泥淖。所以行動之後最值得注意的是，6月24日范斯於俄亥俄州共和黨一場政治晚宴上為「川普主義」（Trump Doctrine）外交政策做出定調。他提出三項主要原則：
一、首先必須明確定義美國核心國家利益。就伊朗問題而言，就是「伊朗不能擁有核武器」。
二、要先積極尋求外交解決問題。
三、若外交努力無法奏效，必要時得果斷採取壓倒性軍事力量，但必須迅速撤離、避免陷入曠日持久的戰爭。
范斯稱，對伊朗動武就是在保護美國利益與避免「無休止境外衝突」之間取得平衡。
如果同樣是這一群決策核心，一旦與中國發生嚴重衝突時，會做出什麼樣的決策？
美國不會為台灣陷入軍事泥淖，但不保證不會發動「午夜之錘」
首先，不論是美國優先／MAGA孤立派代表、川普這種現實主義者，以及新保守主義鷹派，他們都認為與中國的競爭對抗是關乎美國核心利益的議題，因此對中國敵意更深，都把中國視為主要敵手。不過，除了新保守主義鷹派，川普陣營中其他MAGA孤立派、現實主義派都不會為台灣而長期作戰，他們只會賣武器給台灣，但不會為台灣陷入戰爭泥淖。
此外，這次不在對伊朗動武的決策核心的較次階官員，如國防部政策副部長柯伯吉（Elbridge Colby），國家情報副助理魯格（William Ruger）副國安顧問蓋布瑞爾（Robert Gabriel Jr.）等「戰略克制派」（Restrainers），雖然強調與中國對抗，但也不認為要為台灣問題提高與中國衝突。柯伯吉還公開指出台灣不是美國核心利益。
所以依范斯定義的「川普主義」，北京應該高枕無憂才對，因為美國不會為台灣捲入長期的軍事衝突，北京不是可以對台為所欲為？但是美國發動的「午夜之鎚」卻讓中南海震驚不已。據瞭解，習近平下令軍委會研究清楚美軍這次行動。
別忘了，川普今年5月底才說過，如果解放軍攻打台灣，他就下令轟炸北京。當他說這句話時，各界也許都覺得這位老大又在信口開河，但是6月21日凌晨從美國本土出發的B-2轟炸機在神不知鬼不覺地痛擊伊朗，就讓北京警覺到，川普說要轟炸北京不是隨便說說的。
也因此，凱恩將軍在簡報中提到的國防威脅降低局（DTRA）在「午夜鐵鎚行動」中的角色也特別受到關注。
凱恩指出，兩位DTRA成員過去15年中一直致力於研究伊朗福爾多的核設施。他們詳細研究了這個基地的建造過程，監測「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彈坑、每一件進出的設備」。這些情報工作和專業知識對GBU-57地堡炸彈非常關鍵。凱恩指出，這兩位DTRA成員長達15年的努力才使「午夜鐵鎚行動」得以成功。他還特別加一句「我們將繼續預防、減少和打擊大規模殺傷性武器（WMD）及新興威脅，並在危機和衝突中擊敗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對手。」全世界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及新興威脅」的對手，中國與俄國當然名列前茅。凱恩言下之意，DTRA早已盯上中國了，這也是讓習近平緊張、下令軍方去研究「午夜之鎚」的原因。
即使美國不會想為了台海問題陷入軍事泥淖不能自拔，山姆大叔會不會再一次使出「午夜之鎚」重擊中南海等關鍵目標？這個問題讓習近平難以高枕成眠。
作者本名郭宏治，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SUNY-Binghamton 社會學碩士，台大經濟系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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