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真是奇了,上貼正說翻譯家蔣宗曹是「信陽事件」見證人,接下來就見《光傳媒》上有余習廣的帖子,又是一個涉足「信陽事件」而我從未謀面的人,他從家鄉饿殍载道,一路寫到當知青回鄉被老娘骂成「吸血鬼」,慘痛人生令他發誓「写出国人苦难,写出信史」,從而成為当代中国运动史、土改运动史、大跃进/大饥荒史和文革史的專家,這些史都是當今中國的禁史禁區,已被中共「挫屍(史)揚灰」七十年,只有余習廣們不肯「血史成灰」,所以我說他「是另一個更年輕的楊繼繩」,我撰寫《屠龍年代》,就引用了他發現整理的史料:「信陽事件認罪書」,全系當年被整肅的省、地、縣、社、隊負責人之檢討——這套中共的老把式,目前正被習近平熟練地再次使用,未來或許再有一個余習廣,會收集整理一本幾十萬字的「改革開放年代認罪書」。】
『在上半年農村調整階段,夏收後有些地方把糧食分到各家各戶,准種一點自留地。到了秋收,正好是廬山會議「反右傾」高潮,「反瞞產」運動,直接導致大饑荒。時值秋收,我看到的18個省,下文件,對糧食實行「就地收割、就地徵購、就地入庫、就地封倉」,湖南、山東、廣西、貴州等地,就地封庫,甚至是武裝入倉。
大災荒為什麼在農村會造成這麼慘烈的狀況?在這樣情況下,出現了武裝徵糧隊!糧食大部分入倉,倉庫封了,全體農民吃食堂,倉庫是國家徵購糧。從縣到公社、大隊,各級幹部全力反「瞞產」,從農民口裡奪糧,這是造成全國大饑荒的根本原因。國家徵購的糧食,就封存在各縣、社、大隊的糧倉裡,農民活活餓死!
當時自上而下有一個說法:1959年的糧食,是大豐收,就是因為農村出現了「彭、黃、張、周」的右傾機會主義和富裕農民思想,瞞產私分,把公社的糧食變成了瞞產糧。於是,在反瞞產口號下,大多數地方,實行了將公共食堂的口糧和種子糧,逼迫轉換成國庫徵購糧。大饑荒由此在9月收割以後爆發。
在反瞞產運動中,許多地方直接封存人民公社食堂所存的口糧;同時,幹部在各家各戶大搜查。為了逼糧,各級幹部使用了極其毒辣的暴力手段。暴力慘案全國普遍發生。反瞞產運動開始不久,10月以後,全國規模的大饑荒發生,一直到1960年的4月,這樣一場瘋狂的向農民奪糧的暴力運動,才大體告終。
為了完成國家徵購,全國規模的慘案此起彼伏:信陽事件、蕪湖事件、湘潭事件等中央點名的12大事件發生,1960年4月,第一波駭人聽聞的災荒驚動中共中央和毛澤東。』
余習廣其實是另一個更年輕的楊繼繩 ,2011年他還主編了一本新書《血屠——信陽事件認罪書集》,收錄信陽事件省、地、縣、社、隊當時負責人向上級寫出的檢查書和認罪書,歷時26年的調查、整理,彙集,得58篇,全書60萬字,圖片20幀。扉頁題詞:
『這是一場「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的政治運動,
這是一場「堅持黨性」、滅絕人性的暴力「反瞞產」,
這是一場酷刑遍地、血肉橫飛的「糧食爭奪戰」,
這是一場「戶戶掛孝、千村毀滅」的驚世大饑荒,
這是一場駭人聽聞、慘絕人寰的血腥大屠殺!』
此書對「反瞞產」、武裝徵糧,簡述如下:
『為挖出「瞞產糧」,完成國家徵購數字,地委、行署領導親自掛帥,縣委、縣長率工作隊上陣,公社、大隊、小隊幹部率民兵武裝和積極分子充當打手,圍村搜糧、挨家挨戶抄家、批鬥、毒打、吊捆、活埋、灌屎、戴「狗頭」遊鄉、鋤頭砸腦、剁手指頭、臉上刻字、鐵銑鏟頸、油燒柴焚、鍋烙、設「剝人廳、落魂廳」、穿糖葫蘆(用削尖的木棒從人的屁眼捅進去)、活埋、點天燈、放起花(在婦女陰部插上震天雷,點燃爆炸後血肉飛濺)、五馬分屍……。』
與此同時,信陽地區爆發了大規模的饑餓、吃野菜中毒、浮腫、小兒疳積、乾瘦病、婦女子宮下垂、紫紺、「非正常死亡」、人吃人……。
從1959年廬山會議後「反瞞產」運動,到1960年4月「整風」運動,6個月內,700多萬人的信陽地區,餓死、因餓致病死107萬,逼糧直接打死8萬人!
從這些屠夫寫下的自供書中,讀者將看到:在這場「反瞞產」運動中,各級領導幹部是如何赤膊上陣,親手製造了這場血腥大屠殺的整個歷史過程和詳情。
我在《烏托邦祭》的末尾,還寫了這麼一個細節:
『值得再書一筆的是,就在這樣慘烈的災難中,當老實忠厚的河南人民一批批倒斃下去的時候,省委第一書記吳芝圃受「廬山會議」引誘,為了讓黨中央在鄭州開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靠高徵購、高積累聚斂起來的民脂民膏,在鄭州北郊黃河岸邊興建了一個豪華的園林型別墅群,內中除按當時中央委員和候補委員的人數,以每人一個套間蓋了一棟大樓外,還別出心裁地按當時黨的七位領袖,每人一棟別墅,從總書記到黨中央主席,規格面積逐級遞增,以主席別墅最為寬大考究。不料建成,「信陽事件」案發,吳芝圃下臺。這群別墅常年閒置,也漸荒蕪。那棟主席別墅,永遠緊鎖著大門,自建成後從未有人住過……。』
——本書第一章〈泥龍〉寫到1979年秋在鄭州北郊「一座閒置的別墅」舉行一場「黃河大辯論」,邀各路專家激辯「治黃方略」…。那座「閒置的別墅」,就是此處!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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