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5日星期日

褚梅庭:慨谈四则————《反右运动 55周年留言集》

褚梅庭


一生四员
回视平生,我做了四个员:即学员、职员、正面教员、反面教员。其中前两项员龄最短,加起来不足5年,反面教员教龄最长,前后共21年,这是御赐钦封的。剩下的十余年,远不能说是完全的正面教员,反面角色演久了,正面角色就演不像。所以都称"摘帽右派"和"改正右派"。现在时时还能听到称之谓"老右派"。看看过去改造时的老照片,那副尊容,也是有点名副其实。
两个金荣
1958年初,反右补课时,我与马来亚归国侨生夏金荣闲聊,知道他也被补带上帽子,他深有感慨地说:"过去我很信仰毛泽东,现在看穿了,全是骗人的把戏。"我听了只能默不做声,的确无从反驳他,但也不敢随声附和。当年秋,我们十几名右派学生,被驱赶至沪郊嘉定徐行劳动。行李还未放下,就有几名热情的"向阳花"前来招呼。其中一名社员也叫金荣,一个忠厚老实的农民,他说:"你们都是为我们农民叫苦才来受罪的。"他说的真是一针见血,但我们都不敢出声。可见当时的淫威有多厉害。
都在造反
1967年夏秋之交,我的同事和我的学生——嘉定马陆中学的革命师生,一卡车人到我家来抄家。我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干脆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不要连累父母妻儿。我连夜骑自行车至福州路市公安局,谁知上门不见土地爷,大门内阒无一人。良久,才出来一名中等身材的民警。我说了来意,要求投监。谁知他说:"我们所有人都去造反了,无人处理你这种事。"我只能失望而归,只有继续让毛主席的红卫兵揪斗了。
我是一名苟活者
知道张志新,已较晚了。知道林昭的壮烈事迹,更晚了几年。我的逆来顺受,低头认罪,山呼万岁,摇尾乞怜,违心检讨,比起她们那威武不屈的精神来,我的大半生,不仅白活,而且是完完全全的一名奴隶。也是鲁迅先生鞭挞过的苟活者。现在稍有一点醒悟,不算太晚,有这样几句顺口溜,多多少少反映出我心灵的一个角落:
读《韩非子·和氏璧》
和氏赤诚献玉璞,楚王起疑砍其足。三天三夜泪尽继泣血。
新君识宝平冤狱,珍宝收进龙凤阁。从此但见赝品斥城郭。
小传
祖籍浙江余姚,1931年出生于上海市。1949年7月高中肄业,参加华东军大。1950年分配至坦克团是文化教员。1951年入朝,52年返国。1955年复员,在上海同济大学任职员。1956年考入上海师大中文专修科。1958年被划为右派,1964年摘帽,1979年改正。当中学语文教师,直至1991年离休。               
   2012年6月10日

褚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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