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1日星期一

蘇煥智:悼念彭明敏!一個知識分子的歷史抉擇!

彭明敏今天(4月8日)早晨過逝,對於台灣民主政治發展,彭明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其留下的民主自決提供台灣民主運動的理論及方向!
彭明敏是出身基督教世家,其曾祖父彭根1871年擔任阿猴教會(現屏東教會)首任傳道師;祖父彭吉生曾受僱為巴克禮牧師的廚子,後亦為傳道師,是台灣長老教會活躍的領導人。父親彭清靠台灣總督府醫學校畢業,後來在大甲開業,行醫18年擁有40甲以上田產。彭明敏就出生在大甲。
由於父親優越的知識及社經地位,特別在台北買房子,讓彭明敏兄弟姐妹在台北市開始受幼稚園教育。並曾隨父親到日本進修而搬到日本就讀小學。
1935年父親彭清靠回台,並在高雄開設醫院,彭明敏乃就讀高雄中學,因要求參加高等學校考試不成,被日本校長要求退學。後來到日本考上第三高等學校預科並學習第二外語法文,而沈迷於法國自由思想及文學,並有意攻讀法國文學。父母親勸他為了前途應去學醫,法國文學無論在日本或台灣都無法謀生。最後彭明敏折衷放棄主修法國文學,而進入東京大學法學部政治科就讀。
在二戰轟炸中,彭明敏失去一隻手臂,也見證長崎原爆與戰後日本的混亂。戰後回到台灣後彭明敏從台灣大學政治系畢業,畢業後在台大擔任助教。後來法學院新的院長薩孟武畢業於三高和京都帝大,對同為三高畢業的彭明敏及劉慶瑞相當器重。之後得到中硏究獎學金而留學加拿大麥基爾大學,1953年取得國際航空法碩士,1954年取得法國巴黎大學博士,專攻國際法與太空法。
由於受到薩孟武及錢思亮的支持,1954年彭明敏以31歲即升任副教授,1957年34歲升為教授。當時他開的國際公法是台大最受歡迎的課程之一。1960年被聘為「國科會國家講座教授」,1961年38歲出任台大政治系主任,成後戰後台大最年輕的正敎授與系主任。
1961年9月擔任過中華民國聯合國代表團顧問,曾經協助外交部處理最棘手的「外蒙古加入聯合國議案」,中華民國是否以常任理事國身份行使權問題?
1961年彭明敏好友三高同學劉慶瑞,台大法律系憲法學副教授過世。1962年2月支持彭明敏出國留學的自由派旗手中研院院長胡適也過逝。失去了好反,又失去最支持他的前輩,想必對他影響很大。
1962年1月彭明敏獲蔣介石於總統府召見。一些黨政高層勸彭明敏加入國民黨,並暗示將會獲非常高階層的任命。但彭不為所動。
1963年被選為第一屆十大傑出青年。蔣經國當時任青年救國團主任,他邀請十大傑出青年茶敍並合影。但彭明敏不願他的學生看到他與眾人畏佈的特務頭目又自稱「青年導師」的人公然在一起。乃託詞有事在台中,而寫一封信請人送到蔣經國辦公室。
從以上經歷可以看出,當時蔣介石、蔣經國父子已經鎖定彭明敏作為栽培對象,多次親自接見。彭明敏想要飛黃騰達,易如反掌。不過彭明敏被選為十大傑出青年後,蔣經國想召見彭明敏合影,彭明敏選擇了婉拒。
作為當紅的知識份子,飛黃騰達的人生道路就在眼前,彭明敏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彭明敏在聯合國的經歷,洞悉到台灣如果繼續在中國法統框架下,遲早會被趕出聯合國。1962年彭明敏在台南神學院學生演講,第一次大膽討論台灣人民自決的問題。
1964年彭明敏與劉慶瑞的學生謝聰敏、魏廷朝討論分析國民黨統治下的台灣,認為要解決當前問題,「必須重組政府,並全面改革」,乃草擬「台灣人自救宣言」。提出「台灣人民自救宣言」,主張反攻大陸不可能,要求制定新憲法,建立負責政府、保障基本人權、實現真正民主,並以新國家身分加入聯合國。三人於1964年9月20日被捕。彭被判八年、謝聰敏十年、魏廷朝八年。在國際壓力下,蔣介石於1965年11月3日特赦彭明敏。1970年1月彭逃亡海外。
彭明敏作為一個傑出的知識份子,也是蔣家刻意要栽培的台灣人的樣版,但他拒絕了獨裁特務的攏絡,而寧願甘冒犧牲生命及自由的危險,選擇堅持建立台灣成為新而民主自由獨立的國家的道路。他不祇是一個民主的先知,更是一個勇敢的實踐家。
1996年他代表民進黨參選第一屆民選總統,雖然失利,但也算是代表歴史給予先知受難者的歷史光環。
相對於彭明敏等的受難犧牲,而迫害的劊子手蔣經國,如今卻仍受朝野各黨的歌頌!
民進黨的轉型正義似乎是遺忘了奉獻犧牲者,而繼續歌頌威權統治者!
作為一位有風骨的知識份子,彭明敏的歷史抉擇,其價值及影響力,遠比起李登輝更值得大家懷念敬佩。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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