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31日星期三

顏純鈎:香港淪落了,但善惡生滅在進行中

全國人大公佈「完善」香港選舉制度的決定後,李怡先生宣佈停了他蘋果日報的時事評論專欄,雖然他說還會繼續寫文章,不過是個人回憶的文字了。最近也有一段時間看不到林行止先生的時事評論,不知道他是否也封筆了。
香港已淪落至此,還有什麼好評論的?如果說什麼都沒用,還要招惹麻煩和災禍,那封筆就是無可奈何的選擇了。
當年我初到貴境,對資本主義的香港充滿好奇,滿身是毛澤東的革命思想碎片,最先讓我思想開竅的,一是明報金庸的社論,二是林行止的時評,三就是李怡先生在《七十年代》雜誌的政治評論,他們三人的文章,為我做了政治思想的啟蒙。直至今日,我仍然追讀他們的文章,每讀必受啟發。
香港在中共鐵蹄蹂躪下,已經體無完膚,民主運動給打散了,專制政權居高臨下,把一套野蠻的統治術強加在香港人身上,暫時我們可做的事不多了。先前,國安法頒下,我還一廂情願,認為在國安法範圍之外,還有活動空間,只要大家聰明一點,不自投羅網,還是可以負隅頑抗,保持不低頭的姿態。
國安法之後,選舉制度又被強奸了,日後行政長官和立法會選舉,都被「牢牢」掌握在中共手上,立法會更可任意修改規則,廢了反對派武功,也就是說,民主派進立法會充其量只是花瓶,裝飾中共的「一國兩制」,繼續招搖撞騙。
我很體諒李怡先生和林行止先生的選擇,到這地步,再就港人港事作評論,已有點白費心力了。他們年紀都比我大一點,為香港一息尚存,為香港人的未來,他們已經做得夠多了,如果覺得心灰意冷,把政治評論的筆放下,寫一點自己想寫的文章,那是無可厚非的,我完全可以理解。
至於我自己,雖然也已老邁,身體麻麻地,但還不到他們那種年齡,對一些看不過眼的現象,對某些混蛋的醜態,要揭露要批判,還有一點心力,我還想盡可能寫下去,算是接他們兩位的班也好。
在艱難的日子裡,讓我們互相取暖,希望我這點文字,就像一點火苗,能溫暖香港人的心。不管我在哪裡,我永遠都無可救藥地愛香港,無可救藥地和香港人一條心,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直到我和李怡﹑林行止先生一樣,覺得筆太沉重了,身心太累了,那時我才停筆。
短期來看,我對香港很悲觀,中長期來看,我對香港很有信心。香港人和大陸人不同,我們沒有受過長期洗腦,我們百年享有的自由和法治,一旦失去,比起永遠不曾擁有,更是徹骨的痛,這種痛是從來未曾享受過自由的大陸人不可理解的。有這種痛打底,我們永遠都不會屈服,即使暫時無法出聲,也不是我們心死了,而是要韜光養晦,臥薪嚐膽。我們要忍,要捱,要等,要掙扎,要生存,要與中共鬥長命。
中共沒有他們吹噓的那麼強大,民主國家反共陣營正在成形,中共內憂外困,未來的日子很不好過,一旦有一個破口,引起倒骨牌反應,那時世道將顛倒過來。
羅馬尼亞的齊奧塞斯庫是獨裁者,也是殺人魔王,「蘇東波」那時,有一次他在廣場上演說,底下成千上萬的人都在歡呼,不料歡呼聲突然變成噓聲,齊奧塞斯庫起先還有點愕然,還想講下去,但噓聲早已蓋過高音喇叭聲浪。齊奧塞斯庫狼狽地退回室內去,沒過幾天,他和他老婆就陳屍荒野了。
歷史有時就充滿這種戲劇性的場面,不是齊奧塞斯庫命不好,是他幾十年作惡多端,民怨深植,到了總清算的時候。內外環境成熟了,變生肘腋,那時世道就整個翻轉過來。
我相信我們會看到這一天。有朋友總是說我太樂觀,我不是盲目樂觀,我們都看到世界大勢的走向,看到中共治下社會的種種弊端,如果一個如此墮落和野蠻的黨,壞事做絕,沒有人性,它還能長治久安的話,那就沒有天理了。
天理昭昭,善惡生滅都只是一個過程,我們只是處在惡勢力為害的那個時段而已。報應總是適時而至,只是我們要把仇恨記在心裡,永遠不放棄,不屈服,不接受!

——作者脸书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

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