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个客观的进程,但历史记忆却是人为的建构。如奥威尔在《1984》中所说:过去是可以改变的,因为过去只存在于人们的意识中,而意识是可以控制的。所以,“谁控制过去就控制未来;谁控制现在就控制过去。”换言之,控制现在的人根据其需要建构历史,形塑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而这种记忆又支配了民族的现在和未来。
历史记忆构成一个民族精神生命的一部分,享有共同的历史记忆是民族认同的根基,但如果历史被曲解、阉割、遗忘,意味着一个民族集体记忆的扭曲和中断,一个失忆或记忆错乱的民族不可能具有健全的心智和人格。当代另一位关注历史记忆问题的犹太裔历史学家舒衡哲(Vera Schwarcz)把历史记忆理解为“有系统并经过反省的民族记忆”。一个民族只有保存对历史的客观完整的记忆——不仅保持着对历史的敬意与珍重,也保持着对历史的反省与批判,才能从真实的历史中得出真实的教训。选择性的历史、被阉割的历史是对当代人和后人的误导,失忆和伪造的历史则是致命的毒药。
在国内,人们很少将历史教育与公民教育联系起来。在改革开放前,历史教育主要是意识形态的灌输,是对某种历史观的确证和展开。当这种意识形态逐渐淡化后,历史教育几乎等同于爱国主义教育。在西方国家和日本,中学的历史课是公民教育的核心内容,而历史教科书如何写,关系到是否能够培养出具有现代视野和价值观的、充分知情的公民。
版本: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2年6月
美国没有看得见的政府权力对教科书进行审查,编写和采用历史教科书是自由的。但编写和采用某种教科书会受到社会隐性力量的影响,包括家长、教师和图书馆人员,出版商、教会、老兵组织、反战组织等各种社会力量也参与其中,他们都成为教科书的审查者。对教科书的编写和选择是社会各种力量博弈的结果。围绕教科书的争端体现为民间不同利益和观念的竞争。
版本: 中信出版集团 2016年9月
虽然德国和日本已告别了纳粹主义和军国主义时代,教科书的价值基础是自由和民主,极端的民族主义没有了市场,但围绕教科书内容的争议表明,历史教育的目的仍是令人焦虑的问题。历史教育应该是民族主义的,还是超民族主义和世界主义的?抑或是在两者间实现一种协调?是为了服务于塑造现代公民,还是要适应全球竞争和国家安全的需要?如何在培养公民的爱国精神(热爱民族历史遗产、民族自信与自尊)与其保持清醒理性和尊重事实之间达至一种平衡?在历史教育中提倡质疑精神会损害学生对国家的忠诚吗?
版本: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7年12月
版本: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9年12月
为适应欧洲一体化和全球化时代的需要,德国教科书对历史的阐述不仅是民族主义的,而且是日益超民族主义的。教科书不再强调培养民族优越感和建设统一的民族共同体的目标,也不仅仅致力于促进德国的国家认同和责任,还逐渐提升了地方的和超国家(国族)的认同和责任。对历史的叙述不再局限于德国视角,还特别强调欧洲视角。这就必然贬抑传统的民族主义,申张国际主义精神。这样做的结果,使三种认同即国家的、地方的和超国家的认同协调并存,相互并不排斥。
出版社: 商务印书馆 2015年7月
因而,一个民族最不光彩的历史往往是对外战争史。吊诡之处在于,创造这段不光彩历史的民族主义情感和需要,同样会本能地掩盖和美化这段历史。这就是一个民族正视历史的困境。而掩盖和美化对外侵略和暴行,又会为新的侵略和暴行铺路。同样,内战的历史、内部的压迫和其它人为的灾难史,也是令人尴尬的历史,尤其是在实施压迫和制造灾难的势力仍然执政或没有受到应有清算的时候,正视这种历史也非常困难,而回避这种历史却同样是非常有害。
版本: 译林出版社 200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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