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5日星期三

韩三洲 :看《色·戒》 说关露

(图:关露)

关露、潘汉年等知识分子投身革命,对中共的谍报工作有卓越的贡献,结果“弄假成真”,终其一生,成为中共政治需要的牺牲品,为中共顶了“汉奸”罪名,背负了一辈子“特务”的黒锅。

十一月一日,李安执导的《色·戒》内地版在全国火爆上演。一时间,懂与不懂,开口闭口,都是《色·戒》。有人说外行看热闹,虽然内地版的床戏删掉了半个多小时,但仍令不少观众称绝叫好;而内行看的则是门道,看这一对假凤虚凰是怎样擦出真爱火花的。其实,由于张爱玲原著的忠奸不分,才叫了《色·戒》这名字,严格的说,应该叫色诱才对,是古人三十六计之一的美人计,电影女主角的原型郑苹如,正是军统特务组织的杰作。如果坏人都色戒了,又如何能利用美色来除掉丁默邨、傅筱庵这些大汉奸呢!

左翼文人、女诗人关露

看《色·戒》,让人想起了关露。这个名字,在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文坛上是响亮的,她曾以左翼文人、女诗人身份驰骋文坛,1937年拍摄的电影《十字街头》,由赵丹唱的那首脍炙人口的主题歌春天里来百花香,曲作者是贺绿汀,词作者就是关露,而她的人生道路,比起郑苹如的经历还要曲折坎坷。

关露(19071982年)原名胡寿楣,又名胡楣,原籍河北延庆,出生于山西太原。幼年家贫,自学完中学课程,18岁时因逃婚到上海,1927年至1928,先后在上海法学院和南京中央大学文学系学习。后参加革命,并于1932年加入中共。1931年,她与左联领导成员沈志远结婚,三年后缘尽分手。抗日战争爆发后,她作为左联创始人之一,先是奉廖承志、潘汉年的指派,冒着生命危险,打入魔窟上海极司斐尔路(今愚园路)76号,出生入死,与狼共舞,意在策反特务头子李士群。后又根据上级指示,进入日本驻华大使馆、海军部出资合办的《女声》月刊,专在收集日伪的秘密情报,其间,还作为作家代表,到日本参加过大东亚文代会。一个看似孱弱的女子,在极其复杂险恶的环境下,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做出了非常人所能想所能为的事情。可以说,像她这样经历过那么多苦难曲折的奇女子,在中国妇女界和现代文学史上都是罕见的。

当年关露的真实面目,只有极少数人中共要员知晓,而普通人对她则以汉奸目之。没想到的是,这个黒锅却使她背负了一辈子。为此,关露不仅放弃了个人应有的名誉与地位,还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与爱情。1946年,关露的感情闸门向曾任外交部副部长的王炳南(1908——1988)洞开,两人相识于抗战前夕,再度相逢后,王炳南已与其德籍妻子王安娜离异。当年关露与王炳南感情发展迅速,很快就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由于她的一段特殊经历和流传不好的名声,对方出于上面的压力,只能写信与关露绝交。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中共执政以后,关露的人生居然被假戏真做,真的被戴上了汉奸的帽子,不断地受到政治审查、拘押和监禁。从解放区的整风运动、反胡风运动、潘汉年案、五七年反右直到文革,每次她都是运动员,一共关押被捕四次,前后坐牢十余年,最终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身亡,可以说是一生凄清,抱恨终天。

阳光总照不到她身上!

(图:梅益中共的党史,至今尚有着很多谜团,如关露汉奸案就是一例。明明是弄假成真,也就当作真案来办了。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原党组第一书记梅益(1914——2003年)回忆,当年在上海孤岛从事地下工作时,他是关露所在地下党的负责人,最后也是他派交通护送关露离开上海的,回首当年,梅益十分沉痛,关露去日本是受党的派遣,她也能说清楚,但没人相信。这种是并不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我曾给叶剑英去过信,就我知道的写了好几页。梅益回忆,到抗战胜利之后,由于大家不了解关露的秘密任务,而国民党又在追捕落水汉奸。在这种环境之下,她在上海住不下去,由梅益找了交通员,付给一百元的交通、伙食费用送到苏北。之后,党又派人送关露到大连去住下了。对此,梅益评介是,我们亏欠她太多太多了! 关露死后,同是左联时的好友丁玲曾悲愤地说: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应该充满阳光,但是阳光总照不到她身上!

的确,发生在关露身上的的悲剧,诚如梅益老人所说的这种事并不发生她一个人身上。对中共忠心耿耿、与关露一起在日伪从事地下工作的潘汉年,后来的遭遇也极其相似。当年他也是带着任务去通敌的,后来不也是戴上了一个说不清、道不白的汉奸”“特务的帽子。如潘汉年在抗战期间面晤汪精卫一事,据记载,本人解放后在审查前才将此事告诉华东局的负责人陈毅,陈毅则惊出一身冷汗问:这么大的事,怎能自己作主?从此后潘的厄运开始。其实,看看潘汉年死后才平反的赞语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和地下工作者,这组织性纪律性是首先具备的,没有上边人的指示,他哪里敢大摇大摆、登堂入室地谒见头号大汉奸呢?当年干什么事情都是受上级指派的,可是上面一旦翻脸不认帐了,定了铁案了,尽管人人心知肚明,知道是冤假错案,却没有一个当事人敢站出来说明原委和揭开真相的,连当年那些交办任务的上级、那些生死与共的革命同志,一个个噤若寒蝉、保持沉默。说实话,能够不落井下石,不栽赃陷害,就算是一种很难得的做人良知了。受害人覆盆之下含冤莫白,当事人黑白颠倒心安理得,其中的很多人,恐怕连梅益老人这样的忏悔,都没有给后世留下。

郑苹如以色诱敌,牺牲时刚及风华绝代的26岁,大陆能公开放映《色·戒》,等于是公开承认国民党正面抗战的一个小小插曲。什么时候,大陆能把共产党版的关露、潘汉年等人汉奸案的经历也拍成电影在全世界公映,那才真正叫还原历史、正视历史呢!

(原載《爭鳴》2007年1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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