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天瑋
《財訊·名家專欄》2025/07/02
***川普政府與歐巴馬和拜登前後兩政府最大的不同，不在於美國的硬實力，而在於體現于戰略目的與戰略決心的總統政治實力和領導力。
*** 對於川普處理以色列-伊朗12日戰爭停火的努力，高達66%認可，遙遙領先20%的不認可，而以46%勝出。
***川普不是孤立主義者，而是交易型介入主義者（transactional interventionist）。
*** 川普的領導特質，是信息與諮詢渠道雙向扁平化，有勇有謀，而決策當口一身是膽、第一綫承擔。他擅長於不惜代價，直覺行動，打破僵局，貌似尼克森總統的「狂人理論」（the Madman Theory）實踐者。
*** 「有感國力（perceived power）」，可以理解為軟硬兩實力的相乘。即便一個國家擁有再強的硬實力，只要軟實力偏低，國力便大打折扣，各國不免輕侮怠慢利用之。
***我在7年前提出，華府已經由於二戰之後政府與民間的實際運作和發展，逐漸演變而形成了事實上的九權分立，凌駕於憲法三權分立架構之上。九權分立，叠床架屋，相互掣肘，極限拉扯，如果再加上領導中心脆弱，結果便是對内和對外政治實力的一落千丈。但凡還在依據「三權分立」學説去看待美國政治的理論和實務分析，大體已經過時。
事實上，不參考「九權分立」論，或許無法深入認識華府大沼澤的積重難返，也無法充分理解到川普的崛起乃是應運而生。是那些抱著良好期待的衆多選民，堅決寄望于川普，大刀闊斧，重啓盛世。
美國選民所盼望於近期的，一言以蔽之，便是呼喚一位强而有力的領導人，重振美國政治實力與領導力，以求打破九權分立的内政僵局，並且延續前總統雷根成功的「實力和平」（Peace through Strength) 政策，去有效整頓國際秩序。這個任務交給了二度崛起的川普，川普因而能夠組成多數選民聯盟，重返白宮。
所以，在美國内政方面，我們看到川普必須面對的首要嚴峻課題，便是邊境治理和非法移民遣返。關於這個棘手問題，民調顯示，全國高達66％選民要求一定數量的非法移民離境。甚至于單單檢視新移民公民本身的政策態度，在過去四年也都厭倦白宮無能導致邊境混亂，後患無窮，有多達四成從民主黨倒向共和黨，令共和黨取得了8個百分點領先。
遣返非法移民是聯邦政府的工作，可在民主黨主政的州郡執行逮捕與遣返，會極其敏感。6月6日，洛杉磯引爆衝突，千名暴民攻擊聯邦國土安全部執法人員。騷亂情況發展迅速但範圍極爲有限，絕非不可控，可笑的是當地警方受到市長壓力，竟然一面虛應故事，一面向新聞界表示已經無法招架。川普政府乃基於聯邦對於遞解非法移民擁有唯一管轄權，正當性完整，於是依據聯邦法，果斷將加州國民警衛隊聯邦化，立即進駐洛杉磯，任務的重點僅為保護聯邦政府人員與財產，而不介入地方治安。
1992年洛杉磯曾經發生過種族暴動，當時聯邦政府派遣2500名士兵和1500名海軍陸戰隊，並且直接參與維持街道秩序，而不僅止於保護聯邦政府人員與資產。前後兩相比較，川普這次頗為節制的派遣，既不是什麼創舉，也不是什麼不合理的行為，可仍然引起全國民主黨聯同主流媒體複合體造謠生事，掀起了多個都會暴動，槍口一致，對聯邦政府做嚴厲抨擊。加州州長並且提告，要求川普交還加州國民警衛隊的管轄權。
川普的部署本非違法，加州州長提告，雖然在聯邦地方法院勝訴，但隨即便在上訴法院敗訴。同時，在民意反應方面，聲名卓著的圈内優勢公司（InsiderAdvantage） 民調，統計出全國選民高達59%支持川普部署國民警衛和部隊到洛杉磯，只有39%反對。聯邦派遣部隊進城，無論多寡，本質上是一個有爭議性的政治課題，但是川普民意支持度竟然高達兩成勝出，可見民心向背，一目瞭然，而川普内閣團結，行動果決，占據了政治高地，隨後騷亂也告漸漸平息。
其次看對外軍事行動。川普在今年春天以色列與伊朗情勢緊張期間，先是提供伊朗60天談判機會窗口而不獲回應，6月21日乃發動 「午夜重錘行動」， 全球調度，下令空襲伊朗三處核子設施，目的是摧毀伊朗生產核武的能力，結果任務成功。六架從密蘇里州出發的B-2「幽靈」匿蹤轟炸機，向伊朗核設施投下14枚GBU-57「碉堡剋星」巨型鑽地彈；同時，美軍潛艇也配合行動，發射30枚戰斧巡航導彈。根據初步研判，伊朗核子計畫已遭嚴重破壞，重建可能需要數年時間外加花費上兆美元。
令人感到吃驚的，是美軍洲際遠程航行，打擊編隊龐大，百餘架戰機卻如入無人之境，無對抗、無損傷、將士平安返航，伊朗及其盟友自始至終完全未掌握到美軍蹤影。美軍軍事行動的智能性、科技性、精準性、隱秘性、整合性，以及洲際投放能力和戰士長短期訓練的完備，透過這次打擊，展示出全新範式，舉世各國相去不可以道里計。（俄國打烏克蘭三年多，仍然不能取得制空權。）
自1979年伊朗革命以來，美伊關係惡化，而在15年前，美國已經處心積慮，開始著手準備這樣一個摧毀伊朗核子設施的行動，可歷任總統投鼠忌器，下不了決心，一個個把最優越的軍事實力擺在一邊，光説不練。川普的領導特質，是信息與諮詢渠道雙向扁平化，有勇有謀，而決策當口一身是膽、第一綫承擔。他擅長於不惜代價，直覺行動，打破僵局，貌似尼克森總統的「狂人理論」（the Madman Theory）實踐者。結果果然，六月的這一天一覺醒來，舉世震驚，中東格局已告全盤改觀，由美方主控。緊接著，伊朗被迫重返談判，23日，以色列與伊朗已經同意停火，由川普公開宣佈，並親自掌控，確保停火的順利進行。
「午夜重錘行動」於是在卓越領導與嚴密執行狀態下，取得理想成果，以和平劃下句點，成爲後雷根「實力和平」政策的註脚。而民意的反應，也和前述國民警衛隊部署洛杉磯行動一樣，圈内優勢公司調查統計出，高達60%認可川普總統處理以色列-伊朗戰事，只有37%不認可，而以23%勝出。對於他處理停火的努力，更高達66%認可，遙遙領先20%的不認可，而以46%勝出。川普此刻成就非凡。
川普「實力和平」主義有方程式，方程式呼之欲出。「有感國力（perceived power）」，可以理解為軟硬兩實力的相乘。硬實力因素包括臨界質量、經濟實力與軍事實力的相加，而軟實力因素則涵蓋戰略目的與戰略決心。當戰略目標不明、綏靖與孤立主義汎濫、戰略決心接近於零，則軟實力總體偏低。基於軟硬因素為相乘關係，即便一個國家擁有再強的硬實力，只要軟實力偏低，國力便大打折扣，各國不免輕侮怠慢利用之。拜登政府阿富汗撤軍潰亂及隨後爆發的種種地緣政治後果，是明顯近例。
川普政府與歐巴馬和拜登前後兩政府最大的不同，不在於美國的硬實力，而在於體現于戰略目的與戰略決心的總統政治實力和領導力。
前述的兩個川普決策行動所反映出的政治實力和領導力，是川普撬動「實力和平」方程式之鑰。這兩把鑰匙，恰好也構成美國戰略嚇阻力的關鍵。嚇阻的有效前提，事關嚇阻的語言、姿態和部署被視爲可信；如果戰略決心不足，領導力偏弱，嚇阻便不可信。嚇阻動武、促進和平的道理，十分淺顯。（拜登任上多次對中國武力統一台灣表態將會干預，但每一次美國國務院都事後補充調整，嚇阻效果立刻打了折扣。）
而且，這一起歷史性的「午夜重錘行動」效應極大，完全粉碎了將川普錯估為孤立主義者的説法。無怪乎美國各界頓時對台海和平充滿樂觀情緒。（我在一年多前便文字分析，川普其實是交易型介入主義者（transactional interventionist）。）
此時此刻，白宮如魚得水、呼風喚雨，達到一個高點。這個高點，加上美國在北約和阿拉伯國家的戰略性經營得利，已經足以改變世界秩序而衝擊美-俄與美-中關係。據觀察，如果川普能在大國關稅談判和「大而美」法案雙雙取得成功，促使國内外經貿平台與外交戰略形成正向呼應，美國的有感國力今年還要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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