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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日本靖國神社
中國人鬱結著深沉的歷史仇恨,只會去咒罵、塗鴉、撒尿⋯⋯。
為什麼台灣人反而對靖國神社懷抱著截然不同於中國人的歷史情懷?
甚至於,連台灣的李登輝總統,臨老都非要排除萬難,非要前往頂禮叁拜,與他闊別62年,戰死菲律賓,厝靈靖國神社的哥哥日本海軍志願兵岩里武則(李登欽)靈魂相會,徘徊綣繾而不忍離去⋯⋯?
正因為:
靖國神社守護著萬千台籍日本兵的死生契闊,典藏著台日千絲萬縷的靈魂羈絆,台灣與日本,在靖國神社留下了血淚交融的歷史篇章。
尤其,當日本前內閣總理大臣安倍晉三在2021年提出「台灣有事即日本有事」(台湾有事は日本有事であり)之說後,再度點燃起台日之間百年情誼的冉冉馨香⋯⋯
於是,我們以「安倍之友會」為骨幹,170人組成的「2024 台日友好訪問團」,在矢板明夫召集,名譽團長陳唐山前資政領隊下,前往日本進行友好訪問的第一站,便選擇了靖國神社。
獨有盈觴酒,與子結綢繆
從成田機場到千代田的靖國神社,得要穿越繁忙壅塞的東京市區。以致於,一大早從桃園機場出發的我們,抵達靖國神社時,竟已日薄西山。而安倍遺孀昭惠女士,在日本參議員山谷惠里子女士的陪同下,已在靖國神社等候多時了。
為了我們的遲到,靖國神社破例延緩了關門時間。曾任日本海上自衛隊司令的第14代「宮司」(ぐうじ、みやづかさ)大塚海夫也在享堂等候,並親自迎迓接待我們。
主客行禮如儀後,大塚海夫宮司引領我們遵循古禮,先施清浄泉水,盥手漱口後,陸續進入肅穆莊嚴的內殿,在兩位台籍日本兵遺族代表主祭下,我們隨著祭司的引領,進行了日本神道式的鼓掌膜拜。
結束莊嚴的祀禮退出內殿後,走廊上有年輕端莊的女性神職助理,一一奉上每人一淺碟的清酒,讓我們一飲而盡。宛如日本戰士出征前的訣別!互相約束在靖國神社團聚⋯⋯。
為國殞命就可入祀靖國神社
靖國神社安魂祭祀的是自1853年「黑船事件」以來,日本歷次內外戰爭的戰歿者。總共有246萬6千餘「柱」(「柱」是日本人計算靈魂的單位)。
與台灣「忠烈祠」僅入祀有忠烈事蹟者不同。日本靖國神社對於所有戰歿者,無論身份、功勛、階級如何不同,甚至於連曾被定罪的「戰犯」,只要是為國殞命,靖國神社都一視同仁地安魂奉祀。
神社方面強調;「靖國神社唯一的目的是慰藉並彰顯為國家獻出生命的人們」。
並聲稱「靖國神社祭祀的246萬6千餘柱神靈,都是為國而死,他們的靈魂,無分貴賤都是平等的。」
另一項與台灣忠烈祠不同的是,祭壇上沒有個別的靈牌,只有一大面鑲在木雕框架上的神秘古鏡。
入祀者的姓名、年籍、階級、職務、死因、地點等等資料,則詳細載明於所謂的「靈璽簿」中,可供親屬申請翻閱。
對於我們台灣人而言,最關注的當然是:到底有多少台籍日本軍人或軍屬入祀於日本的靖國神社呢?
在靖國神社《聽海湧》
根據日本厚生省1973年4月14日公佈的詳細統計資料:二戰期間,日本軍中台灣出身的軍人、軍屬總共有20萬7183人。其中軍人有8萬433人,軍屬12萬6千750人。
戰爭期間,台籍日本兵總共死亡3萬304人,入祀靖國神社的有27864「柱」。
其中,還包括戰後被國際法庭依「乙級戰犯罪」,被判死刑而處決的26名台籍日本小兵在內。
這就讓我想起前不久公視製作播出大獲好評的影集《聽海湧》。分五集播出的《聽海湧》,英語片名為《Three Tears in Borneo》(婆羅洲的三滴眼淚)似乎更能點出該片的故事背景:三個台籍日本兵,在婆羅洲的血淚故事⋯⋯。
《聽海湧》劇情裡的三個年少的台籍日本兵,當初或出於對戰爭的好奇,或是對名利雙收的幻想而志願參軍。
甚至於,還有一位是出於對日本人的強烈身份認同,渴望像日本武士那樣,為天皇效命,為帝國出征。
其實,這三位主角的人設是有經過考據的。台籍日本兵未必是被迫參軍的炮灰。在當時日軍嚴格的招募條件下,台灣人能夠成為日本兵,是一件非常光榮的事情。更何況,志願兵還享有相當優渥的薪資待遇,這都讓當時的台灣青年,相當踴躍的志願叁軍,並對自我成為日本兵的身份,有高度的認同感與自豪感。
然而,誠如《聽海湧》的劇情發展,台灣青年參軍後,非常不適應當時日軍動輒打罵、甩耳光的粗暴領導管教方式。
尤其,隨著戰況的逆轉,更讓很多年輕的台籍日本兵想要回家了。劇情裡的主角到海邊「聽海湧」,就是想念遙遠台灣海邊,瀰漫著海湧聲的老家。
於是,在靖國神社祭祀的默念過程中,我的心中不斷湧出陣陣悲懷,魂繫日本的萬千台籍日本兵,是否也在靖國神社《聽海湧》,思念著台灣故鄉呢?
台籍日本兵柯景星的真實寫照
在《聽海湧》的劇情鋪陳下,太平洋戰爭結束後,三位劇中的台籍日本兵,並未如願回到家鄉。反而因為戰時在婆羅洲擔任戰俘營的「戰俘監視員」,而牽涉到虐俘和殺俘的戰爭罪行的控訴。而在異國他鄉的國際法庭上,面臨一場孤立無助,生死未卜的「乙級戰犯」審判的戲碼。
事實上,《聽海湧》這段台籍日本兵遭到國際法庭審判的戲碼,並不是編劇憑空想像的情節,誠如導演孫介珩指出劇中角色「真有所本」,那就是出身彰化和美的台籍日本兵柯景星的真實遭遇。
日文名「河村輝星」的柯景星,是大正九年(1920年」出生於日治台灣的台中州彰化郡和美大霞田公厝。
就像當時很多的台灣人一樣,14歲從「公學校」畢業後,他就開始就業幫助家計。後來為了獲得更多的薪資而志願參軍,並在昭和17年(1942年),被派往北婆羅洲擔任「俘虜監視員」。
戰爭末期,他在長官逼迫下奉命處決俘虜;因而戰後被盟軍認定爲戰犯。最初被判以死刑,後來他的上級軍官杉田鶴雄向法庭坦承「台籍監視員槍殺戰俘是奉自己命令」而被歸納為「C級戰犯」,改判有期徒刑10年。1946年被送往巴布亞紐幾內亞新不列顛島的拉包爾(Rabaul)服刑,至1953年才獲釋遣送日本。
柯景星獲得日本「援護局」的照顧,並被告知可以在放棄中華民國國籍的前提下歸化日本籍。柯景星雖然在日本受到獄友親族的熱情款待挽留,又獲得早年台獨運動領袖廖文毅邀请會面,但是他仍堅持一心返鄉。
孰料渡盡劫波的柯景星,雖然回到台灣,但是,他卻受到中華民國宛如敵國般的對待。而遭到黨國特務長達30年的監控。更嚴重影響到他就業謀生的機會。直到1969年,他才同妻子進入當地一家日資的制鞋廠任職 後,經濟窘境才獲得改善。
魂遷夢憶邦國何在?
事實上,柯景星的境遇正是許多戰後台籍日本兵的寫照。一場戰爭的結果,他們由「日本人」被變成了「中國人」。這就像五十年前,台灣人的祖輩,一場十萬八千里外的甲午之戰,讓他們由「中國人」被變成了「日本人」一樣。讓他們一再被陷於國族認同的迷茫混亂中不知所歸。
尤其曾經身陷戰爭漩渦的台籍日本兵,更就是在那個時代夾縫中,兩頭不著最悲慘的棄民。因為,二戰結束日本被迫放手後,中華民國卻沒有真心接納他們,更沒有為這批無辜的台灣人撫平戰爭的傷痛。
台籍日本兵不論生者、歿者、傷者、慟者,都只能在潮湧潮落的時代洪流中,無天可籲地各隨命運載沉載浮,亞細亞孤兒魂遷夢憶的邦國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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