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李榮添(台北)
自由亚洲電臺編輯:溫曉平 - 美國殿堂級漢學家林培瑞(Perry Link),近日到訪台灣出席多場公開演講及私人探訪,其中特地拜訪在台北的銅鑼灣書店,了解香港人在台生活。林培瑞接受本台專訪時,細數年輕時在港旅遊及研究的美好時光,概嘆《國安法》將香港毀了,變成一個「坐監」的地方,更指「共產黨在朝的話,不可能有一個健康的現代中國和香港」。
上周五一早,80歲的林培瑞與家人,在他在美國的博士學生、現任政大國發所所長黃兆年安排下,到訪台灣其中一位標誌性社會運動倡議者「鄭南榕」的紀念館。
紀念館是鄭南榕當年辦黨外雜誌的辦公地方,當年他敢於批評時政,被政權控以叛亂罪。89年4月,當警方準備強行破門入雜誌社拉人時,鄭南榕自焚以示抗議,終年41歲。而事發現場至今仍然保留,發展成紀念館。
一直關注華人社會運動的林培瑞,細心聽職員及鄭南榕女兒講解。他說:「 我的感覺是我們人類都有理想,可是願意站出來冒自己的安全的人是非常少。」
最後一次訪港感到香港全面倒退
到下午,他去到剛搬了位置的銅鑼灣書店,探訪流亡到台灣的書店負責人林榮基。
林榮基:先離開最好
林培瑞:先離開最好,現在越來越失望。
林培瑞是全球著名中國語言文化的學者,更長期關注中國人權。他在台灣的演講及訪問,絕大多數談及中國的狀況。這次本台藉著他拜訪林榮基的書店,與他談談香港。
他最後一次訪港是2019年12月出席中國道德文化的研討會,這一次,深深感受到《國安法》後香港全面倒退:「我們開會的地方就在理工大學旁邊,我們走過去看學生、學生畫過的標語,氣氛還是很緊張的。」「 最沒有了的是公開發言自由的氣息,香港本來這一方面非常強。一個最自由的一個地方,突然變成一個坐監的地方,這個對比,沒有比香港更明顯的例子。而家那個速度,幾年之內毀了一個好好的地方。」
與黎智英屬多年朋友
這一次,他亦趁機與相識多年的黎智英見過面:「 那一次黎智英也邀請我到他家裡,我每次去他都請我,對我非常好。(他廚師做菜超好吃)超好吃,特別好吃。我問了他(黎智英),Jimmy到底你為甚麼這樣做(參與政治)?我是個真誠的問題,別人也靜下來聽他的怎麼回答這問題,他就說:I don’t know, this is just the way I am.」
林培瑞一直以「吊燈裡的巨蠎」,來形容中國這大蠎蛇一直在默不作聲監視,令吊燈下的人不敢作聲。他指出,這條巨蠎當今已發揮了作用:「 現在大蠎蛇的作用在香港肯定有,因為沒人上街、沒有人出來,說明他(人民)肚子裡完全沒有意見嗎?那當然不是。嚇住了(香港人)。」「 我們做人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有條大蠎蛇在吊燈裡頭,我們會小心的說話他不會願意冒自己的安全,自己家人的安全的危險,說過份敏感的話,這不能怪香港朋友。」
那香港還有重回昔日光揮的一天嗎?這位中國觀察家有這樣看法:「共產黨在朝的話,不大可能。現代中國的很多問題,要等著共產黨離開舞台的那一天,是早是晚不知道,但共產黨在朝的話,不可能有一個十足健康的一個現代中國,也包括香港。」
香港改變了林培瑞的研究路
多年來對中共看得透徹,但林培瑞原本研究興趣是哲學,本來打算研究下去,但六十年代去了一次香港後,對中國產生濃厚興趣,於是改為修習中國文化的研究課程:「香港當時報紙有十幾種,毛澤東的電影院有,國民黨的電影院有,還有你剛才說的殖民地的氣息。」
他連今日已消失的九龍城寨也曾到訪:「一個禮拜一次,進去教小學的英文,但髒得不得了臭得不得了,到處都是犯罪率很高,甚麼妓女、毒品等等都有。」他曾細數當年教學的點滴:「想教他們怎麼說three(3的英語),把舌頭伸出來……五分之三,我教他們先把舌頭伸出來,然後把它拉進來,然後唸three,然後他們哈哈大笑,洋鬼子這麼好玩,居然有這麼的語言,你伸出舌頭把它拉進來,所以我很喜歡這些小孩。」
直到在哈佛大學唸博士時,更有一年到港大做研究找資料,成為學者後更不時訪港:「剛剛回歸幾年以來,我沒感覺到多大的不同,就是在街上吃飯、聊天、看朋友,這些層面的生活,在我看來一國兩制行得通。」
林培瑞:中共抓我當人質機會不是零
但在2002及2003年他再次訪港,更出席23條的研討會,這時感到香港開始變了:「我有感覺到政治陰影慢慢開始來了,可是在日常生活跟朋友接觸的層面上沒感覺到,只是當然報紙少了,66年我第一次到香港去,73年我待了一年,十幾種報紙雜誌,很豐富都在了,02年這方面就薄弱了一些。」
多年來的親身經歷與觀察,形成了透視香港失去自由的脈胳,最終香港不再是香港,大蠎蛇亦揮之不去,作為國際級學者林培瑞會再踏足香港嗎?「60年代70年代是非常活潑的一個地方,當然她不能說是民主,因為沒有投票的習慣,可是公開發表看法,或是自由行動,比美國還要自由,非常好。我非常愛惜當年的香港。現在呢,現在我敢不敢回去(香港)我都不知道。 (中共)抓我當人質的機會極少,但不是零,不是零的話我敢不敢去?我不知道,童屹(林培瑞太太)你要不要我去?」
在訪問尾聲,記者問他,若有機會再次到香港,最想做的是甚麼?「那當然是飲茶呀好吃呀,而且是聊天的好機會。」但這一天,已不知是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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