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國財富還在崛起,有人感到勢不可擋因而問我:中國中產階級逐日龐大,中國社會將來會變什麼樣?我回答:中國不會有中產階級,你現在看到的是幻象,中國將來是個「二字型社會」。
當時是這樣形容的:《所謂「二字型社會」,就是中國最終只會剩下兩種階級:實施監管控制的階級,以及被監管控制的階級。這兩個階級之間是平行的,就像一個「二」字,兩個階級之間不會有交集,不然你在上面,不然你在下面。兩個階級,不是以財富劃分的,而是以對權力的效忠度區分的。一個低財富的人,只要站對了隊伍,就能通過權力的暴力成為監管控制階級,例如一個低教育的城管或公安。一個再有財富的人,只要不接受權力的指揮,就立刻落入被監管控制的階級,例如無數被軟禁、被失蹤、被自殺的資本富豪》。
2021年九月初,也就是在幾天之前,中國西安市地鐵三號線中發生了一件事,徹底的、具象的展現了中國在過去三年間快速「二字化」的證據。事件簡單描述如下:
下班時間地鐵擁擠,一位女教師手機說話聲量巨大,旁邊一位男士請她小聲一點,女士暴怒,二人口角,男的打了女的一巴掌,女的回手,驚動了地鐵巡邏人員前來解決。扭打之間,地鐵人員扯開了女人的外衣,女人繼續回擊,人員怒將女人全身衣物撕掉,僅剩內褲,女者續罵,該地鐵人員乾脆將女者內褲也扯掉,令她一絲不掛,裸呈於車廂內眾多圍觀乘客之間。整個過程中,無人勸架,無人指責該巡邏人員無權撕光女性內衣褲。
男女二乘客之爭執事件固有對錯,難以判定是非,但這不是要討論的關鍵。關鍵是,該地鐵人員並無執法權;即使是有執法權的警察,也不能在體力優勢下扒光別人的衣物,更別說是女性了。
該地鐵人員類似中國城市中「城管」的角色。中國城管之粗暴,舉世聞名,清除攤販時把老太太打得頭破血流,網上照片到處都是。2017年台灣金馬獎最佳男主角,中國導演馮小剛主演的「老炮兒」,其中描述的年輕人一當上城管,立馬就權勢高出胡同裡擺攤為生的鄰里,不可一世起來,正是最佳寫照。
在「二字型社會」中,階級的劃分不是財富、不是社會地位、不是成就、不是學歷,而是權勢。馬雲身價萬億,全球知名,但在螞蟻金服一役落勢之後,見到個處長都得低頭哈腰。西安地鐵事件中的女士是位學校教師,公眾場合大聲講手機,修養可議。但當眾剝光她內衣褲的地鐵車廂巡邏人員極可能只是高中以下學歷、當上了地鐵巡查的臨時工,只因為有了一塊地鐵巡邏的腰牌,立刻就階級地位上升,從「二」字的底下一層,跳上了「二」字的上面一層。
此事鬧得不小,網上議論紛紛,當然立刻被全面刪帖。西安地鐵僅說車廂內發生了乘客糾紛。
傳統上,大家會把一個階級森嚴的社會形容為一個「金字塔型」的社會。但很抱歉,中國連一個金字塔型社會都不夠資格。在中共「權本主義」執政下的中國,已經證明不但不可能成為一個具有中產階級的橄欖型社會,甚至不會成為金字塔型的社會,而只能走上一個「二字型」的社會 - 上下兩層以權力區隔、永無交集的平行線社會。記住「二」這個字型,你就了解了中國社會的形狀。
當習近平宣布中國已經普遍進入小康社會之時,不識相的總理李克強立刻跳出來指出中國還有六億人口日均支出低於聯合國的貧窮線。坦白說,我們並不認為貧窮是個不可隨著時間解決的問題,也不認為貧民比例過高就一定是羞恥。但是,一個在權本主義下的二字型社會,卻絕對是羞恥,因為權力阻絕了人性,遮蓋了愚昧。在二字型社會下,均富是不可能的,權勢底層的均貧卻是一定的。
一塊實際上沒有公權力屬性的權力腰牌,就能讓一個人覺得他有權力當眾扒光一個女人的衣物,而周遭的人也不敢質疑他是否真有這樣的權力、不敢質疑公權力的邊界何在。這種社會,不是「二」字型,是什麼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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