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距离六四天安门屠杀八年后,香港人夹道迎接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他们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一国两制”首度登上历史舞台,在香港实行,香港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边适应身份认同上的转变,一边探寻新的民主之路。他们也许没有想到,22年后,这条道路仍然遍布荆棘。
从2014年的雨伞运动,到眼下“反送中”大规模抗议活动,香港人对民主的追寻不断引起全世界的关注。 其中一位年轻的参与者是Jared Fu,一名在悉尼大学读书的香港留学生。
今年6月,20岁的Jared组织了近3,000多名民众走上悉尼街头,声援香港人在立法会门前举行的大规模“反送中”抗议游行。此后,他联合澳大利亚港人社区成员,将收集了12,000个签名的请愿书递交至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办公室,要求澳大利亚对香港《逃犯条例》修法一事采取更强硬的态度。
2014年雨伞运动发生时,Jared只有15岁。他和朋友会在周末前往中环的集会地点,声援在前线抗争的年轻人。他把雨伞运动形容为自己的“政治觉醒”的开始,并让他以观察者的视角去审视香港的过去和现在。
“原本在《中英联合声明》中的‘一国两制’应该保障香港人可以享有全面民主,最起码在立法方面。但这至今仍未实现,”Jared告诉ABC中文。
一百多年来,香港人似乎从未对这座城市的政治未来有过真正的发言权。而普选权,则是港人追寻民主化路途上的一个重要因素。
追溯到1997年以前的港英政府时期,香港人也没有真正享受过民主。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人文科学院黄宇和院士告诉ABC中文,香港的民主化进程“没有未来”。
他表示,和1997年香港主权移交时相比,唯一的差别是中港矛盾更加激化,如今的中国比当年更加强大。
“利益考量都不是为了香港”
其实,香港人早在港英政府时期就已经在争取真普选,而不是主权移交中国后才开始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吴木銮(Alfred Wu)副教授告诉ABC中文,由此可以看出香港人争取“真普选”本身并不是针对中国。
“七十年代前后,英国在香港采取善治,发展了公屋、医疗系统以及廉政公署等,随后,整个民主化运动从80年代开始有这个诉求,“吴木銮副教授告诉ABC中文。
1984年,中国和港英政府签订的《中英联合声明》奠定了1997年香港主权移交的基础。此后,香港政府发布《代议政制绿皮书》,建议尽快开始香港立法局的选举,随即出现民主派人士要求居民直接选举的运动。直到1990年《基本法》公布,香港人才真正在法律条款中找到了能进行直选的依据。
《基本法》确立了香港最早可在2017年实施行政长官普选,随后亦可实施立法会普选,但却没有明文规定普选的定义,并由人大常委会保留最终解释权。然而直到近年来,香港人才发现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他们争取的普选和人大常委理解的“普选”一样吗?
2004年,中国人大常委会首次推翻了香港人的理解。
自此,香港的选举程序发生了几乎根本性的变化:行政长官选举程序的启动和最后批准权都由人大常委会决定。更颠覆香港人理解的是在立法会选举方面,人大常委会从原来没有否决权,变成尚未开始就可以决定终止。
于是,从行政长官到一些主要官员,本质上都由中央任命,而不再是民主选举。
直到八十年代中英联合声明签署后,港英政府才开始真正推动香港本地的民主化进程。殖民地早期的立法局完全由港英政府官方主导,直到1985年,才有直选产生的议员成为立法局少数的反对声音。
“对港英政府来说,重点是主权移交,只要能确保英国的利益得到保证,”吴木銮说。
“英国在香港有多少居民到现在都没有统计数据,重要的是它的民众,[再加上]香港的银行机构和金融中心的地位, 英国希望在政治上保留亲英人士,”他补充道。
中国内地人的“恩主心态”
从当前的中港矛盾上看,吴木銮对香港未来的民主化进程并不乐观,因为他眼中的香港人无法挑战北京引导的大环境,他们改变不了中央政府的决定。
作为全球最重要的金融和经济中心之一,香港和韩国、台湾、新加坡一起被视为20世纪“亚洲四小龙”。这座城市经历了快速的经济增长:最小化的政府市场干预、最低税收和成熟的国际金融市场为其稳定增长带来保障,同时吸引许多公司在港设立亚太总部。
他解释道,由于官方媒体的误导,许多中国民众对香港的繁荣抱有一种“恩主心态”,即“中国人给你们带来那么多好处,你应该回报我”。这种心态也反映在韩国、日本和台湾方面。
“其实这些只是一个市场行为而已,但对大陆人来说没办法,因为他们是在这样环境下成长,只能说他们没有什么错误,问题主要是政府在误导,”他说。
吴木銮认为香港年轻人在努力地追求他们的政治理想,并且知道如何聪明地采取行动让香港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从这一角度看,香港的民主化进程是乐观的。
Jared对吴木銮的看法表示认同,他觉得香港迎来了更为广泛的“政治觉醒”的契机,这种觉醒就代表了希望,正如当年他在雨伞运动中受到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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