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鸣》杂志九月号封面 |
靠興奮劑過日子的中共,現在趁奧運金牌的藥力還沒過時,又把「十八大」的輸液瓶子吊起來了。每天的新聞裡總少不了「喜迎十八大」的消息和某個共產黨員「先進事跡」的報告會等等。但是在「興奮效應遞減律」的作用下,老百姓對政治已經提不起興趣了。他們關心的是房市和股市,痛恨的是腐敗、污染和強拆。
和群眾對「十八大」的麻木不仁相比,一些關心中國前途的人士,倒是對中共這次換屆抱有某種希望,認為十八大有可能啟動政治改革。
我們在前幾篇社論裡,已經反覆強調必須丟掉幻想,看透中共。現在願意再給這個「十八大」潑一盆冷水。
對於各界紛紛傳揚的「十八大」新班子,我們照舊不置一詞。因為我們既不知道中南海的葫蘆裡賣什麼藥,也不想參與這種猜謎遊戲。但是我們根據已經看得見的現象就能夠斷定:「十八大」沒戲!
首先而且起決定性作用的因素是:中共已經建立起一個穩定的保守的接班體制,能夠保証「蕭規曹隨」,世世代代「永不變色」。這種體制比封建王朝的「父傳子」機制還要穩定和保守,因為交接雙方是兩個集體,而「父傳子」接力棒的兩端是兩個個人。個人的可變性和穩定性都遠不如集體。這一點可以從「毛澤東──華國鋒」和「鄧小平──江澤民」兩個不同的交接體制上看得出來。
毛是孤家寡人,華也是孤家寡人,四人幫和他不是一伙,元老們和他也不是一條心。所以粉碎四人幫以後,元老們輕易地就把華國鋒搞下去了。
「鄧──江」體制就不同了。鄧的基礎是「老人幫」,這是毛死後中共真正的權力中心。當這個黨經過文化大革命完全斫喪了自己的合法性之後,挽回民心,避免亡黨,便成為當務之急。他們看得很準,只有胡耀邦可以當此重任。所以他們拋棄華國鋒而推出胡耀邦,並支持胡的改革。才能卓越銳意改革的胡耀邦已是眾望所歸,他真能「與民更始」,迅速挽回了中共的威望。但當改革將要觸犯中共一黨專政這個根本利益的時候,「老人幫」就廢黜了胡耀邦,而且接着又廢黜了趙紫陽,最後把接力棒交給江澤民了。
胡和趙的弱點都是孤立的個人面對整個中共的「老人幫」。他們或是秉持清高,不搞自己的心腹和爪牙(胡耀邦),或是尚未建立起自己的團隊和大本營(趙紫陽)。所以在殘酷的內鬥中,這兩任總書記只能束手就擒。他們兩人的下場,進一步証明了個人接班的不穩定性。而江澤民則不同,他被「老人幫」抱進中南海之後,一方面誠惶誠恐,小心伺候,讓「老人幫」放心,一方面在領導層裡面建立起自己的核心「上海幫」,因此能成功地在內鬥中保住自己,並且繼承鄧小平的衣缽,在黨中央換屆之後,繼續在軍委主席的位子上坐了兩年,用軍權給自己安插在新常委裡的心腹保駕護航。等這些「上海幫」坐穩了之後,江澤民才把軍委主席的位子交給胡錦濤。
如今中共黨內元老級的「老人幫」已經退出歷史舞台,強人型的領導人已經不復存在,或是尚未出現。但是「鄧江接班模式」足以使任何平庸之輩穩坐江山。而這種上一屆指定下一屆的接班機制必定奉行「逆淘汰規律」,即只能挑選能力不如自己但最忠於自己的人來接班,才能保証自己安度晚年,而且保証自己的後代擁有「免死鐵券」,不至於被清算。因此,這種接班體制也就是「武大郎開店」,不能讓比自己高的人進來,結果一代不如一代,不會有大出息。
事實正是如此。「六四」屠城和殘酷鎮壓法輪功,是鄧小平和江澤民所欠下的兩筆血債,也是胡錦濤這屆掌權者應該斷然拋掉的兩個最大的歷史包袱。而且只要放下這兩個包袱,不但可以使信譽掃地的中共形象有所改善,而且將大大提高這個新班子的領導威信,簡直就像中了頭獎一樣,可以平空獲得兩筆巨大的政治資本。可以說,這不是「一本萬利」,而是「無本萬利」。然而胡錦濤這個班子卻愚蠢地聽任這兩個巨大的包袱一直壓在身上,既沒有甩掉它們的智慧,尤其沒有這種勇氣。
由這樣一群「武大郎」開的店,能把掌櫃的鑰匙交給「武松」來接班嗎?顯然不可能。
我們這樣說,並不是「洪洞縣內沒有好人」,也沒有貶低「十八大」新班子之意。這兩屆領導成員,作為個人來說,不論十七屆或將來的十八屆,都是各有千秋,不可一概而論。但是關鍵在於制度。鄧小平固然改革了毛澤東「捆在一起窮」的社會主義,但是他留下來的兩項最重要的遺產:一黨專政的制度和極左的「核心價值觀」即「極左崇拜」,也就是他們所說的「黨性」,卻是鄧小平當作傳家寶繼承下來並且至今統治全黨的最高準則。任何人,只要被認為有違這兩個準則,包括已經當了總書記的胡耀邦和趙紫陽在內,都會被這個黨所吞沒。
所以在這個壟斷全國一切資源的一黨專政體制的「總控制室」裡,馬列毛的真正「道統」──「極左崇拜」(即「黨性」),是支配每個成員的最高準則。選拔接班人,當好接班人,決定政策,處理國務,不管對人對事,特別是遇到分歧、發生爭論、展開內鬥的時候,總是誰更左誰就「黨性更強」,就會在鬥爭中佔上風。這是中共全部歷史已經反覆証明了的鐵的規律。
當然,也有例外,但是中共九十一年的歷史當中只有一次,就是一九七八年底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從「以階級鬥爭為綱」轉到「經濟建設為中心」,並且決定實行改革。但那唯一的一次反左,是中共為挽救亡黨危機而被迫採用的暫時舉措,只是曇花一現。僅僅三個月後,鄧小平立刻祭起「四項原則」,使「極左崇拜」像「緊箍咒」一般,緊緊套在中國人的頭上,並且在一九八九年終於用「六四」屠城把黨內外全部異議分子一網打盡。
現在,鄧小平路線雖然已經走到盡頭,但是中共的統治還沒到面臨崩潰的時候。這個統治機器已經從半開放的市場經濟中狼吞虎嚥,吃得腦滿腸肥。掌控着國家經濟命脈的統治者財大氣粗,可以利用「舉國體制」來拖延改革,維護早已天怒人怨的一黨專政。雖然黨內外要求政治改革的壓力很大,但還沒有達到足以迫使當權者讓步的「臨界點」。即使他們自己提到「政治改革」,也不過是搪塞輿論,決不會動真格的。只舉一個例子便足以說明這一點:早就違憲的「勞教」制度,到現在都捨不得廢除,還能指望別的改革嗎?在這種「大氣候」下的「十八大」,能有什麼令人刮目相看的奇蹟呢?當然,大會的文件裡完全可能在賣弄文字遊戲時提到「改革」,但決不會觸及政治改革的實質,決不會觸及一黨專政。所以,如果要問:「十八大」除了嚴密戒備、勞民傷財、把在北戴河消暑時準備好的新班子和舊路線舉手通過之外,還能有什麼新看頭?
「沒戲!」這就是我們的回答。
——原载《争鸣》杂志九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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