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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多地暴雨成灾。洪灾殃及华南、华北、华中以及东北。多地堤坝被毁。有些堤坝没毁,因出现险情,不得不紧急开闸泄洪,给下游生命财产造成巨大损失。如湖南平江县有七十八座水库泄洪。
已被冲毁的堤坝,各地都在抢修中。如湖南华容县的洞庭湖大堤,决口长度达230米,在滚滚洪流的冲击下,决口填补非常困难,工程进展非常缓慢,要到9月21日才能完工。那个时候,汛期早就过了,该淹到也都淹完了。既然如此,为何不以科学态度,等到洪水过后再来修复堤坝呢?
其实做出抢修决策和指挥的人,心里也清楚明白,现在根本不是修复堤坝的时机。但是,必须要做出这样的表演。这是正能量,这是政治正确。
依我说,拦截洞庭湖的这条堤坝,不仅没有必要抢修,还应该把剩余堤坝炸掉。整个堤坝清除之后,洪水下行拓宽了五六倍,水面拓宽,水流速度就降低,水流速度降低,洪水的冲击力就减弱,洪水冲击力减弱,人就容易存活,房屋就不会倒塌。这么简单的推理,他们难道不会吗?不是不会,而是没人敢这么做。
洞庭湖堤坝不仅现在不应该修复,而是炸掉之后,再也不修建。扩展洞庭湖水域面积,才是杜绝水患的根本之道。
以目前在泄洪的平江为例,该县建成的水库居然有290座。水库简直达到了星如棋布的地步。大自然的水流被拘束切割成如此碎块,难怪水龙在天灾配合之下,就疯狂报复。
1950年之前,整个中国只有22座大坝,现在呢?在人定胜天的迷狂中,中国大坝总数已经高达23841座,占全球总量40.6%,连续15年雄踞世界建坝数量第一。
在50年代到80年代所建造的大坝中,由于工业落后,水泥短缺,大量堤坝是泥土石块垒积夯实而成。今年被洪水冲毁的堤坝,不少就是这类堤坝。所以,这类堤坝被毁,不是简单的修复问题,而是整个的使用钢筋水泥重建。这将耗费巨大的财力,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有限,基本可以断定,成本是收不回来的。
从经济效益来说,这些已经溃毁的大坝没有修建的必要,从保护自然生态,与自然和谐相处来说,中国应该进入拆除大坝的新历史时期,而不能再疯狂建坝了。
因此,我把本文的标题定为:修什么修,通通炸光。炸光,是指炸光所有被洪水冲毁的堤坝,承认水龙的势力范围。经受了洪水考验的大坝,有些对自然环境造成严重破坏的,今后还是得一一拆除。
(吴洪森写于2024年7月9日上海莘庄)
附:
洪森评论:想起九江抗洪救灾
近日来,湖南等地遭受洪灾,华容决堤宽达三百米,已经难以堵上。有多少房屋倒塌,多少人口遭灾,官方没有公布,无从得知。
只看到官方号召大家捐款,以及禁止发布洪灾消息的公告。
华容官府有没有意识到,这两则公告是互相打架的。想获得捐款,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灾情尽早尽快告知天下,告知的越详尽越好。
想起98年九江洪灾,那时我在香港《明报》任记者,报社最初派我去报道武汉面临被淹险情,我和一位青年记者交换,我去九江,他去武汉。该同事因此很感谢我。我被他感谢得很不好意思。因为我是出于私心和他交换,我作为上海知青曾经在江西生活过14年,头两年在九江地区的修水县,后来调到九江钢厂当工人,在九江生活了12年。因此想借助去九江采访,顺便看望一下多年不见的老友。
到九江第二天,隶属九江县的江洲就决堤被淹。江洲是泥沙冲击形成的江心岛。为了多得土地,枯水季节筑起堤坝。当洪水超过堤坝,堤坝就垮。因事先把岛上居民转移到了岸上,江洲决堤没有造成人口伤亡。
我第二天清早花高价雇船去江洲查看,傍晚才回到南湖宾馆。晚饭也来不及吃,我必须在10点半之前发出关于江洲决堤的新闻,不然报社来不及排版。那个年代互联网还没有普及,只能借助电话线连接笔记本电脑以传真方式传送照片,速度非常慢,费用且很贵,因为是按照国际长途收费的。
9点左右,稿件写完,尚未来得及发给报社,九江市委宣传部邓部长带了助手张干事来,以我也算半个九江人,劝告我不要向外界发布江州决堤的消息。这将给九江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我回答说,如今卫星满天,江州决堤是绝对瞒不住的。我没来九江,可以知道了也不发消息,但是报社派我来了,我隐瞒不发,我会被报社炒鱿鱼丢饭碗。再说,这是天灾,九江不会因为天灾就丢脸。我今天去查看了灾民的简陋安置,他们生活很困难。把江州灾情报道出去,香港人看了说不定会踊跃捐款救灾呢!
邓部长和我磨了一个多小时,眼看截稿时间快到,我只能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发报道绝无可能,这是我记者的职业道德。
他们只好悻悻而别。
江洲决堤,成了《明报》独家新闻。次日,香港有家报纸刊登出江洲江面一具尸体漂浮的图片,以此来压过《明报》独家新闻风头。老总把图片传真给我,打电话问我人在九江怎么没采访到。我回答老总,这分明是假新闻,图片上都看不到对岸,长江哪有这么宽?这图片分明是海上。老总说哦,明白了。。我拿着传真以及揭穿此图片为假新闻的短稿去宣传部找邓部长,告诫邓部长,报社养记者,记者必须交出新闻稿,你们隐瞒情况,他们没有稿子可交,怕被老板骂,怕被炒鱿鱼,无良记者就会编造假消息,谣言满天飞。部长问怎么办?我提议每天主动召开新闻发布会,给记者喂料,让他们有新闻稿可写。邓部长接受了我的提议。决定每天下午四点在南湖宾馆召开新闻发布会。我则转移到九江宾馆。我不想被随后蜂拥而来的香港记者包围。第二天,在好友丁伯刚陪同下,一早就坐包车(我以每天500元包了一辆出租车),去永修查看京九线面临被淹险情,洪水确实已经涨到了离铁轨只有十几公分的危急状态了。
赶回九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只见满大街人,拖家带小惊慌失措的往市区里跑。其中,还有人扛着一头猪。一问,长江决堤了!
我赶紧往决堤口去,路面被装满泥土的防洪麻袋封堵起来,只留下一个步行通过的口子,车已经无法行驶,我让丁伯刚回家,顶着炎炎赤日,在堤坝上步行前往决口处。
巧了!负责守护决堤口这一段的,居然是九江钢厂,满眼看到的都是老同事。自从78年考入九江师专之后,绝大部分同事已经二十年没见了。我和大家打个招呼,告诉他们我现在香港明报做记者,来采访九江洪灾的。碍于我身份的敏感性,我知道同事们不便和我说什么。我查看决口,宽达三十米,洪水以势不可挡力量的往里涌灌,一条被调集来试图堵着决口的运煤船,一到决口就被洪水拍到了岸上。从决口两头不断往下丢装了石块的麻袋包,十有八九被洪水冲走,这个办法也行不通。决口处离九江市区只有十公里,不堵上,九江市就会被淹。
看了一会,我往回走之前,悄悄告诉一同事兼朋友,我住在九江宾馆,请他有空过来玩。当年我和他是住同一个寝室,一直相处的很好。他答应会来看我,彼此心照不宣告别。
走出堤坝进入市区,我已经头部如着火,眼冒金花,心跳加速,嗓子粘稠的无法说话,中暑了!赶紧到小卖部买了两瓶冰冻纯净水,一瓶淋到头上,一瓶灌进喉咙。
九江决堤的新闻发布后,内地以及香港记者蜂拥而至。但只有拿到特别通行证的新闻单位才能去决堤处采访。特别通行证只发了几张,新华社,人民日报,央视,江西日报,江西省电视台,宣传部张干事说给我特别优待,也发给我一张。胸前挂着这张特别通行证,到九江四码头,解放军就会派摩托快艇把我送到决堤处。
这时候九江宾馆被征用,我被赶到另外一家宾馆去了。江主席调集了45位将军集中于九江宾馆,由朱镕基具体指挥救灾。
一位年轻记者说,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他头天从香港赶来,根本就无法去现场采访,心急火燎求助我,我把特别通行证挂到他脖子上,叫他去四码头,凭这通行证,解放军会送他到决堤处,他将信将疑的走了,回来后对我兴奋得大叫,老吴,这通行证真有用,你太厉害了。
我点醒他,现在是和平时期,利用抗洪救灾调集军队,不是测试军队忠诚和抓军权的天赐良机吗?他恍然大悟。
钢厂朋友果然一早来看我,告诉我决堤实情。九江钢厂前几年与九江造船厂合并。造船厂想建造一个加油码头。上面还没批下来就开始动工,在岸上挖了几十米宽的大坑,结果加油码头未能批下来,造船厂就马马虎虎回填了事,浮土没有夯实,洪水涨上来,堤坝上一条小水缝就把浮土冲得一干二净。大坑上的堤坝如刀切一般断了下来。
原来不是所谓的豆腐渣工程造成的?
我去宣传部核实这条重大特大新闻。宣传部立即报告市里,负责抗洪救灾的张副市长请我过去,以百般恳求的态度,请我不要发布这新闻。讲了发布之后种种严重后果。总而言之,对目前的抗洪救灾对九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看在我也是半个九江人的份上,这个时候应该帮助九江一把。
我答应他,目前不会发布这新闻,将来再说。
他松了一口气,把我送到门外,说谢谢我。
四个月之后,我重返九江,采访灾后重建。邓部长和张干事宴请我,说代表九江感谢我。说九江现在闻名世界,几乎所有的救灾物资和捐款都指明捐给九江。仅现金就获得了五亿多。说我是头号功臣。
他们告诉我,波阳市的灾情其实比九江严重,泥石流冲垮了半座城市,但是他们严密封锁消息,灾后向中央申请救灾拨款,中央说,你们什么时候遭的灾?中央怎么一点不知道?该地现在困难重重。
类似的事,我是第二次做了。那年1月10日晚上11点50分,张家口发生地震,报社半夜打电话叫醒我,叫我赶紧去机场搭乘早班飞机去北京赶往张家口地震灾区采访。说机票已经给我订好,到机场柜台取。我临出门把我当年在上海社会科学院的工作证放进了包里。到了北京机场就包车去张家口,果然,半路被武警拦住,无关人员一律不得通过。我掏出工作证,说来北京开会,顺便去看一下灾情,武警查看了工作证之后就放行了。香港所有到张家口采访的记者都被拦截了,只有我一人每天在现场发独家新闻。新闻界同事们传言,说我买通当地农民扛着自行车,翻山越岭绕过了封锁线。我觉得这传言对塑造我的"光辉形象"有利,回到香港后,同行们问起,就微笑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抵达零下24度的地震灾区查看了灾情以及去张北县医院探访伤者,其中一位头部被房梁砸中,头脸肿得很大、缠着纱布,打着吊针的九岁男童照片,打动了香港读者,他们开始给灾区捐款。
我去县政府找县长,他姓张,依稀记得叫张宝义。我奉劝他不要隐瞒灾情。如实向外界公布,这样外界才会捐款捐物给灾区。他接受了我的建议,开始主动发布灾情,并开放中外记者采访。
两个月后在北京人大会议上,我重见他。他接受记者采访说,获得了香港人民5亿捐款,请记者们代为感谢。
2005年11月26日九江市瑞昌县发生5.7级地震。九江不但不隐瞒,还大肆发布灾情和新闻图片,把灾区开放给中外记者采访。
记者这个行业,厌恶隐瞒消息,却乐意配合地方夸大灾情。
其时我已隐居上海,一位从瑞昌采访归来的记者来看我,因为是我把她介绍给丁伯刚陪同她前往瑞昌采访,谈及九江夸大灾情的情况,我笑曰:九江学坏,学得真快。
(吴洪森写于2024年7月7日上海莘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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