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日星期二

蘇暁康:紅太陽、Mob、韶山沖(附:生前不得公开 纪登奎夫人曝中共高层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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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據說一九七六年「粉碎四人幫」,有第五人的話,就是紀登奎。所以網上出現這份署名"秋石客"《纪登奎夫人王纯纵谈红都国事》,如此張揚公然的「毛粉」話語,就不足為奇了。都說中國有一個「毛派」且勢力頗大、粉絲頗眾,是真的,一般認為「鄧改革」讓一小撮富起來,貧富分化劇烈,底層老百姓和農民被拋棄,因而毛澤東「死灰復燃」,紅歌嘹亮,看來這是一種策略解釋,讓「復辟」帽子叫大眾去戴,而真正的復辟勢力,其實還在黨內、上層、官府,所以習近平才如此有底氣,而中國思想界理論界的非毛化、反左、清除迷信等「文明除魅」事業還相當繁重。】

污穢神壇

毛澤東在「文革」高潮時有一次寫信給江青,說:『我就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當了共產黨的鐘馗了。事物總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我是準備跌得粉碎的……。』十年前我將此話引進一文時,心里曾頗驚異于毛的這種光棍式的坦率。
然而,連這個極富想象力的「鐘馗」都始料未及的是,他身後不只粉身碎骨,竟還在他的貼身醫生的筆下化成一灘污穢。這真是當代中國的一樁奇事。被李醫生這本書(李志綏《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所嘲弄的,絕非一個毛澤東,而是整整一代中國的理想主義者。讀過這本書後再去回味那首《東方紅》,以及它所能鉤出你的一切有關身世和時代的聯想,大概可以讓你想一下,以往你從媒體所接受的各種文字、語言、音響、影像等等,是怎樣一種欺負你而又叫你馴服的暴力。
幸虧有這樣一位伴君如伴虎的醫生,向世人托出了一個毛澤東的病歷,從性格、心態直至性行為(二十世紀的獨夫民賊大多是心理變態者,但如毛這般近距離被觀察被透視尚屬鮮見),否則我們中國人在半個世紀死去數千萬條性命之後,也只能接受諸如權延赤(一個軍隊作家)之輩硬塞給我們的一個《走下神壇》來啃了農民的黑饃還會掉淚的毛澤東。所謂「有血有肉」(中國人不愛說「七情六欲」)之真實,要看是在誰的筆下了。權延赤是以近水樓台之便(或許奉命也未可知),從毛的貼身衛士嘴里掏出一個「人情味」的毛澤東,用來換取人們對一個王朝的諒解。肇始于此,「下神壇」的毛澤東變成了所有「歷史巨片」里的明星(順便讓一個會說湖南話的古月大紅大紫),還「走」進北京大部份出租車里當了保護神,接下來就是刮遍全國的「紅太陽大聯唱」,中國人唱得如醉如狂,卻不知道究竟是念毛還是怨鄧,海外留學生們也都輾轉復制一盒磁帶放在汽車里當鄉音聽。
此時貓在芝加哥某地的一位「御醫」,正伏案將那「神壇」還原為一座穢藉宮闈。九十年代初興起的「毛澤東熱」,一路「熱」到西方來時,那「人情味」十足的老毛已成了一個性虐狂。一顆「紅太陽」被撕碎到這種程度,全不必靠什麼理論分析或意識形態批判,若再回溯這個神話從四五十年前延安文人煞費苦心把一首信天游情歌竄改成《東方紅》以來的歷史,其間不知耗費了多少墨客騷人的心血,由此我便想到,對毛這一茬的中共領袖們作蓋棺定論,真不是文人們的行當,大凡都要耐心等著他們身邊的那個「李醫生」開口了,才能見到立論的證據。一部中國當代史也免不了是這樣。
這段歷史里一個邊緣人集團控制了中國舞台,他們竊得神器後的一大特征,就是宣稱「朕即歷史」,不但「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幾千年都要由他們重論功罪,繼而又編織自己的「造反神話」,最後還要主宰自己的蓋棺定論。這部閹割歷史的當代史,從五十年代大規模展開,較早見諸文字的是一套『紅旗飄飄』叢書,由解放軍各色將校大書歷次戰役的「常勝」回憶,人人自我造神,其中的「佳作」選入中小學課本;稍後便由全國政協組織出版另一套叢書,定名『文史資料選編』,令所有投降被俘的國民黨官員將領自述敗亡經歷,向世人現身說法另一個邊緣人集團在中國的恥辱史。此舉逐漸上推至北洋軍閥、滿清皇族,直達末代皇帝溥儀,據說連老舍都被請去為『我的前半生』潤筆。 我這個年齡的人,都是一睜開眼就被塞過來這麼一種虛假的歷史前提的。
中共從回憶錄的初級階段走向為自己修史立傳,逐漸形成一套「官修」制度。我所知道的最早的官修班子,是為十個元帥里死得最早的羅榮桓修傳,十多年都在草稿階段打轉,撰稿人都是軍官,漸漸也成了羅家的使喚。這個班子奉命壟斷對羅榮桓身後的一切解釋,生辰忌日起草紀念文章供報刊發表,接待所有與羅相關歷史、人物和事件的訪問調查、定性論罪。他們的背後是解放軍總政治部。此例亦漫溢軍外,中央一級的逝者身後均有一個此類班子控制著他的名節,為他樹碑立傳。撰稿人多半只是工具,奉命取舍史料、涂脂抹粉。
為元帥立傳不僅出了「官修」的制度,也出了一套假歷史的話語系統。「文革」死去的元帥都陸續組成修傳班子,其中《陳毅傳》的撰稿人是一個將軍的女兒(何曉魯),文筆頗利索,寫完幾巨冊傳記又寫電影劇本,從性格上把個陳毅塑造得活靈活現,比以往那種沖鋒陷陣的武夫類型便勝一籌,她後又如法炮制為全軍立傳,拍了一部多集電視片(《讓歷史告訴未來》),使用現代電子媒體把這個邊緣人集團的浴血暴力史,刻畫得艱苦卓絕而又充滿溫情,轟動全國,以致中央電視台慕名邀她拍國慶專題,為「新中國」再立一傳。假歷史的靈魂,就是這樣從一個元帥借尸還魂到一個國家上去的。
偏偏征戰確富盛名的一個元帥林彪此刻卻沒有被「官修」的殊榮,于是便惹出了「私修」的事:一個自稱曾在毛家灣「行走」過的前秘書,冷不防拋出一本《毛家灣紀實》,專寫林彪一家的隱私。此書的可信程度雖不敢高估,但顯示了「私修」所奉行的是「官修」絕對封死的私人角度。立傳對象是人是鬼,離了這個視角就很難辯清。此事也等于昭示天下,這個邊緣人集團的規則,是只允許被廢黜者脫離「官修」任民間擺布的,不知是否因窺出此一奧妙,有個科幻作家忽然厭了玄想,改行專門造訪那些無人問津的被廢黜者,寫了一部部「奸臣賊子」傳,葉永烈筆下的「四人幫」、陳伯達等臉譜,既無「官修」色彩也無活人氣息,但他本人卻是走紅港台、世界承認的中國大陸傳記作家。
「官修」與「私修」之間,還有一個「家修」。軍方修史立傳的癮最大,修完元帥又修大將,羅瑞卿有個女兒頗有些才氣自負,硬要「家修」一本,出版《我的父親……》,或許從此便有了女兒「家修」的先例和體例,自持有些文采的女兒均操此業,父親還活著便「家修」起來。也有補修一部的,如曾沸揚海外的『叫父親太沉重』,對最忌諱政治和隱私不清白的周恩來,偏偏由他的私生女出來「補」了一筆,不會再有比這一筆更讓周恩來還原為人的了。
「家修」并非兒女情長,而是一種解釋權的爭奪。原本,控制和解釋史料(檔案、書信、當事人)是官修壟斷、杜絕民間染指的關鍵。中共最森嚴的一個部門,是第一檔案局,據說毛澤東生前也難對它隨心所欲,只得自備一個小檔案櫃。文革中的中央文革小組便一度控制了這個檔案局,從中源源不斷地搜羅炮彈鉤陷冤獄。
這場災難過後,幸存者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劣跡還留在那里的。因此檔案的意義降低,解釋的意義增高。文革後中共又成立一機構,稱「中央文獻辦公室」,內分毛組、周組、鄧組、陳組等,任務是編《選集》,實則控制所有文字史料,壟斷相關歷史、人物和事件的解釋權,意識形態的頭頭們都以參于某「組」為黨內派系的宣示,鄧力群便是陳(雲)組的核心。因此到了鄧小平時代,大家都已風燭殘年,別說立傳,就是編《選集》,甚而記錄一句誰也聽不清的囈語,都成高度敏感。難怪鄧家也會有個女兒,要奪回這種解釋權,急匆匆泡制出一本《我的父親……》。在這樣的魔幻政治下,你能信得過誰寫的歷史呢?
我想,歷史只活在目擊者心里,只看他們肯不肯開口。
七年前我也曾「私修」過一次(《烏托邦祭》),染指了那個導致數千萬人死亡的廬山會議事件,竊以為重寫了歷史的一幕。如今想起來,除了廬山上目擊過這個會議的那些服務員、廚師、警衛、秘書們講出來的一個個故事之外,我所另加上去的都是廢話。

毛澤東那张大床

評毛文字汗牛充棟,毛卻依然是中國人的「上帝」,這個現象,也不是有了一個毛孫(習近平)可以解釋的了,毋寧中國人內心都有一個「小毛澤東」,才是根源,這就好像老毛喜歡的孫悟空,拔根猴毛一吹,就变出无数「小孙悟空」来,「小毛泽东」遍布域中,这反倒可以解释为什么习近平越渾越坐得牢,所以余英时妙解毛泽东总是躺在他那張大床上亂天下,真是神來之筆,所謂「載舟之水亦覆舟」在當代中國不靈了,那是這水有問題。
沉浮之道,唐魏征曾引"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之明鉴,传诵千古,"夫君者舟也",也是中国帝王一向如履薄冰的所在,千年"封建主义"哪里有过毛泽东这麼個「游泳迷」?我讀到過一位汉学家描绘毛如何是一个"游泳迷":
『⋯⋯他六十多岁并主宰中国时,游泳成为他生活的一个中心,在戒备森严、专用的巨大游泳室里频繁地独自游泳;在中央开会的北戴河海滨他也常游;在南方,他也不理睬警卫和医生的劝阻,跳进污染严重的河里……"
再往下的描述,可以读得出来,是引自李志绥《毛泽东私人医生》里的一个典故,这里权且转为中译原文:"水流缓慢,水可真脏,水色污浊,偶尔有粪便从身旁流过。毛躺在水中,大肚子成了一个气箱,全身松弛,两腿微曲,仿佛睡在沙发上。他随水流漂浮,只有时用手臂打水,或摆动两腿。毛见我游得很用力,他叫我游到他旁边说:「身体要放松,手脚不要经常划动,只在变换位置时,划动一两下,这样既省力又持久。你试试看。」我试了试,不得要领。毛又说:「你大概怕沉下去,不怕就不会沉。越怕越紧张就要沉。」』
耶鲁教授史景汉(Johnthan Spence)为《时代》周刊"二十世纪百人系列•领袖与革命家"写的"毛泽东"小文里,如此说毛在"如何不下沉的方面"是个天才,而"只有他的敌人下沉,……(历数党内对手、国民党、日寇、美帝、苏修)……,在自己治下又唆使骚乱,他也不会下沉"。史教授特别把毛传授的这句游水秘诀,作为全篇的点睛之笔,囊括了毛的个性、处世之道,直到政治谋略,这句秘诀很容易让熟悉毛泽东语言的人联想到他给自己贴的许多著名标签:"猴气"、"虎气"、"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等,这类泼皮的狠话,中国人大凡也知道是枭雄们爱说的。
"不怕就不会沉",成为一个领袖的座右铭,其实很可怕,我想此乃史教授着墨之意。在后文他写道:"1957年2月毛在一篇散漫谈话《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中,开始把他的思想贯彻于中国,显露出乌托邦式的滑稽与残忍的怪诞混合,以及狭隘的感知力,那才是横卧在他性格里的东西",并提到毛明知饿死了许多老百姓,却强词夺理驳斥香港媒体透露的数字,反唇"我们怎么可能饿死两千万人?"到此,那"不下沉的天才"已成一句反讽。
人们常说毛"帝王思想浓厚",其实他从来瞧不起"帝王将相";毛钟情的是中国历史里另外一股术道,博学的史教授点出,那是"公元四世纪可怕的法家商鞅。毛视商鞅经验为中国危机历史的一种象征",商鞅酷法峻律,窥出人性"好利恶害"之弱点,"民之性,饥而求食,劳而求逸,苦则索乐,辱则求荣",毛蹂躏中国二十余年,其"不沉"之术,全在于利用和驱使人性的弱点,说他是一个这方面的"天才",大概更为恰当,"饥劳苦辱"四端,又以"辱"字最折服中国人,中国曾是"礼仪之邦",即使礼崩乐坏之后也还是一个面子社会,"树有皮,人有脸",而毛于侮辱之术,最为精通。
早在延安整风,毛以"惩前毙后,治病救人"整治文人,便从摧毁他们的自尊开始,颠倒鲁迅"疗救"文学所界定的"医生"(知识分子)和"病人"(民众)的位置,重新诠释"干净"和"肮脏"的含义,毛说:"拿未曾改造的知识分子和工人农民相比,就觉得知识分子不干净了",所以要"脱了裤子割尾巴",要"脱胎换骨",白区来的文人们一旦失去尊严,就什么都丧失了,不仅对王实味被砍头也认了,还在陕北开始为毛泽东"造神",这个"奇理斯玛"出自丧失尊严的中国知识分子之手,实在是一桩奇事。
大而言之,毛是瞅准了中国士大夫阶层于近代"亡国灭种"忧患中积累起"国耻"感,而可以置私人荣辱于不顾的文化心理,大施淫威,又辅之以唯物史观和民粹主义,便荡涤了士大夫心中的那点浩然之气。他早就对斯诺说,那些惧怕商鞅的秦国人其实很愚蠢。"侮辱"之术到文革达到极致,"牛鬼蛇神"、"黑帮"、群众批斗、"戴高帽"、坐"喷气式"等等,目标都是凌辱、摧毁人的自尊,置人于"另册""不齿"之境,并使挨整者与整人者的位置不断互换,人人自危,于是毛自然可以"不沉"。文革过来人皆可记得,六六年夏天红卫兵暴力泛滥时,多少人都是因了"士可杀不可辱"的绝望而自尽的,著名的如傅雷、邓拓等,平民百姓特别是教师,更不计其数。
毛不仅喜欢利用人们的不齿心态,他还有一种欣赏的雅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文革中奉命拍摄中南海里对刘邓的每一场批斗会,高度绝密,只送最高层,自然是毛;李志绥在回忆中也提到,中南海批斗刘邓陶的第三天,毛远在杭州,就叫李乘专机前去向他面陈批斗情景。还有一个细节,刘少奇子女的回忆中提到,六九年九月,王光美被捕、子女被赶出去之后,刘少奇在中南海的住宅被"连夜筑起一道高墙",王友琴在她的新著《文革受难者》刘少奇条目中引入这个细节并问道:"连夜动工构筑一道紧闭墙,一座监狱,一方面当然是毛泽东等人可以为所欲为的,虽然听起来就像春秋战国篡位和夺权的故事,另一方面,难道也是他们喜欢就近欣赏刘少奇的悲惨境况?"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实在只是一种前现代的故事,甚至更早的希腊罗马人可以"和平撤离"迫使独裁者让步,这些在现代社会反而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二十世纪才会出现亘古未有的极权制度,从法西斯到共产党。
关于这种暴政产生的因由,汉娜•阿伦特对德国纳粹的分析阐释至今首屈一指,即在民族国家、帝国主义的形成过程中,公共领域、公民社会的丧失、退缩、瓦解,而在此过程中窃得国家公器的则是Mob—被社会各阶层排泄出来的边缘人物,汉娜特别以"基本恶"(radical evil)概念来分析这类边缘人物;后来她在评价以色列审判纳粹灭绝营头子艾克曼一案中,又提出"平庸恶"(banality of evil,对康德"基本恶"的延伸)才是极权主义的基础,在分析艾克曼辩解"没有看到犹太人反抗"(一般民众也听之任之)才造成了大屠杀,她指出纳粹曾折磨起来反抗的荷兰犹太人,叫他们生不如死,阻嚇了其他犹太人,为此她得罪了大部分犹太人。我则对她后面的这个看法更感兴趣,这是否暗示对人性而言,"折磨"实际上比"灭绝"有效?毛在中国构筑的以羞辱为核心的"恐怖平衡"式压制,跟斯大林在苏联搞的"大清洗"和"古拉格集中营"式的压制相比,对人性的阻嚇效果是很不一样的,是不是因了这点差别,而叫中共专制在"苏东波"大坍塌之后依然不倒?
诠释"毛泽东如何这般"的文字可谓汗牛充栋,却依然贫乏,还不要说西方的"新马"至今仍供着他。上文提到的那个"奇里斯玛"(Charisma),八十年代流行过的韦伯此说,时至今日似乎仍是很到位的一种诠释,不过以"奇理斯玛"光环解释老百姓对毛泽东的领袖崇拜,而使中国革命及其"新政权"获得合法性,则显然将边缘人集团浴血暴力夺取政权,及其后粉碎原有社会结构之专制忽略不提,这是在一个原无宗教根性的文明里过度夸大了"造神"的作用。毋宁韦伯关于"奇理斯玛"与"常规化"(routinization)之间的张力问题,确在毛泽东的个案上得到极为生动的印证,希特勒、斯大林、毛泽东皆属Mob式人物窃得神器,而希斯二魔尚且舍弃大部分奇理斯玛以换取常规化的独裁权力,毛则大异其趣。
余英时教授在《榻上乱天下的毛泽东》一文中,抓住在许多回忆文字中反复出现的毛的那张大床,对此有归纳性分析:
『拒绝奇理斯玛权力的日常规范化是一九四九年以后毛的整个生命中的核心问题。抓住了这一核心,毛在一九四九—七六年间的每一个重大举动无不可以得到顺理成章的解释。』
这里显然是指诸如大跃进、人民公社、文革等狂暴荒诞之举,然而问题的另一面又在于,为何毛的荒唐每每得逞?于是我们依然面临汉娜•阿伦特的问题:一个Mob的"基本恶"需得无数"平庸恶"来配合方能得逞,这便令人又想起鲁迅深恶痛绝指斥的"国民性",于是我们又回到了"五四";其实也是回到了商鞅,民皆有"饥劳苦辱",若任由一个枭雄摆弄,必定极端不堪。我们也许并不比犹太人更犬儒,又毕竟,未曾有外族人要来灭绝我们,糟踏我们的是自己的枭雄。我们还没有自己的手段解构这个枭雄,連汉娜•阿伦特关于极权主义的诠释,在中国也不大够用了。

韶山沖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一九八九年元月,我跟夏駿再次合作,給中央電視臺製作《河殤》續集《五四》,在春雪江南之際,依次拜謁安慶陳獨秀墓、績溪胡適故居、紹興蔡元培故居,然後驅車西行去湖南。我們要拍攝「五四」巨靈、革命梟雄的遺址。南昌五十天寫毛澤東,可謂閱盡當代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歲月,也似乎見識了最高端那個殘酷政治的「廬山真面目」,而這一切,都來自「五四」。
王魯湘從北京趕到長沙來會我們,再一同去湘潭。途中,我們特意繞道去寧鄉劉少奇的故鄉花明樓,那裡剛剛落成一座他的紀念館。那紀念館規模之大、裝潢之華麗,令我們吃驚,自然那是當地政府刻意要做的對他冤屈的一種補償,但我想若非文革,以劉少奇的謹慎,他絕不允許家鄉這麼幹的。相比之下,紀念館近旁,他的故居如劫後餘灰,保持了舊時的簡樸淨潔。據說,為劉少奇平反那天晚上,花明樓鄉親們在這故居前,舉行了二十年來第一次聚會,如醉如狂。
1989年春,我為《文匯》月刊寫的第二篇電視札記〈世紀末回眸〉,敘述了這次韶山之行(該作刊登在1989年5月號,我還是封面人物,但過一個月就是大屠殺,那張封面照片幾近我的通緝令照片了):
『甯鄉緊挨韶山,僅一山之隔。趕到韶山已近傍晚,夏駿執意要拍落日,魯湘指點趕快攀上東山。待大夥兒氣喘噓噓登到山頂亭子時,太陽已經沉落到韶峰背後。惋惜之餘,大夥兒忽然發現,高峻的韶峰在西邊,韶山沖是根本不可能拍到日出的;過去電影、照片裡常見的「韶山日出」,其實都是日落!……
忽見一塊岩石上鐫刻著一首詩:
從來仙境稱韶峰,筆削三山折天空;
天下靈山三百六,此是湘南第一龍。
魯湘用張紙片抄下這幾句時說:「韶山果然不同尋常,看來,早就有人相信它藏龍臥虎。」他從小在湖南長大,曾兩次來此「朝山」,對如今韶山的冷清,頗為感慨。我也談到,韶山給人的感覺,同花明樓有一股說不出的差異。魯湘笑了:
「你看對面的韶峰,兀然聳起,有多俊秀。上屋場毛澤東的故居,正背靠這座山峰,面朝山沖出口,這在堪輿學上是典型的『蛟龍出水』。你再看故居前面那兩個池塘,恰好是龍的兩顆眼珠。毛澤東好看風水。他出生的地方確也有古人所謂的帝王之氣,同花明樓的一馬平川完全不同。」
這番話贏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年去韶山,真不虛此行:我們竟打聽出一個神秘的去處。
『上屋場故居西邊的山巒中,有一滴水洞,即毛澤東1966年夏天從武昌給江青那封著名的信中所說的那個「西方的一個山洞」。那是毛澤東在韶山的一座行宮。從韶山這邊去要繞好幾個道,然後走上一條極不引人注意的土路,七拐八拐,在一條山沖的盡頭掩藏著這座極為豪華的別墅。過去這個地方是連韶山的鄉親們都渾然不知的。
滴水洞又名龍虎山。緊靠岩壁的一溜建築物同廬山廬林一號別墅風格相似,都有寬大的迴廊,明亮的大窗戶。主人的房間有六大間,分別按會客室、辦公室、臥室佈置成完全相同的兩套,不知是何緣故。辦公室裡照例配備著毛澤東喜歡的寬大躺椅。……——〈世紀末回眸〉』
這個「山洞」,或可說是掀起「文革」妖風的那個巢穴,高華考證毛澤東文革前夕「失蹤九個月」,即一度在此洞中籌畫文革。此洞的來由,據說是1959年6月毛澤東第一次回到韶山,由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周小舟陪同,毛吩咐周小舟為他在家鄉「修幾間茅屋」。但周小舟未及施工,便在廬山會議上遭殃。第二年,接任的張平化於大饑荒歲月中抽調專人專款,集中施工,稱為「二O三工程」,把滴水洞圍成禁區。後來毛又授意增添防原子彈設施,按防八級地震建造。其後又調來部隊,在別墅後面修建了長100米的防空洞。洞的一側有防震室、指揮室等軍事設施。滴水洞的造價是天文數字,而毛一共只住過十一天。1989年我們參觀這個滴水洞時,還有一個小發現,我也寫在〈世紀末回眸〉裡:
『在那滴水洞我還看到這樣一首帶有奇里斯瑪時代痕跡的留言詩:
韶樂已停尚有村,
群林始染弔英魂;
巍然勳業兼文采,
功過千秋有定論。
1989年中國尚在「毛神話」餘暉中,我甚至不便直接寫出此詩出自誰人。如今經過二十多年,回頭去查採訪筆記,原來落款是胡繩 ,日期為1983年11月14日。這是有針對性的,因為鄧小平1981年搞了一個《若干歷史問題決議》,定性文革為「內亂」、毛澤東犯有「個人專斷」、「個人崇拜」的錯誤。
我的筆記裡還錄了另外幾則「留言」,如薄一波、熊復等,皆口號型的,略去;倒是鄧力群留的八個字,簡潔而情感難抑:
音容宛在,偉業永存
這才是一群原湯原味的「毛派」。
『我在韶山毛澤東紀念館裡看到本世紀初,楊昌濟在日記中對青年毛澤東的一則描繪:
「毛生澤東言:其所居之地為湘潭與湘鄉連界之地,僅隔一山,而兩地之語言各異。其地在高山之中,聚族而居,人多務農,易於致富,富則往湘鄉買田。風俗純樸,煙賭甚希,渠之父亦先務農,現業轉販……外家為湘鄉人,農家也,而資質俊秀若此,殊為難得。余因以農家多出異才,引曾滌生、梁任公之例以勉之。」
那時,毛澤東在長沙第一師範從楊昌濟學德國哲學家泡爾生的《倫理學原理》(極巧,此書恰是蔡元培從德國翻譯過來的),曾在書上做了一萬兩千多字的批語,可見,此書對他影響之大。——〈世紀末回眸〉』
在毛澤東那一萬兩千多字的批語中,有莫名而癲狂的一句,近來常被人引用:
『我是極高之人,又是極卑之人。』
這原不過是毛澤東懷才不遇的一句牢騷,意即吾乃上乘之才,不幸生得卑下,跟相隔不遠的清末廣西僻壤那位洪秀全,如出一轍;但我在這裡,引它來做一新解:新中國最高權力者,卻是一個最卑劣者。此意即為「光棍式人物」(余英時語)竊得神器,則天下塗炭。「高」「卑」二字皆涵蓋也。

附:

生前不得公开 纪登奎夫人曝中共高层恩怨



1973年,姚文元、纪登奎和华国锋(从左至右)出席中共十大


互联网上流传着一篇署名"秋石客"文章——《纪登奎夫人王纯纵谈红都国事》,在这篇访谈中,王纯不仅对"文革"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对当时的一些领导人作了总体上的评价。或许出于某种考虑,王纯叮嘱作者这席谈话的内容在她生前不得公开。2011年王纯去世后,作者公开发表了这篇访谈。在访谈中,王纯赞赏什么、反对什么,或褒或贬,旗帜鲜明,而且侃侃而谈,毫无顾忌。多维历史本着"言论自由 观点多维"的宗旨全文转发,请读者对文中的"一家之言"做出自己的判断。

第一部分

笔者与王纯见过两面并深谈过三四个小时,她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她是知道党内不少机密并有自己独到见解的人。她与我谈话的内容她嘱我生前不得公开,我必须遵守我的承诺,如今她己仙逝,我写此文纪念这位老革命。

她住在北京一个历史名人故居中,室内字画不少,多是她本人的大作,我是带着问题有备而来见王纯的,她很健谈,没有拒绝,我们的谈话也是推心置腹的。

在问及她对改革开放看法时,显示出了她的机警,她说改革开放当然好了,能说不好吗?我本人就是受益者。但改革开放绝不是第二代领导人的功劳,而是毛主席的决策。庄则栋的乒乓外交,尼克松访华,中国加入联合国,这是第二代领导人的决策吗?1970年10月1日主席邀请美国作家埃德加·斯诺登上天安门,站在主席和总理的中间,总理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各种渠道对外大量宣传。邓在哪呢?他还在江西工厂里下放呢。其实早在1954年周总理出席万隆会议、日内瓦会议时,主席就想借这个机会对外开放,不愿意受苏联的控制。但当时西方国家是对中国全面封锁,想把中国困死饿死,发展中国家对新中国也不了解,都是和台湾建交的。打破封锁、让世界了解中国,需要时间。当然,从百姓角度看,问题还是有的,而且很严重,社会分化太厉害了呢,道德下降了呢,腐败成风了呢。

我说不同阶级对改革开放观点大不一致,她说很正常,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在问及她对文化革命看法时,她说主席搞文化革命出发点是正确的,他担心资本主义复辟,中共变修,现在慢慢看来是有道理的。但方式我很不理解,像我们这一类老革命,不论红军式、三八式、解放式老同志,绝大多数是拥护毛主席的,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群众整我们?打倒刘少奇很容易,毛主席一声令下,我们都会举手拥毛倒刘。我说毛主席发动文革不止是倒刘,他还要教育广大干部和群众,不斗您老人家几场,您印象也不深,况且这又不是毛主席的本意,是刘少奇等人为保少数打多数造成的。她疑惑地问,是你说的这样吗?我说是的,另外,打倒刘少奇恐怕也不像您老所说的那么容易,比如毛主席在文革前想在报纸上发表一篇姚文元的文章都发不了,迫不得已才出了小册子。她听了之后沉思了良久。

第二部分

在问及她对刘少奇看法时,她说刘少奇这个人不怎么样,整人有一套。解放战争时他是整我的,左的要命,要不是毛主席晋绥谈话批刘解放了我,我活不到今天,党内许多同志都讨厌刘少奇。建国后他在经济建设方面又右的要命,不重视工人阶级重视资本家,宣扬资本家剥削越多越好,这使得许多工农出身的干部非常不满。刘少奇在生活作风方面给人印象也不好,结了六次婚就很说明问题,结婚时年龄最小的夫人才16岁的一个娃娃,最终还是被他抛弃了。刘少奇是毛维护提拔的,他羽翼丰满后反毛不得人心。

在问及她对林彪看法时,她说林彪会打仗,功亏一篑,死在外国,难脱叛国罪名。中华文化容不得叛逃。林彪抗美援朝时称病不出,不相信主席的决策,不相信中国人民的力量,在庐山会议上对彭德怀落井下石,文革中迫害贺龙、罗瑞卿、杨成武等老干部,对抗美援朝时没为自己说话的傅连璋医生整死,这些也都是他历史上的污点,翻不了案。

在问及她对周恩来看法时,他说周总理是成熟的政治家,是拥护毛主席和文革的。在周总理晚年,特别是在林彪事件以后,在其病重住院去世前,中央发生了一些事情,例如江青在一九七五年遭到长达四五个月的围攻,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虽然是打着毛主席旗号进行的,却很不正常。因此,一些人怀疑党内一伙人敢于那么干,背后肯定有人称腰,此人就是周恩来。甚至连江青等最高层领导,也对周恩来不放心。周总理频繁同一些人经常见面谈话引起高度关注,以至于江青不得不下令王洪文前往长沙向毛主席汇报,以防不测。周总理住院期间,的确同许多老同志多次谈话。邓小平,叶剑英,李先念、纪登奎等的确经常往总理那里去。谈些什么,江青等人其实只是猜对了一半。一些老干部频繁找总理是不断做总理工作,希望总理乘毛主席身体不好,站在他们一边,对江青等采取一些行动,架空主席,由周恩来主持工作,遭到周恩来严辞拒绝,说你们忠不忠于主席我管不了,我是忠于到底的,并说了意味深长的话"如主席是装病你们怎么办?"总理奉劝邓小平等不要逞能,说毛主席活着,谁也不是对手。有些人恐怕不是想让总理执政,是想自己执政,你想想,总理当时已身患绝症还能活多长时间?说让总理出来主持工作不过是掩人耳目。总理在病榻上还劝过老纪,要忠于毛主席,不要跟一些人搞到一起去,老纪当时还不明白不要和谁搞到一起去,又不便问。好在老纪这个人就是忠于毛主席,无论是江青还是老邓都不投靠。

第三部分

王纯说,还是总理英明呀!一九七六年初,毛主席一反击,一个回合就把老邓打倒了,叶帅也靠边了,要不是老华用武力抓了老佛爷,邓就惨了,老纪也惨了,会永无出头之日。老邓太着急,如果在主席活着时候迎合主席,主席死后天下还不是邓的?

王纯说,江青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总理不但没有支持邓他们久批江青,反而语重心长反复批评他们,其中有一条是叫他们放过江青,不要再犯错误。他们不听,迫使周恩来带病参加批评江青政治局会议,阻止他们继续批判江青,结果被李先念等挡在门外,使周总理很生气,说了一些很重的话,大意是提醒邓小平等人不要再批江青,否则就要犯大错误,毛主席正关注此事,谁反毛主席决无好下场。

毛主席的确在政治局会上多次批评过江青,主要意思是江青不懂政治,不学马列,不会团结人,有宗派主义倾向。还说,我死了你怎么办?生气的时候甚至还说过赶出政治局,老纪他们都听到的。毛主席用意很明显,是恨铁不成钢,是关心和爱护,是希望政治局同志帮助江青。对此,周总理非常清楚。可那几个中央领导,却大做文章,抓住主席批评江青的话不放,你说总理能不着急吗?当时的总理很为难,一方面他是忠于主席的,爱护江青的,同时,他也爱护老同志,他与他们有数十年的交情,生怕他们再犯错误。

在问及她对康生看法时,她说康生是货真价实的老革命,早年在党的地下工作中出生入死,是立了大功的。老纪在他领导下工作,知他很有水平,康生的才华出众,书法顶尖。但地下工作一点错误不出这可能吗?潘汉年比康生的错误大也平反了,像延安整风,清理阶级队伍,肃反工作不冤枉一个好人很难很难,因此得罪人也很多,搞错了的人自然把怨恨都集中在康生身上。你敢说现在就没有搞错的吗?康生拥护文革,在文革中表现积极,这是执行毛主席党中央的决定,因此而全面否定康生不公道,要否定也只能否定文革这一段。康生一生没有反党,是认真为党工作的,其实他的一生周总理是最清楚的,像现在这样的评价总理是不会同意的,主席也不会同意。

我说听说康生拿走了许多字画文物据为己有,她说康生是借过一些字画文物,但都有借条,都登记在册的。有的生前就还回去了,也有一部分是在他去世后归还的,康生的秘书、工作人员还在,字画文物的保管单位还在,字画文物也都在,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传言是不负责任的,也是经不起查证的。这些年文物流失到海外的有多少?有几个查证追究了?

第四部分

在问及她对江青看法时,她笑了,说我尽提敏感问题。她沉思一会说,江青她们是清正廉洁的,比如姚文元就老是向我们家借钱花,理由是他经常用私款请上海来京的朋友吃饭,上海人爱面子好请客,他工资只有七十多元,老婆工资也不高,又不能用公款,所以月月亏空,当时的风气你是知道的,和现在的官员根本不能比。

江青人很漂亮,有才气,生话朴素,衣着讲究大方美观,她是演员出身,还能自己动手裁剪衣服,能把很普通的衣服变出花样来,不像王光美、邓大姐乱穿衣。江青是代毛主席受过,有些文革的大事不能怪她。不过审判时,我感觉她并不因为代毛主席受过而感觉冤枉,反而认为自己做得对,这从另一方面证明她的立场是坚定的,对主席的感情也是坚定的。但是江青性格反复无常,招人怕,我们背后都叫她老佛爷。她说话直来直去,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顾场合,不会搞团结,得罪人太多了。当年纪登奎代表中央处理浙江造反派,江青严厉责问老纪谁派你去镇压的?纪说是中央,江青逼问哪个中央?纪说是邓副主席指示去的。江青大怒,说你的中央原来如此,拂袖而去,从此,纪与江青交恶和老邓走的近了。

在问及邓小平与纪登奎关系时,王纯很激动,说老纪寿命就是因此大减。当年江青对老纪不满,说纪是投降派,投靠了邓,而邓对纪也不够意思。起因是主席一九七五年想考察邓小平,让邓小平写个对文革肯定的文献,邓内心不想写,又想蒙混过关,所以与老纪商量,说他不了解文革全过程,提出让纪代写,署上邓的名,纪当时没多想就随口答应了。老纪回家跟我说起此事,我认为不妥,这不是欺骗主席吗?主席知道后不好办。刚巧纪忙了一段事,没来及和老邓说,老邓却要稿子,纪对老邓说由他代写稿不合适,主席知道后对我们都不好。邓听后勃然大怒,说纪滑头,气冲冲的走了,后来主席向邓要文献,邓只好借口拒绝了,主席至此知道了邓对文革的态度,很不高兴。邓小平这个人心胸狭窄,从此忌恨老纪,在工作上也不再和老纪配合了,后来干脆逼纪辞职。

第五部分

在问及她华国锋的看法时,王纯直摇头,说老华敢抓江青,一开始我们看好他,结果不是那么回事,他骨头太软,不敢担责任,没有政治家的风范,纪挨批的许多事是华让纪做的,华却不表态。她扳着手指头说,当时老纪、东兴、吴德、锡联、永贵、桂贤挨整时,他如果坚决顶住,联合起来对邓下手,历史就会改写,因为当时政治局多数人如汪东兴、纪登奎、吴德、陈锡联、陈永贵、吴桂贤等都是支持华国锋的,叶剑英也能算半个。(笔者注:邓先稳住华把支持华的人搞下去,把他的人扶持上来,然后聚集力量把华搞了下去。)华上了邓清君侧的当,最后下台是必然的,政治家没有铁腕不行。我说如果当时联合起来反对邓,会不会血雨腥风啊?她沉思了片刻说,改写历史往往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有付出才有回报。

在问及她抓江青等人时,抓江青我们是高兴的。主席走后政治要突变我是有感觉的,每天提心吊胆,抓江青等人后半夜被开会,王纯还讲了抓四人的过程,大意是华国锋、汪东兴首谋,吴德、李先念、叶剑英、吴忠、陈锡联、纪登奎先后入围,忠实执行者还有张耀祠。当我问及为何采取宫廷政变解决而不开会解决时,她说开会不行,支持江青人多,江青倒是想开全会光明正大解决,没想到老华、老叶来阴的。还是主席看得准,她不懂政治。

第六部分


在问及她最敬佩谁看法时,她毫不犹豫地讲是毛主席、周总理。她说我不讲他们的功德无量,大家已经讲得太多了,我就讲两件终生难忘的生活小事。

一件是我们几个女同志听说主席营养不良导致浮肿,一方面不信,另一方面也关心,就拉上江青结伴去看主席,发现是真的,乘和主席聊天之机,我还亲手摁了主席的腿,手指印很清晰,主席的确患营养不良浮肿病。我们还专门问了张玉凤,得到了肯定。当时我们都哭了,说这么大的国家,就差主席这一口肉吗?供主席一天吃一头猪也供得起,为什么不吃肉?而且别的干部也并没有不吃肉嘛,当时群众也有肉票按月供应。

主席语重心长地回答说,吃肉我还吃得起,我的工资够买肉吃了,我是想到全国人民吃不上肉,我有责任,我应该与人民同甘苦。我们听后哭的更厉害了。

另一件是我亲眼看见周总理喝玉米煳,吃光了不顾形象用舌头舔饭碗,干净的不用刷碗了!总理和邓大姐都是高级干部,收入都不低,也没有子女,可总理每天就沏一次茶,就是一杯茶反复冲水喝一天。主席是到最后连茶叶一起吃下去。

主席、总理去世,百姓如丧父母不是偶然的,毛主席、周总理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连一些被打倒过的老干部,如习仲勋、黄克诚、罗瑞卿、杨尚昆等这样的人出来之后都替主席说好话,都坚决反对否定毛主席,不是无缘无故的。邓上台后一度传言说是陕北红军救了毛主席,习仲勋站出来说,不是陕北红军救了毛主席,是毛主席救了陕北红军!没有毛主席的紧急手令,我们这些人,包括刘志丹、高岗都被枪毙或活埋了!她又说,手令当年是王首道紧急送去的,也得到了王首道的证实。(笔者注:"刀下留人,停止捕人!")

当然,反对、痛恨毛主席周总理的人也有,很正常,什么阶级说什么话。

第七部分

在问及她不满谁的看法时,王纯说到邓,邓开创了腐败的先河!

她说中央领导在机关食堂吃饭原本是交钱交粮票的,是邓开了不交钱及粮票的先河,他是想用这个小恩小惠笼络中南海的干部,但上梁不正下梁歪,中央有一点不正之风,下面就会纷纷都效仿,影响很不好,公款吃喝就是从这来的。邓的生活作风和毛周根本不能比,比如李讷小时候主席带她去过北戴河,李讷的费用是主席自己出钱的,而邓带着女儿外孙女出去到处转,费用全部都是公家出。即使邓被下放去江西工厂劳动时,他也天天喝茅台。这是什么生活水准?邓重新出来工作后,花国家重金为自己盖房子,还拆迁了一所幼儿园和不少居民房。当时有个著名的军旅作家还专门为此事发表了一篇长诗《将军,你不能这样做》,不点名的批评了邓,这位解放战争时期投笔从戎的军旅作家因此被批判了,赶出了军队,从此消失了。(笔者注:转业到地方后换了笔名。)

中国腐败根子在上边。现在百姓恨腐败,中央也反腐败,但不得要领。

说到邓就不能不提毛主席的高瞻远瞩,不能不佩服主席的目光敏锐。记得总理病重期间有一位外国领导人来访,老纪以总理的名义接待陪同,在会见毛主席时,外国领导人问到邓被打倒了怎么又出来主持国务院的工作了?主席伸出两个手指头指着他们两人说,邓能力很强,水平很高,人才难得,你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他,但他要是上台了就会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我是知道的。我在还好办,我不在了谁拿他也没有办法。这位领导人问那怎么办呢?主席说,是平稳交班还是血雨腥风,只有天知道了。老纪说,他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八部分

其实主席对邓很器重的,文革初期主席就讲邓和刘少奇是有区别的,明确表态要保邓。把他秘密送到江西一个小县里,也是为了让他远离林彪、江青等人,安静的学学马列。邓藏在什么地方中央只有主席和汪东兴知道,别人谁都不知道。1976年邓挑起天安门事件,江青等人坚决要求开除邓的党籍,毛主席又一次保护了他,撤销职务,保留党籍以观后效。主席真是对他是做到仁至义尽了,不过是想让他走社会主义道路,不要搞资本主义。没成想邓辜负了主席的厚望,上了台就想否定毛主席,只是遭到了陈云、王震、叶剑英等一大批老同志的坚决反对,没能得逞。王大炮在会上就拍着桌子放炮,毛主席不能批,批毛主席中国人民不会同意,批毛主席中国要出大乱子,你们要捅大漏子!谁批毛主席谁就将是中华民族的历史罪人,要写进历史的!其实否定毛主席国际上也通不过,有一位非洲国家元首来访,会见时第一句话就说,听说你们要否定毛主席,我们不同意!非洲人民的独立和解放就是靠的毛主席,靠的毛泽东思想,没有毛主席就没有非洲各国的民族独立!

我前面说过邓小平心胸狭窄还有一个例证,当初江青只不过是想开除邓的党籍,而邓是想置江青于死地。审判江青时邓等人就提出要枪毙江青,陈云坚决不同意,陈说四人帮的问题说到底是党内斗争,党内斗争不能杀人,我们不能犯历史上肃反的错误,有人说党内斗争也可以枪毙,我们不能开这个杀戒,不能起这个头,你们如果执意要枪毙那就写上,陈云同志不同意,让历史来评判吧。华也不同意,最后还是判了个死缓。

在问及她对未来的看法时,王纯既担心又抱希望,她说我担心问题多了会积重难返,有亡国危险,但我又相信中共是久经风浪的,只要认真反思,问题再多也能解决,我不相信谁愿成亡国之君。

访谈结束后,笔者久久不能平静,对王纯老人肃然起敬。此文不加评论,除文字有别,内容照实录之,相信读者会有自己的是非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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