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谈古论战史 2025年04月06日
1632年，沙俄扩张到西伯利亚东部的勒拿河流域后，建立雅库茨克城，作为南下基地。1638年哥萨克人到黑龙江流域，遭当地人袭击，之后哥萨克探险队携带武器南下抢掠，寻找白银，并一路杀害当地人民。1640年代，沙俄入侵黑龙江流域，建立雅克萨等殖民点，到处烧杀抢掠。1643年夏，沙俄雅库茨克长官戈洛文派波雅科夫率兵132人沿勒拿河下行南侵，于冬天越过外兴安岭，11月到达精奇里江（今结雅河）中游达斡尔头人多普蒂乌尔的辖地后，四处抢掠，杀死50个达斡尔人，被黑龙江地区人民称为“罗刹”（吃人恶魔）。1644年夏初，精奇里江解冻后，又闯入黑龙江，沿途遭居民抗击。1646年，波雅科夫率领残部经马亚河、阿尔丹河进入勒拿河，逃回雅库茨克。波雅科夫回去后扬言，只要派兵300名，修上3个堡寨，就能征服黑龙江。波亚科夫带回的有关黑龙江流域的情报和他提出的武力侵入黑龙江的打算，受到了沙俄当局的重视和赞许。此时清朝刚入关，主力部队在长城以南，中国东北地区防务空虚，1647年宁古塔（今黑龙江宁安）只有130余名驻军。1649年，雅库次克长官派哈巴罗夫率兵70名从雅库次克出发，于这年末侵入黑龙江，强占达斡尔头人拉夫凯的辖区，其中包括达斡尔头人阿尔巴亚的驻地雅克萨城寨（今黑龙江左岸阿尔巴金诺），遭当地人抵抗。哈巴罗夫将同伙交由斯捷潘诺夫率领，自己回雅库茨克求援。次年夏末，哈巴罗夫率138人携3门火炮和一些枪支弹药，再次侵入黑龙江，1651年(顺治八年)强占达斡尔族领袖阿尔巴西住地雅克萨城，不断派人四处捕捉人质，掳掠妇女，杀人放火，血洗达斡尔族古伊古达儿村，杀死661人，抢去妇女儿童361人。10月叶罗费·帕夫洛维奇·哈巴罗夫沿着黑龙江，又来到乌扎拉村(在伯力以东六百余里，今俄罗斯境内宏加力河口)，在这里休整过冬，与当地赫哲族冲突，由于双方力量悬殊，赫哲等部人遭受重大损失，派人向驻守宁古塔的清军报警。盛京方面命令宁古塔驻军出动。
1652年（顺治九年），宁古塔章京海色率领600名士兵前往乌扎拉村，赶来助战的有黑龙江流域的各族居民，500名达斡尔族，420名从满泾站来的人，105名从松花江来的杜切尔人以及赫哲族等，清朝方面共计2100人。俄国由商人哈巴罗夫带领206名哥萨克人驻守。4月3日黎明，清军逼近乌扎拉村。但是海色不是采取掩袭的方法，而是在老远就放炮鸣枪，把俄军从梦中惊醒。战斗开始后，清军突破堡墙，冲进营地，海色命令：对俄人只能生俘，不能击杀，不能放火。结果清军被大炮击败，从乌扎拉村撤退。 此役清军装备多是大刀，鲜有火器，而沙俄拥有火炮和火枪。沙俄方伤亡仅数人。清朝伤亡惨重，死亡676人，损失马匹830匹、鸟统17支、铁炮2门和一些粮食。
因为海色指挥错误，导致乌扎拉之战的失败，清廷将其处死。此战失利后，清廷吸取教训，在1654年向朝鲜征招100名鸟统手反击，中方称松花江口之战，韩称罗禅征伐。1653年（顺治十年），清廷在宁古塔设立昂邦章京，以沙尔虎达为首任章京，增派300兵力驻防，并联络赫哲族、费雅喀族等被俄国骚扰的原住民共同抗击哥萨克。但清军火器不足，清朝要求属国朝鲜援助，特别嘱咐要“善使鸟铳”的朝鲜军士。
朝鲜受华夷之辨影响，对清朝很鄙夷，1627年丁卯之役后更是厌恶清朝，1636年丙子胡乱后被迫成为清朝属国，松锦之战中，清朝就征调朝鲜兵参与。但朝鲜国内反清思想浓厚，“北伐论”甚嚣尘上。朝鲜孝宗暗中策划“北伐”，并支持中国的“反清复明”运动。清朝对朝鲜有所察觉，因而发生了六使诘责事件。在这种情况下，清朝征调朝鲜士兵也有试探朝鲜的意图。1653年1月底，俄国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决定加大侵略黑龙江流域力度，派3000军队东征，后因粮食不够和次年爆发俄波战争，侵略力度减弱，之后斯捷潘诺夫接替哈巴罗夫到黑龙江流域掠夺。
朝鲜和俄国并无往来，当时沙俄探险队因饥饿，吃人肉，清朝称他们为“罗刹”，朝鲜将俄罗斯译为“罗禅”。李瀷记载：“我孝庙九年戊戌，大国征我兵助攻车汉贼。车汉者，罗禅也。”1654年（顺治十一年，朝鲜孝宗五年）二月，清朝派使者韩巨源来到朝鲜，带来清朝礼部的咨文：“朝鲜选鸟枪善手一百人，由会宁府听昂邦章京率领，往征罗禅，以三月初十日到宁古塔。”朝鲜为缓和与清朝的关系，在领议政郑太和的建议下，以咸镜道兵马虞侯边岌为将出征。
1654年第一次征伐：朝鲜派100名鸟枪手，哨官1名，通词（翻译）2名，旗鼓手、火丁48名，加上将领边岌，共计152人的远征军前往讨伐俄国。朝军在会宁装束整顿后，渡过图们江，1654年（顺治十一年）农历3月26日在宁古塔和沙尔虎达部清军会师。当时清和朝鲜联军作战部队有八旗军300名，赫哲军300名，朝鲜军100名，加上清朝和朝鲜的后勤辅助人员共计2000人。农历4月21日，沙尔虎达率军队从宁古塔出发，6天后在厚通江（混同江，今松花江）与斯捷潘诺夫率领的约400名俄国哥萨克兵遭遇。边岌给朝鲜孝宗的报告中称：“臣到曰哈（地名，松花江口附近）始遇贼舡，大舡十三只，可载三百石。小船二十六只，似倭舡矣。”中朝船舶“小者仅容四、五人，四十只；大者可容十七人，二十只”。边岌建议不打水战，诱敌深入，凭借有利的地形消灭敌人。清军将领同意，“择占江边地势最高处结阵”，朝鲜兵“围以柳棚，列置岸上”，“依屏而放炮”，“连日接战，贼多中丸死”。俄国史料记载：“6月6日（俄历，公历为6月16日）与清国大军遭遇，清军带有各种火器——大炮和火绳枪。我们与该军交了火，清军的骑兵骑马、步枪架船与我们交战。他们用大型武器——大炮和火绳枪作战，他们向我船开炮轰击。他们从土筐垒的工事和土墙后面开火。”“许多军役人员受了伤，我们无法与这些清国人继续作战了，因为库存的火药、铅弹均已用尽”。“他们打起仗来阵法娴熟，井然有序。”此役俄军伤亡数十人，斯捷潘诺夫决定由松花江逃往黑龙江上游，清军伤亡数不详，朝鲜军队无一伤亡。这次战斗朝鲜炮手发挥了很大作用，也是有史记载的俄国和朝鲜第一次接触。5月16日，中朝军队建筑土城后回军，6月13日回到宁古塔，边岌“全师而还”朝鲜，朝鲜孝宗“特命边岌加资”。边岌在1655年对孝宗表示，对方是西洋人。
1654年第二次征伐（中方称松花江口之战，朝鲜称第二次罗禅征伐）：1654年朝鲜第一次罗禅征伐后，波兰人奥努弗里·斯捷潘诺夫率领的沙俄哥萨克人逃往呼玛尔城堡，清军进剿，在1655年呼玛尔城堡之战中由于清军粮饷不支以及对俄军弹尽粮绝的情况估计不足，当年4月中旬撤退。斯捷潘诺夫在黑龙江流域继续活动。1657年（顺治十四年），宁古塔昂邦章京沙尔虎达继续讨伐斯捷潘诺夫部哥萨克人。由于当时清军主力正与南明永历帝部队作战，因此再次向朝鲜求援。1658年（顺治十五年，朝鲜孝宗九年）三月，清朝使臣李一先到朝鲜要求粮食兵源，“大国将发兵伐罗禅，馈饷甚难。本国亦当助兵，请自本国，赍五月粮以送。”朝鲜王朝“差北道虞侯申浏为领将，率哨官2员，鸟铳手200名，及标下旗鼓手、火丁共60名，带三个月粮往待境上”。
1658年农历五月九日，申浏率朝鲜军到宁古塔，此次战斗清军吸取上次的教训，建造了配有各类型火炮的大船，每只船上都有朝鲜鸟枪手。俄国史料载：“博格达大军在过了松花江口的阿穆尔河上乘坐47条大船并带着大量火器装备，用大炮和小型火器进攻阿穆尔军役人员，他们从船上用大炮轰击”。人数上，中朝方也占优势。6月5日沙尔虎达率中朝联军从三姓出发，五日后在黑龙江与松花江汇合处（今同江市）附近遭遇俄军，中朝军队乘船入水，炮击俄舰，后跃上俄舰，短兵相接。战斗3天，击毙斯捷潘诺夫以下270人（一说209人），俘虏10人，焚毁俄船7只，俘获3只，1只逃跑，清军伤亡320人，其中阵亡约90人，朝军8人阵亡，29人受伤。战斗结束后，清政府要求朝鲜军队继续留守，直到8月13日才回到宁古塔。8月27日，申浏回朝，朝鲜孝宗升他为嘉善大夫。
到1659年清军端掉哥萨克人在黑龙江的根据地，1660年又在伯力以北古法坛村伏击俄船，清史称击毙俄人60多名，另外俄人淹死甚多。获妇女47人，并火炮盔甲器械等物。招抚费牙喀部落一十五村、一百二十余户。到此清军暂时肃清了黑龙江流域的俄国哥萨克人，清朝和朝鲜减少了隔阂。朝鲜将罗禅征伐视为霍去病讨伐匈奴，申浏写下《北征日记》以记载其功绩。朝鲜肃宗御赐给申浏的祭文中写到：“粤在戊戌，北鄙有猘，血人于牙，有不能制。出师桓桓，风挥日舒，剖穴煄巢，威詟穹庐。班师献凯，益膺宠擢，外内惕厉，蔚有声绩。”哥萨克人对雅库茨克督军的报告称：“清朝军队是由清朝皇帝匆匆派出的，人员来自满清、达斡尔和久切尔三地。”根本不知道清军中有朝鲜人的存在，而朝鲜也对“罗禅”非常生疏，将其附会为中国古籍中记载的坚昆、室韦或靺鞨的遗种。
申浏《北征日记》从离开朝鲜图们江边的会宁出发记起，记载了到宁古塔城与清军会合，然后乘船开赴松花江下游前线，与清军同俄匪大战四日，痛歼俄匪，取得全胜，凯旋全过程。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记录，内容翔实丰富：参战的清军不仅有从盛京、登州调来的八旗兵，还有蒙古兵、四川调来百余潜水兵共计1500余人。日记表明：仗打了四天，沙俄斯杰潘诺夫率500人乘25支船闯入松花江，深入宁古塔内地烧杀劫掠，遭清军船队的堵截，展开遭遇战。俄匪自恃枪炮精良，火药充足，不把清军看在眼内。前三天互有胜负。第四天刮起西风，清军前列数艘战船上的五百名弓箭手点燃桐油浸过的箭齐射，俄船多是用带皮的桦木制造，易燃，十多条船被打中起火。有炮的几条船，在头天夜里已被潜水的四川兵用绳索拴在一起，不能转动，无法还击。一桶桶炸药接连爆炸，匪徒被炸死，船被炸飞，斯杰潘诺夫当场毙命。清军乘势冲杀，俄匪被打死打伤270多人，只有40名匪徒借夜色逃命。由于打的不是歼灭战而是击溃战，清方和朝方对俄方参战人员、损失报告会有误差，俄方记录里并没有那么大伤亡，故有了后来更大规模的两次雅克萨之战。
两次雅克萨之战是17世纪后期清朝与沙皇俄国在黑龙江流域爆发的两次重要军事冲突，最终以《尼布楚条约》的签订告终。以下是两次战役的概况：第一次雅克萨之战（1685年） 清军由都统彭春、副都统郎坦、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领，约3000人，配备火炮等重型武器。1685年5月，清军包围雅克萨城，炮轰俄军堡垒，城内俄军约450人。俄军指挥官托尔布津因给养不足被迫投降，清军允许其撤离。清军焚毁雅克萨城后撤回瑷珲（今黑龙江黑河附近），但俄军不久后重返雅克萨重建据点。
第二次雅克萨之战（1686年）沙俄无视清廷警告，再次占据雅克萨并加固防御。康熙帝下令彻底围剿。1686年7月，萨布素率2500余清军包围雅克萨，切断水源和补给，长期围困。俄军约800人死守，但因瘟疫和饥饿伤亡惨重，指挥官托尔布津战死。战斗及围城持续约2年，沙俄被迫同意和谈。1687年，清军解除包围，俄军残部撤离。
两次雅克萨战役期间，沙俄帝国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正进入关键时刻，沙俄因战线过长、补给困难，无力再增派援军。而清朝正面对新兴的准噶尔汗国威胁，希望稳定东北边疆，双方在尼布楚（今俄罗斯涅尔琴斯克）展开谈判。确立中俄东段边界：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和外兴安岭（斯塔诺夫山脉）为界，以南属清朝，以北属沙俄。清朝将贝加尔湖以东至尼布楚一带让与沙俄，企图换取俄方不支持准噶尔汗国，并承认清朝对黑龙江流域的主权。双方禁止越界，允许边民贸易。
纵观清初中朝军民抗俄战争，清军只是凭借人数优势、朝鲜火统和火炮数量压制俄军，但引进欧洲先进技术的俄军火器已显露优势，预示未来军事挑战。两次雅克萨之战及《尼布楚条约》的签订，虽然为清俄两国带来一百多年的和平，但沙俄转为暗中支持准噶尔汗国进攻清朝，使得清准之战延续了百年之久，可参阅《清与准噶尔汗国之战》。在清朝彻底击败准噶尔汗国之际，1740年沙俄趁火打劫夺取了准噶尔汗国属国哈萨克斯坦，这也符合毛熊狡猾贪婪不守信义之本色，更为19世纪沙俄进一步侵吞中国领土埋下伏笔。19世纪中叶，沙俄的领土扩张到惊人的2500万平方公里，远超苏联时期的2240万平方公里，甚至进军北美阿拉斯加和旧金山。沙俄的全球扩张遭到了海洋霸主英国的全面围堵，可参阅《俄罗斯的好运到头了》一文里英俄大博弈章节。令人遗憾的是清朝末期已经没有能力单独对抗沙俄，李鸿章更是出卖国家主权，几乎将东北地区拱手让与沙俄。若不是沙俄贪得无厌得到东北后又去侵略朝鲜，日本也不会与沙俄开战，可参阅《日俄战争怎么发生的？日本为什么要挑战强大的沙俄帝国？》一文，东北地区可能就此成为俄罗斯的了。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