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28日星期五

朱圣源:没有“爱国热情”的托尔斯泰

华夏文摘 发表于  


由于俄乌战争,欧盟对俄国实施了多项制裁。普京在一次讲话中提到(大概意思):你们禁这个禁那个,是不是托尔斯泰、柴可夫斯基也要禁止。普京把他们看作俄国国宝,这是对的。普京自 2012 年 5 月以来一直委任托尔斯泰的曾曾孙弗拉基米尔·托爾斯泰 (他是俄罗斯教师协会的负责人)为他文化顾问。当然,普京一开始可能还不知道托尔斯泰的一些观点是对他不利的。

眾所周知,托尔斯泰是伟大的文学家。他的世界名作:《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利尼娜》,《复活》,等等。

他同时还是优秀的政治思想家、哲学家。虽然他这方面的成就不像作家那样世界闻名。在托尔斯泰的政治思想中,除了对现实的无情批判以外,还热切宣扬悔罪、拯救灵魂、禁欲、"勿以暴力抗恶"、"道德自我完善"等观点。他宣扬一种属于托尔斯泰自己的宗教博爱、人们把他的这些观点称之为"托尔斯泰主义"。 托尔斯泰主义:道德的自我完善,不以暴力抗恶,博爱。他反对人剥削人之类的社会不公平。

出于这些思想,托翁发表了致印度人民的公开信,信中谴责了英国殖民统治,宣扬"勿以暴抗恶"原则,主张用和平、非暴力手段解决政治问题。鼓励印度人用"爱的原则"拯救自己。在英国就学时就喜爱托尔斯泰的甘地看到公开信后大为震动,甘地于1909年开始与托翁书信交往,直到第二年托翁逝世。深受托翁感染的甘地在南非工作期間,建立了托尔斯泰农场,接受了"勿以暴抗恶"的思想,被罗曼罗兰诩为"托翁圣火的传人"。甘地在印度的非暴力抗英(国)杰出的作为正是深受托翁影响的结果。

仔细阅读托翁的文学巨作,可以发现在故事中也渗透着他的这些思想。比如在"战争与和平"中,许多主角对战争态度的转变;库图佐夫没有被描写成"民族英雄",似乎只是一个平庸的军队领导;等等。在"复活"中,托尔斯泰主义的思想体现更突出,造成他被驱逐出东正教教会。

他还写了一些批评沙皇俄国的书,他也因此受到警方的监视,连他的一些著作也被列为禁书(总算没有被烧掉!)。

"服从政府的人民不可能是理性的,因为这种服从本身就是缺乏理性的标志",这是列夫·托尔斯泰在他的文章爱国主义和基督教(1894)中写的。这句话讲得非常清楚,因此这位俄罗斯文学大师在去世 一百多年后与普京的安全当局陷入困境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情是这样的:2022年3月24日,反战人士阿列克谢·尼基丁站在莫斯科基督救世主大教堂前,引用了托尔斯泰的话。 他的横幅上写着:"爱国主义是放弃人的尊严、理性、良心和对强权的奴隶般的服从"。抗议者呼吁群众"追随托尔斯泰的意识形态"。这种做法完全抵触了克里姆林宫狂热的民族主义宣传,遭到当局的迫害是必然后果。俄国反对派平台"Meduza"报道,尼基丁因"暗指托尔斯泰"而被捕。俄国安全局在报告中还理由十足地说:「托尔斯泰以其"颠覆性思想"而闻名,他的作品以极其尖锐的方式批评了他生前的"统治政权"」。如此一来,托尔斯泰的名字成了当今俄国网络上的"敏感词",引用托尔斯泰话的人会被当局扣上"破坏社会安宁,影响国家安全"的罪名而被捕,判刑。看来托尔斯泰成了当前俄国政府的"烫手山芋",国安机构可以如此贬低托尔斯泰,但政府领导又不敢明确地对他们的国宝托尔斯泰作出负面的评价。

事实上,虔诚的托尔斯泰在他的小册子中彻底地否定了他那个时代的爱国主义:"说起来很可怕,但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有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暴力行为不是以爱国主义名义进行的",这是托尔斯泰直接了当的表态。在托尔斯泰的时代,所有的政权的暴力都自称是建立在爱国主义的基础上,比如俄罗斯人以爱国主义的名义压迫波兰人,德国人压迫斯拉夫人,左翼法国公社党以爱国主义的名义打压忠于君主制度的人群。因此托尔斯泰认为:"爱国主义无疑是一种恶习"。

根据托尔斯泰的说法,在古代,爱国主义可能仍然是美德和理想的源泉:"但在今天,当人们将爱国主义视为与我们的宗教和道德完全相反的理想时,爱国主义怎么可能成为一种美德。为什么不讲平等和兄弟情谊,却要求一国至上?这种感情在我们这个时代不仅不是美德,而且无疑是一种恶习,是的,真正的爱国主义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现在没有它任何存在的道德正当性。"

俄国人视托尔斯泰为国宝。高尔基说:"不认识托尔斯泰者,不可能认识俄罗斯"。列宁评价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什么革命?),是具有"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天才的艺术家"。普京也把托尔斯泰看成国宝。毫无疑问托尔斯泰的确是俄罗斯民族的宝,算不算国宝要看国家是怎么定义的了。但他确实不是迄今为止俄国任何一个皇帝或政权的宝。俄国的皇帝及想做皇帝的人既需要托尔斯泰,也害怕托尔斯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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