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BERICHT ON OCTOBER 15, 2020
10月8日,法國《費加羅報》發表法國漢學家侯芷明(Marie Holzman)的文章,紀念挪威諾貝爾委員會在十年前,宣布將和平獎授予北京異見人士、作家、獨文中文筆會創會會長劉曉波。
全文如下:(感謝獨立中文筆秘書長張裕翻譯此文)
2010年10月8日,挪威諾貝爾委員會將和平獎的桂冠加冕劉曉波。那是首次將此榮譽授予中國公民。
今天還敢這麼做嗎?因香港的勇敢公民們長期奮力擺脫北京獨裁統治,會授予他們2020年的和平獎嗎?有些人這麼要求了……他們有什麼機會嗎?
十年前,中國的未來尚不確定:該國剛舉辦了北京奧林匹克運動會(2008年)和上海世界博覽會(2010年),中國旅客周遊世界,全世界都去中國,中國人發現自由屬於有多種可能性的空間。在那種情況下,將諾貝爾獎授予僅因其寫作而被判處十一年徒刑的中國知識分子是有意義的。
當時,劉曉波因“煽動顛覆國家政權”已入獄兩年。他的罪行?試圖用自己的筆力在他的國家推動人權。他作為《零八憲章》的作者之一,與其他人一起,要求憲法改革,並敦促政府當局為1989年遭流血鎮壓的示威活動平反昭雪。
劉曉波甚至敢於提出書面建言,鼓勵其他知識分子公開表達自己的意見,呼籲當局推進公民社會的發展。在當局眼中,對劉曉波的重判將扼殺那些要求民主改革的任何其他萌芽。
當時出人意料的是那些奧斯陸評委們!將諾貝爾和平獎授予劉曉波,給中國帶去一波希望,這是我們老民主國家人民無法想像的。終於有一位中國公民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這些民主國家終於能理解,每個清醒的中國人所面臨的困境:要么沉默,將自己的思想留存於心,將自己的寫作藏入抽屜,要么就在監獄中痛苦掙扎,在世界上消聲匿跡,陷入缺席和遺忘的虛無之中……
2010年12月10日,諾貝爾委員會將其獎項頒發給一把空椅子,打破了這一惡性循環。使中國獨裁政權感到惱怒的是,這打破了沉默,將演講的力量還原於受迫害的作家,將深刻的印象賦予了他的缺席。中國的互聯網用戶沒有誤會,是誰使奧斯陸的那把空椅子成為一個像徵。
中國政府的反應是不惜一切:立即從語句中刪去“空椅子”三個漢字;對於任何空椅子圖像,包括梵高畫的煙斗椅和高更椅的圖像,也是如此!那些將空椅子作為集會標誌者,那些(不經意地)慶祝該事件的網民們,都遭到嚴厲追捕。該項諾貝爾獎必須遺忘,而且要盡可能快。
在這場抗拒真相和記憶的博鬥中,正是權力贏了。幾個月後,誰還記得劉曉波的名字?每年有誰注意到,當新的獲獎者受到世界新聞媒體歡迎和慶祝時,另一位諾貝爾獎得主,唯一在這個星球上處於此境遇者,卻在監獄中痛苦掙扎?
2017年7月13日,劉曉波在遼寧省一所醫院裡呼吸最後一口氣時,享年62歲,中國當局上演了一場小型皮影戲。視頻顯示,一個身體消瘦虛弱的人被一群醫護人員士圍著,小心地把看守他們的警察排除在視野之外。劉曉波的妻子自從諾貝爾獎授予她丈夫以來,一直受到嚴密軟禁,在這兩三周里分擔了其折磨,甚至能夠去他床邊……
那場戲在我們的媒體上喚起了輕微激情,但三天后卻沒有了這位被拋棄者的痕跡。他去世後的次日被火化,其骨灰被拋入海中。為什麼?因為墳墓邀請紀念,是可能的朝聖處,所以有必要永遠消除劉曉波的抗爭和苦難……
從那時起,中國一直繼續它消除紀念的工作,在西藏、新疆、內蒙古及全國各地破壞文化。每個人現在都必須臣服於全權的獨裁者習近平,而2010年諾貝爾和平獎所激發的希望,如今就像海市蜃樓,象它出現那樣迅速地消失了。
即使在人權之國法蘭西,為劉曉波建立一座紀念碑的想法也一直步履維艱。直到2020年10月9日,雕塑家王克平於2017年創作的La Chaise Vide(空椅子)才找到了它的安身之處,這要感謝我們最偉大藝術家之一亞莉安·莫虛金(Ariane Mnouchkine)的洞察與慷慨。王克平的“空椅子”用沉重的牢房欄杆鍛成,戴著一副脆弱的眼鏡一一劉曉波那副眾所周知的眼鏡,其中承載著一個人的掙扎,堅信“走向自由的第一步通常就是進監獄” 。
“空椅子”現在是缺席者的豐碑,坐落在太陽劇院(Cartoucherie de Vincennes)的草坪上,那是個知識自由與藝術創作的標誌性空間。終於有了一個紀念處,在那裡劉曉波將繼續向我們低語:曾有個時期,那時人們對民主中國仍懷有希望……
原載:《費加羅報》2020年10月8日 https://www.lefigaro.fr/vox/histoire/l-attribution-du-nobel-de-la-paix-a-liu-xiaobo- avait-suscite-en-chine-une-vague-d-espoir-pour-les-habitants-20201008)
侯芷明(Marie Holzman)一一法國漢學家、中國團結協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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