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一个尊老理, 信天命的古老的国家,胜者遵老理称帝,败者按规矩成贼,百姓则笃信天命期盼救世主,膜拜新万岁。5000年来,血肉征杀,改朝换代,秦亡汉立,你上我下。这是一部宛如走马灯的历史。一群手持刀枪的人在灯笼上得意地旋转着,你方唱罢我登场,新陈代谢,吐故纳新,似乎这才人生的最牛的轮回。
然而,不管是哪个朝代,对社会的基本结构都没有太大的触动,少数富者继续富,多数穷者照样穷。所以才有一些源远流长的家族留下家谱,才有一些书香门第代代传承。例外的情况只有一次。1949年后,一代天娇毛泽东先生领导的共产党在中国实行了第一次洗牌,没收了某些人的财富,把这些受害者(VICTIM)列入剥削阶级。美其名曰这就是无产阶级革命。
土地改革斗了地主,公私合营坑了资本家。几代人苦心经营才拥有的土地与工厂,一下子被国家吞并。地主资本家们则从老爷翻转为了孙子,从团结对象变成了打倒的目标。除了经济上的抢掠,政府还从政治上把地富、资本家踩在脚下,让他们世世代代,不能参军,不能上学,不得翻身。
由于被剥夺的是少数人,获得利益的是政府和一些穷人。由于无产阶级专政的巨大威力,第一次洗牌基本上成功了。地主资本家们哑巴吃黄连, 有苦说不出来。还得必须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第一次洗牌的结果是均贫,大家一块儿受穷。
毛泽东死后,后继者从文革的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他们打着改革开放和让一部份人先富起来的旗号,开始了更加疯狂的第二次洗牌。少数有门路有关系的先进分子,把土地、资源、工厂、劳力转变成耀眼的财富,然后,一古脑装进了自己的腰包。空手套白狼,一夜之间,他瞒成了百万富翁;一年之间, 成了千万富翁;10年之间,又成了亿万富翁。如果当初的那些地主资本家们还活着,一定会喊冤叫屈,我当初可是靠几代人的小本经营,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我们打入另册,送进地狱。今天的大款们带着红顶子,脑满肠肥,三妻六妾,侵占民房,违法乱纪,倒成了改革开放的先锋。这中国还真不是个说理的地方。
第二次洗牌在经济路线上从化公为私否定了第一次洗牌中的化私为公。原因很简单,因为第一次遭到洗劫的是后娘养的资产阶级,第二次参与洗劫的是无产阶革命者的后人。唯一遗憾 的是,革命的后代晚富了几十年。当初, 毛泽东要是直接把钱塞进毛岸英,邓朴方,江面横,李小勇等人的口袋,何必要费那么大的周折。第二次洗牌获利的成功人士,在灯红酒绿之间,忘记了一个简单的道德回归,那就是给50年代受害的地主资本家们平反,至少他们是祖传的产业或长期累积的资本,他们的道德品质比今天的达官显贵要高尚多了。至少那时候没人担心假酒假药,吃油饼时不必怀疑地钩油,生产奶粉的也不会添加三聚氰胺。
党内似乎没有一位理论家能证明,为什么50年代打倒资本家是对的,为什么90年代栽培大款大腕也是对的。尽管被打倒的资本家的资本和红色暴富者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中国的特色。把老资本家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是社会主义,让新资本家入党参加党代会也是社会主义。用微分的概念分析圆周的时候,每一无穷小段都是直线;用马列主义理论观察共产党的作为时,每一时刻都是正确。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党的伟大。
问题是这些一本万利,瞬间爆发的新贵们并不满足到手的红利,依仗着当权者的呵护与纵容,他们贪而无厌,利令智昏。他们不仅掌控着国家的上层建筑,他们还要把持着国家的经济命脉,动辄十几个亿的利润,财源滚滚,水流不断。他们像一群贪婪的吸血鬼,大口大口地吸吮着人民的血液。
中国素有为富不仁的光荣传统。这些当官的、发财的不择手段,心狠手辣。一边在中国狠命地敛财,一边把子女家属送往海外,同时把财产也转了出去。这是权利和财富结合的伟大成果。 当国家的土地、环境和资源都被掏空的时候,他们就会轻松地跑到国外恣意挥霍,到西方去享受着当年无产阶级革命的辉煌成果。
邓小平开启的第二次洗牌使得中国贫富严重地两极分化,制造了尖锐的社会矛盾。对50年代的资本家来说,他们是红色政权的敌人,即使从肉体上把他们消灭,他们也没有机会去哼一声。今天的暴富们大多是革命的后代,他们受军队和警察的保护。让老资本家们交出财产,那叫命令。让新贵们交出财富,那等于让自己的儿子放血,绝无可能。因此,中国的财富会越来越集中到少数权贵家族手中,穷人会越来越穷。这将是一个正反馈过程。
第一次和第二次洗牌都是以急风暴雨的方式出现,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最大的效果。其特征是老资本家在一天里暴穷,新权贵们在短时间里暴富。共产党连经济政策都要涂上激进的革命色彩。第一次洗牌造成的是少数无权者的痛苦,第二次洗牌导致的是当权者的攫取财富欢乐,当然也带来了多数人的失望和惆怅。
一个贫穷的中国在最短的时间里突然转变成一个财富横流的国家,暴富者和贪腐者的狂热的心理和胃口是很自然的。正如一群几十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饿鬼忽然看见一桌丰盛的宴席,他们首先想到的必然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把剩下的金汤留给子孙,让他们世世代代不但永享荣华。于是他们不择手段,拼命地贪, 拼命的赚,恨不得把整个中国都吞下去。
把一个两头尖的金属物体放到电场中,当电场增加到一定的程度,就会产生放电过程,介质会被击穿。一个用不公平的手段导致的贫富分化也将会发展到社会难以承受的地步,从而产生动荡不安。第二次洗牌的失控孕藏着第三次洗牌的诞生。这大概就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后遗症。
第三次洗牌什么时候开始,以什么方式,很难预料。不过在洗牌的前后,由于政治和经济的危机,少数的暴富和多数的平民都会感到难以想象的阵痛,他们必须承担任何由大跃进,大崛起所造成的后果,包括资源、环境,空气,饮水,以及社会道德。
第一次和第二次洗牌是一个从不合理到不合理的逆向过程。治理一个大国最怕的就是折腾,而革命者治国的方略却正是折腾和运动。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唯一的希望是第三次洗牌能消除革命的影子,让多数人获得政治权利,带来社会的平等与公正,让中国永远告别走马灯式的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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