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陈冠中的新小说《北京零公里》,有不少奇特的虚构,显示他卓越的想象力,如一个“六四屠杀”中被打死的13岁少年在地下“哪咤城”;1963年毛泽东陪江青在中南海看好莱坞电影《科学怪人的新娘》,萌生了死而复生的念头,打算保存自己大脑等。我在『西斋深巷』中,写中宣部到文革中成了“阎王殿”,也写了一节江青,正好借此贴出。】
沙滩大院这么个“阎王殿”,里面几乎都是“牛鬼蛇神”,运动中互相揭发贴大字报,却也出现很特别的一张,题名《阎王殿将校以上排队》,作者是自称“牛头马面”的干部处副处长郝一民,给部长和处长们排了个队,大阎王、二阎王之后,是“阎王殿参谋长”,然后依次是:1、牛头马面和判官;2、忠实的奴才,或贾贵的后代;3、驯服的工具(有的挨过棍棒,有的思想共鸣);4、明驯暗不满的准备逃跑懦夫;5、叛逆的英雄(极个别或者还没发现)……。
沙滩大院闹得人仰马翻之际,大家都没想起来一个人,她也曾是这里的一个处长,这会儿哪里去了?
原来,六六年文革当下号称“旗手”、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江青,曾经也是中宣部的一个处长。据时任理论宣传处副处长的于光远文革后回忆,当时的中宣部副部长胡乔木,建议江青做中宣部电影处的正处长,书面报告毛泽东,毛在1951年11月16日答复:“此件很好,可照此实行。”同时也提出“江青是否适宜做处长值得再考虑一下。”此处毛的意思,可能是说江青资历级别都较低,不够当中宣部的处长——中共的体制很怪,国务院部委的建制是部、司(局)、处、科各级,而党务系统即中央直属部委,没有司局级,部长以下就是处长。
所以胡乔木建议让江青担任电影处的正处长,显然属溜须拍马之举,他自然不理毛的“谦让”照做。不过于光远说,那个中宣部电影处也没有副处长,只有两个干事,一个是钟惦斐(著名电影评论家,钟阿城的父亲);另一个名叫安琳,还有一个办事人员沈美理。江青很少来沙滩大院,她只布置给电影处的人看各种电影,布置完了她也不问,她自己则在家里看这些电影。
恰在此时,毛泽东跟江青在家里看了电影《武训传》,还连看两遍,并立即让胡乔木组织批判文章,后犹觉不足,竟亲自撰写了人民日报社论,引导一场“武训大批判”,令该片成为新中国的第一部“禁片”。当时中宣部电影处的工作,就是抓这件事情。毛批武训,主要是想肃清陶行知的“教育救国”理念。于光远回忆,江青还以李进的名字去山东进行“《武训传》问题调查”,陪她去的是袁水拍,《人民日报》文艺部负责人,江青后来还在家里请袁水拍一家人吃饭——这个细节,是文革中袁水拍告诉于光远的,他们俩当时同在中宣部的牛棚里头。
于光远可算是中宣部众处长中的幸存者,八十年代成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实际负责人。他说在延安就认识江青,1942年在去陕北绥德途中,他跟江青同行,走了一天半,居然两人没说一句话。他的回忆文字中,最有意思的,是关于江青原始姓名的钩沉:
『江青说,她的父亲李德文在山东诸城城关开了个木匠铺,生意不错。娶了两房妻子,自己是庶出。她原来的名字叫“李进孩”。上小学时校董薛焕觉得这个名字不雅,看她长得又高又瘦、双腿细长,就替她取了“云鹤”这个名字。』
于光远说,1961年他看到毛泽东那首《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的七绝,原以为“李进”是江青自己起的化名,后来才知道那是从“李进孩”简化而来的。他还指出,林彪和江青在文革中是合作的,而且他们两个人都讲究仪式,林彪发明手持小红书、口喊“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要求群众回应“敬祝林副主席永远健康!”;江青的仪式则是她呼唤“同志们好”,要求群众回应“向江青同志致敬!向江青同志学习!”
1937年江青到延安的第二年,也就是1938年11月,她同毛泽东结婚了。结婚的时候摆了两桌酒菜,新郎毛泽东没有出面,只有新娘江青向到场的人表示谢意。八十年代的科学院副院长李昌,当年在延安出席那个酒席,他后来同于光远谈起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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