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释:
1,2014年4月15日上午7时,胡耀邦25周年忌日,天安门前的警车。
2,上午8时半,北长街会计司胡同口的大铁门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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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午9时50分,北京大妈到胡府献花,不准进入,左2俞梅荪。
4,下午3时半,俞梅荪打开会计司胡同口的小门,快步进入而去胡府。
5,胡德平赠《中国为什么要改革—思忆父亲胡耀邦》和《胡德平:改革放言录》,鼓励俞梅荪继续研究耀邦的法治理念和作为。
6,在中南海和故宫中间的大石作胡同35号(景山前街),原上海《世界经济导报》北京办事处旧址。大门上《民警提示:严禁养大型犬》和《致养犬市民的信》贴住了门缝,可见此门长期紧锁,很久没有打开了。
7,俞梅荪来到景山前街大石作胡同35号,原上海《世界经济导报》北京办事处旧址。右则墙内是国防部办公厅,我曾随《导报》记者陈乐波进去晚饭。如今,物是人非,铁锁把门,长期闲置。
8,在顾家墙上的图,当年顾明在中南海办公室前,隔壁是周总理的西花厅。
9,在中国社科院法学所大堂张友渔铜像前,俞梅荪捧着胡耀邦书瞻仰老领导。
探访会计司胡同 追寻法的精神
---胡耀邦二十五周年忌日纪实
俞梅荪
4月15日是胡耀邦25周年忌日。去年这一天我前往胡府,被十来位警员粗暴地挡在胡同口外。陆续来献花的数十民众都被挡在路边,警员端着摄像机全程拍摄,不少人唯恐被拍而扭过身,花留下,人撵走。我在路边留影,两位便衣冲上来抢相机,把我推撞20多米,十几位素不相识的访民见状冲过来围住我,护送我一起上了公交车,未离去的十多位访民被警员带上大巴车,送往郊外收容站(俗称黑监狱)。也有访民被派出所拘留,送往省政府驻京办关押,警方遣送回原籍。
探访胡府 一波三折
今年的4月15日,我与老李和小王相约胡府门口,带我一起进去。
7时,我来到天安门前,警员警车戒备森严。当年耀邦致力改革开放,阻力重重,被保守势力逼宫下台,抑郁而终。学生到广场悼念耀邦,表达民主诉求,被官方不断打压,酿成"六四"惨案。我在天安门前与一位30岁女士聊天,她竟不知耀邦。至今官方不平反,百姓不能谈,许多年轻人竟不知耀邦。
8时,我沿长安街南长街至北长街,到会计司胡同口,被警员看管,大铁门紧闭,几位境外记者们在马路对面架起摄像机,没有市民驻足。
9时,大铁门打开,有轿车进入。我乘机走进胡同数十米,被警员拦住,要我出示身份证并到胡同外等人。我在路边遇到中央党校老教授,他愿带我进胡府,又被警员拦住,说是不能临时找人带入。
老李一行六人抬花篮来了,我随其进胡同,来到胡府门前十米处,又被警员拦下,老李执意带我进去。警员指着不远处的女士说,是那位胡家人不许穿绿衣者(指我)进去。争执不下,老李对警员厉声说:"不让进就算了,不许发生冲突。"我又被赶出胡同。
我与警员交涉,得以进胡同两百米到胡府,门卫要我通知胡家人出来接,我打胡家值班电话,没人接。我电话给小王,他已在胡府座谈,不便出来接我。期间,两位耀邦湖南老家人来献花而进去;六位北京老大妈捧着花篮排着队,门卫收下花篮却不让进;青年导游罗刚献花,门卫收下花而关上门。罗刚对我说:"我对耀邦了解不多,但很钦佩。"
11时后,访客陆续出来,有耀邦原在共青团时的秘书八十岁高老,那位中央党校老教授是原《理论动态》编辑部主任沈宝祥,其专著《亲历拨乱反正》讲述耀邦在上世纪70年代末努力打破政治禁锢,解放思想,呼唤民主与法治,身处拨乱反正第一线,做出的一系列重大贡献,包括1977年12月华国锋、胡耀邦、谷牧、顾明,努力打开国门,引进外资的往事。(上世纪80年代顾明任国务院副秘书长,我是其秘书)
小王将沈老的专著转送给我。我悻悻地说,我被警员按胡家女士的要求而拦住了。他说胡家人绝不会如此。先前拦我的警员在马路上游荡,我质问"凭什么拦我?"他说;"你与胡家关系不硬才进不去。"
我辗转近两小时回到家中,派出所警员已上岗监控。邻居说,九时多,警员敲门并扒窗看我是否在家。
耀邦的"护法精神"感召我
"赤胆精诚,大刀阔斧平亿万冤狱;政改未成身先殉,引爆中华千古事。
人道清正,勇往直前匡真理标准;刀山火海吾往矣,今日神州有公民。"
我上网收到河南学者史宗伟发来以上纪念耀邦的词条而振奋,于是,找出原任国务院秘书的工作证,溜出家门。
下午3时半,我来到会计司胡同口的大铁门前,见无人站岗,轻轻推开小门,无人看守。我快步走进胡同,叩响胡府大门。门卫引我来到书房,受到胡德平大哥的亲切接待。
上世纪80年代耀邦身居高位,顾明从未对我提及曾与耀邦同事。耀邦去世后的每年清明,我陪顾明(时任七届全国人大法律委副主任)到胡府探望耀邦夫人李昭,方知1939年在延安时,24岁的耀邦任军委总政组织部科长,20岁的顾明是科员。顾明常对我说,历经延安整风的冤假错案,他从不整人,这与耀邦一脉相承。1994年我被捕(冤狱3年)未再来,如今顾明(1919-2008)已故,时隔20年,我重访故地,百感交集。
当年我在顾明领导的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国务院法制办前身)从事立法的规划工作:1982年,耀邦对《"六五"立法规划草案》批示:"没有法不行,但太多太繁也要走向反面。法,要鼓励正当的积极性,要限制和制裁错误的、反动的积极性。"1985年,耀邦对我执笔的《"七五"立法规划草案》严厉批评:"你们的规划要立三百个法吗?一个法要三、四千字,三百个法就是百万字呀,人们记都记不过来,怎么得了!我不同意啊!"当时我想,立法需要繁多而具体,由司法人员掌握即可,公民遇法律问题只需找律师、警察、法官依法办案即可。我不服气地认为耀邦不懂法,但这不影响我对他的景仰之情。1989年春,全国"两会"期间,我在人民大会堂多次见到耀邦,会议闭幕十天后,他憾然离世,我随顾明前往人民大会堂东大厅参加追悼大会。之后的5年,我和同事常在中南海里的胡府后门,在耀邦上班的必经之路徘徊,伤感不已。
后来,我因公支持中共上海《文汇报》党委书记兼总编搞好中共"十四大"的宣传而给其看了有关文件,却被其盗印,交由上海市委窃取,又栽赃陷害,我身陷囹圄而被禁看法律条文,未能依法维权申辩,被司法人员枉法加害。在牢门砰然关上的瞬间,我猛醒于耀邦"以民为本,简法护民"立法观的远见卓识。法,需大力向公民普及使其掌握,更需司法人员遵守,政治体制改革的深入进行,才能贯彻落实,切实维护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但如今,权贵经济和权贵法制的盛行,警方对弱势群体的非法暴力维稳打压愈演愈烈,基层党政黑帮化;例如,党的喉舌《文汇报》团伙盗印中南海党的机要文件案黑幕重重,该报历任党委书记对案情守口如瓶,我不断上门了解真相被拒绝,多次报警抓我而赶出大门,剥夺我的知情权和生存权,至今求告无门。
回首耀邦上台执政之初,拨乱反正,力排众议,为1949年以来历次政治运动三百多万人的冤假错案平反昭雪(包括反右派运动被迫害致死的家父),从劫难中解放(十倍于林肯解放黑奴的人数),一举恢复公平正义的社会秩序,举国上下民心大振,欣欣向荣。谁说耀邦不懂法?他深刻认识到我国从人治转向法治的进程中,只有让广大民众掌握法律武器,才能捍卫自身权益。
德平大哥曾在《胡耀邦信息网》看到我的《追忆胡耀邦"简法护民"的立法观》(2009年为耀邦20周年忌日而作),很是感慨和关心,鼓励我继续研究耀邦在法治方面的观点和作为。得知他访问日本刚回国,百忙中与我聊了近一小时,临别赠专著《中国为什么要改革——思忆父亲胡耀邦》和《胡德平:改革放言录》,我如获至宝,唤起了使命感。
重走故地想当年
出了胡府,我激情燃烧,沿北长街走至尽头,中南海与故宫之间对面的大石作胡同35号(景山前街),原上海《世界经济导报》北京办事处旧址。大门紧锁,《警方致养犬市民的信》贴住了门缝,可见此门已很久没有打开了。如今老宅小院,物是人非,令人怅惘。
1980年创刊的该报,云集一批体制内青年学子和知识精英,力倡改革,观点新锐,受耀邦、紫阳的青睐和知识界好评。1985年起,我多次应邀在此参加改革沙龙,大家思想活跃、意气风发,探讨国事常至深夜,受益匪浅。
耀邦去世,该报在京召开悼念耀邦座谈会,胡绩伟、李锐等老同志为耀邦鸣不平。记者张伟国报道:"大家谈到耀邦领导改革开放、平反冤假错案的政绩;谈到耀邦遭受的不公正待遇,主要产生于政治制度,领导人更替非民主化,耀邦就不是按照正常程序下台的,此前我国其他领导人也如此,这是政改要解决的一个大问题;面对学潮,要求政府与学生对话,应该利用危机推动民主改革……"
1989年4月23日该报刊载悼念耀邦座谈会纪要,被上海市委书记江泽民下令查封,掀起京沪等市"还我《导报》"的大游行,激化学运而达高潮。江泽民被赵紫阳严厉批评,之后却因打压《导报》有功而被推上台,四位记者被捕,报社被解散,老报人总编辑钦本立悲愤去世,留下"《导报》精神不死"遗言。当年,我在此见到钦本立和张伟国等,往事历历在目。
呼唤耀邦的法治精神
沿故宫护城河景山前街东行至顾明家,在书房,回想当年我常被顾明叫来,连夜起草立法文稿至天亮的场景,而潸然泪下。1994年我因突然被捕,许多工作无法交接,殃及各方损失惨重,至今不知此案的政治背景。顾之女说:"你的'犯罪'被新华社《参考消息》报道成了"前周总理的秘书顾明的秘书被判刑(顾明曾任周总理秘书),影响很坏。"顾明长期郁闷,晚年患病,怅然离世,我听后心如刀绞。
因德平大哥谈及法学所李步云研究员的专著中论述司法独立和三权分立。我沿街东行,来到沙滩北街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索书。
在法学所大堂,我向已故法学泰斗全国人大法律委副主任张友渔(1899-1992)的铜像鞠躬。回想"六四"前夕,历经政治运动的张老努力劝说年轻人不要上街,法律让位政治而保护大家。他住木樨地22号楼10层(部长楼),其电梯口有戒严部队乱枪击中的开花弹大枪眼,仅距他家约5米。此楼有些人在阳台被中枪伤亡。我与张老多有工作交往,他的真知灼见,清正廉洁,政绩卓著,使我高山仰止。1992年他去世之日恰是我的生日,冥冥中似有某种传承。
次日,警方上门盘查我去胡家之事,被我怒斥;十天前的清明节,我去赵紫阳家,在朋友家住了一周,完成《纪实文》后回家3小时,警员上门盘查和监控,都说我在那里(胡府、赵府门外)被他们(视频)看到了,看来警方高技术侦查手段的反法而治,无所不用其极。
5月25日起,每班三位警员在我家门口日夜监视居住,要至"六四"之后。两个月来的一半时间,均因各种名目繁多的敏感日:如审判赵常青等、法轮功上访国务院15周年日、习近平"五四"到北大校庆而不许我回母校北大,等等,被警方上岗监控,剥夺自由。早在胡温执政时期,我对上门监视居住而把我打伤的警员们说:"到习近平执政时,我要依据《刑法》起诉你们非法剥夺公民人身自由罪,要判刑三年。"但未曾想到,现在竟被监控得更多、更严、更违法了。有人说,我国万事不进步,唯防民之术独步天下,打击假想敌的花样不断翻新。
耀邦当年主持制定《党内政治生活的若干准则》规定:"禁止任意夸大一个人的错误,罗织成为罪状,并给予政治上、组织上的打击甚至迫害……"但两任总书记耀邦和紫阳却遭打击迫害。胡赵新政,付之东流,25年法治的倒退,到如今,官场腐败愈演愈烈,各种冤假错案积重难返,民怨沸腾,社会道德缺失,面临整体溃败。我这立法人员被反法而治,冤案20年祸及家人的劫难没完没了,冤上加冤,痛心疾首。
时代呼唤耀邦拨乱反正,大规模平反冤假错案的大智大勇!
呼唤耀邦的法治精神!
●本文初稿2500字,原载《争鸣》杂志,2014年6月号,修改补充为4300字,首发《纵览中国》2014-06-03。
●追忆胡耀邦"简法护民"的立法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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