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特稿2009年6月9日】剛剛問世的趙紫陽錄音回憶錄,在海內外引起巨大的反響,這對刻意回避六四20周年的北京當局,無疑是被將了一軍。在此背景下,看杜導正先生在香港《明報月刊》刊登聲明,實在可圈可點。杜先生聲明的要義,一是斥責英文版的序言和標題「扭曲了趙的原意」;二是不同意在目前的時機出版。
眾 所周知,趙紫陽的錄音回憶錄的作者是趙紫陽,著作權是趙紫陽的,趙紫陽去世了,這個著作權就是趙紫陽的家人的,或者是趙紫陽委托的「遺囑 執行人」。杜導 正等人當初勸趙紫陽為歷史留下證言,並為趙紫陽錄音回憶錄的制作嘔心瀝血,功不可沒。而且,他所主持的《炎黃春秋》雜志,近年來屢屢發表田 紀雲等人懷念 趙紫陽的文章,實際上已經在一定程度上開始逐漸恢復趙紫陽的名譽,客觀上為今天趙紫陽回憶錄的出版做了重要的鋪墊。這無疑是令人敬佩的義舉, 定將載入史 冊。
但我相信,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杜導正並無意要分享趙紫陽回憶錄的著作權,也非趙紫陽選擇的「遺囑執行人」。更何況,對于趙紫陽的觀點和有些說法,迄今為止依然身在中共體制里的杜導正也公開表示不完全同意,更不要說對大洋彼岸哈佛大學教授麥克法夸爾英文序言的某些提法有自己的看法,或者在出版時機的選擇上要求以中共處境的政治需要考量,都在情理之中。
然 而,我也相信,杜導正先生肯定十分清楚,他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見,卻不能要求作者和編者听命于他。他當然可以對于自己撰寫的序言提出修改意 見,也可以對已 經出版的序言發表這樣那樣的聲明,甚至可以聲明收回他的序言,但是在趙紫陽回憶錄中究竟選用序言的哪個版本(或以哪個版本為準),除了事先的商定和尊重作 者要求以外, 主要應是編者、作者和出版者的協商(或協定)而定。或許,海外這種出版自由的規範與大陸出版業的「潛規則」是無法等量齊觀的。
說 到英文序言到底是否「夸張趙紫陽個人的功績」,相信一般讀者在讀了趙紫陽的回憶錄,了解了中國經濟改革的實踐過程後,是不難得出自己的結論的。其實,麥克 法夸爾本來對趙紫陽的評價也是有一些保留的,但恰恰是在研讀了趙紫陽回憶錄的全部書稿之後,形成了現今全新的獨立看法︰鄧小平是中國改革 的教父,趙紫陽 才是中國改革的真正設計師。當然,杜導正完全可以批評麥克法夸爾對中共的政治機制沒有像他那樣的深刻了解;同樣的是,麥克法夸爾與中共體制也未見有任何的 利益瓜葛,似不會因為需要某種政治保護,而必須迎合中共的主流意見,與中南海對鄧小平的評價保持一致。更不用說,由于時空條件上的優勢,以及嚴格的學術訓 練,麥克法夸爾在別人對他的論點提出批評之前,自己早就在反覆不斷地證偽了。
杜導正在聲明中強調反對現在這個時候(也就是六四20周年)出版,在此之前他接受媒體訪問時也曾表達了︰等過了六四20周年再出版的意見。當初 他勸趙的時候則說,作為「六四」當事的一方,寫出事件的全過程,前因後果,總結一下經驗教訓。然而,當這些經驗教訓有了最好的用武之地的時候,杜先生給人的印象似乎有些猶豫了。我不說這是葉公好龍,但多少有點自相矛盾,也許他有難言的苦衷——不得不向自己所在的體制所作一種「交代」。
其 實,對于出版時機的選擇,一般情況主要由出版商與作者和編輯之間協定確定,這中間,杜導正或其他人無論是作為趙紫陽的老部下,還是作為一個曾參 與趙傳制 作的工作人員,可以提建議,也可以公開或不公開的發表自己的意見,但不能越位拍板。趙紫陽女兒王燕南在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說,首先肯定錄音是真 的;其 次,現在出版不是早了,而是晚了,早在趙紫陽講這些話的時候就應該出版了。這無疑是趙家意見的權威表述。
杜 導正聲明說,他們工作結束後將錄音交給了作者,「從未給過其他人」。我相信這完全是大實話,但在字里行間不難看出,杜先生的這種說法是要與體制外的鮑氏父 子劃清界限,這固然有他在那個體制里生存不得不為之的苦衷,客觀上對他本人未嘗不是一種極大的傷害,這對他甚至是一種奉獻和犧牲。
杜先生這份聲明其實已經產生了一個事先意想不到的效果,即他挑明了一個大家早已心照不宣的事實︰趙紫陽和鮑彤的思想靈魂是一體的,鮑彤在趙紫陽心目中的地位是無人能取代的,他才是趙紫陽最信任的人。這也間接證明鮑彤、鮑樸父子出版 趙紫 陽回憶錄的授權,恰恰是來自作者本人而非其他人。與其他的戰友和部屬相比較,趙紫陽和鮑彤之間顯然是一種榮辱與共的生死之交。當年為了整垮趙紫陽, 鄧小平、李鵬堅持要把鮑彤打成“壞人”,送進秦城服刑坐牢,趙紫陽非常清楚鮑彤這是替自己去坐牢。鮑彤坐牢期間,趙紫陽就已經通過鮑彤夫人蔣宗曹在探監時轉告了鮑,利用監獄好好休息,出來後再幫他寫《北京十年》(即現在問世的回憶錄)。而鮑彤也把這視為趙紫陽這位老首長給自己最後的任務。
由 此,我們可以理解了,鮑彤為趙紫陽回憶錄撰寫的「導言」里開宗明義提出︰「趙紫陽的遺言屬于全體中國人。以文字形式公之于世是我的主張,事情由我主持,我 對此負政治上的責任。」這一句話所透露的重要資訊是︰鮑彤就是趙紫陽遺囑的執行人。而杜先生的聲明,則在客觀上對此作了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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