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陈一谘 |
1989年「六四」事件已逾22年。當年被中國總理李鵬認定為「頭號通緝犯」的前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所長陳一諮,六四後流亡海外,自2002年起先後患末期淋巴癌和膽道癌,西醫束手,兩年半前醫生指他的存活率只有5%,中醫一度要他「閉關」,自此他銷聲匿跡。
由於一些在六四事件中被北京當局指為「長鬍子黑手」而被迫流亡海外的知識菁英,不少已經抱憾而終,如報告文學家劉賓雁、作家王若望、人民日報副總編輯王若水、前北京「新觀察」雜誌主編戈揚等。陳一諮的近況,在紀念六四22周年之際,也為人關注。
陳一諮2002年在紐約居住時發現患癌,當時右頸的瘤子已經長得有鴿子蛋那麼大,西醫給他作活體細胞檢查後,讓他立即住院作手術。他當時沒有醫療保險。如果住院治療,付不起醫療費、住院費。朋友幫他在大陸某自然療法中心作了檢測,女兒給他帶回的檢測報告說,他的癌細胞比很多死去的癌症病人還多。
他開始尋訪中醫,卻因禍得福,不但遇到名醫讓他存活至今,還遇到一段「奇緣」,最終贏得美人歸,妻子是比他小34歲的醫學博士瀟雨(筆名),陳一諮後來隨妻移居洛杉磯。
從2002年至今,陳一諮一直與嚴重的疾病周旋。最初得了淋巴癌,2005年胳膊和腿不能動,2007年患急性胰腺炎,再到2008年得了惡性膽道癌,西醫已經宣判他的死刑。甚至到2009年初,為他診病的名中醫卓同年認為他的生存率只有5%。但兩年半後,他現在活下來的機會已經上升到60%。
令他覺得安慰的是,他在病中時時刻刻忍受病痛的折磨,以驚人意志完成數十萬字的回憶錄初稿,書名「尋路」,喻意他上窮碧落下黃泉、苦苦追尋自由民主和救國救民真理的心路。
陳一諮患難得真愛,常滿懷感激說:「瀟雨是觀音菩薩給我送來的下凡仙女,自2002年結合以來,每天都受到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沒有她自始至終的幫助,這本書是難以完成的,我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他透露,億萬富豪、慈善家索羅斯(George Soros)聽說他在寫回憶錄,立即表示願意幫助他出版,他表示,藉此要「向關心中國進步的索羅斯特別致意」。
索羅斯與陳一諮的交情,要追溯到1986年10月,當時中美在北京成立中國改革開放基金會,美方主席為索羅斯,中方主席為陳一諮。
他說,書稿本應早就殺青,但在2008年7月,他在加州飛往紐約準備前往費城會見達賴喇嘛途中,突發急性胰腺炎,疼得在飛機上打滾,險些痛死過去,緊急送院搶救。那次他差點見不成達賴,醫生不讓他出院,他在醫院簽了「生死狀」,兼程趕去見達賴。
到年底,他經常感到頭暈眼花全身無力,醫院給他作的血液化驗檢查結果令人難以置信:四個肝功指標超過正常十倍,癌症指標超過正常100倍,黃疸指標超過正常70倍。
接著再做CT、核磁共振和超音波檢查,醫生說是四期膽道癌,必須立即切除膽道、部分肝和大腸,用大腸再造一個膽道。
陳一諮問主治醫生,是否可以不做手術?主治醫生和幾個醫生商量後回答說:「那您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吧。」他心知肚明,「看來西醫已經宣判我的死刑」。
他後來遍訪中西名醫,也都說很難治。這時,他全身從內向外出無數紅點而奇癢難熬,一周內大便拉出的都是深黃色的油花,據說是因為膽道不能正常工作所致,亦即所謂的「脂肪瀉」。
又因為黃疸的關係,他看交通燈時,綠燈變成淺藍色,紅燈變成了淺粉色,醫生不讓他開車了。
短短三個月,他的體重從156磅掉到108磅,走路也走不動了,上樓都得爬上去,說話也發不出聲音了,親友們看他奄奄一息、一副氣若游絲的樣子,為他著急。
後來他訪得有「中醫傳教士」之稱的溫哥華名中醫卓同年,經朋友及女兒懇求,卓同年專門到洛杉磯為他治病,用「扁鵲脈診」給他診脈,又用「玄晏針法」在他背上扎出不少黑血。
卓同年告訴他說:「你病得很重,積勞成疾,舊傷復發,五臟俱損,命懸一線。我可以治你的病,但救不了你的命,要救命還得靠自己,先用三個月的時間,以去黃疸為主,配合服藥、艾灸與練功,看看效果再走第二步。」
結果,兩個多月後,他的黃疸指標降到了當初的七分之一,只超過正常十倍了。卓同年說他的胃、脾、胰、膽、肝都壞了,第二步治療是要「重塑五臟」,關鍵是「閉關」六個月,期間,除了服藥、艾灸、練功以外,什麼事都不要做,什麼人都不要見,什麼問題都不要想,不打電話也不接電話,以免五勞七傷,只有作到恬淡虛無、精神內守,病情才會緩解。
去年9月26日,卓同年第三次到洛杉磯給他診病時,高興地說:「你的生機已經大於危機,但還要繼續『閉關』。」
到年底,奇蹟出現了,他的血液化驗的各項指標幾乎都趨於正常。自他2008年底患惡性膽道癌以來,不斷悉心為他檢查身體、觀察病情變化的洛杉磯西醫名家梁宏也嘖嘖稱奇:「真是奇蹟!我行醫還沒有見過一個晚期癌症病人,黃疸那麼重,居然能活下來。」
陳一諮總結說,他的九年抗癌路,除了卓同年外,還有兩位名中醫也起了重要作用,一為「八大名醫」戴希聖之子戴克剛(蔣緯國曾專門從台灣來美找他治病);二是原中國科學院顧問郭德純用特異功能給他發功、針灸、艾灸。
他並指出,由於環境的不如意,心理的不平衡,人體很容易出現心臟和肝臟的病變,從而產生癌細胞。癌細胞一旦查出,人們往往會過度反應:一是驚慌失措,自造精神壓力,故人們常說,癌症80%是被嚇死的,不是沒有道理;二是病急亂投醫,特別是有本事的人,心放不下,為了多做事,總想一下子就把病治好;三是誤聽流行之言,以為只要手術切除,加上放化療,就可以根治,殊不知往往適得其反。
最後,他表示,一旦身患重病,生命究竟掌握在誰的手裡?他的結論是,最終還得靠自己,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人的生命是堅強的,又是脆弱的。有時甚至得與失、生與死就在一念之間。
回首前塵往事,他感慨地說:「我自少飽受磨難,49歲又流亡異國。常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自勉,也『以出世之精神,作入世之事業,建人間樂土』為圭皋。1989年10月22日,我到洛杉磯西來寺拜訪星雲大師時,他送我題辭『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我一直以此自勉。」
現年71歲的陳一諮表示,他堅信六四遲早會平反,希望有生之年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陳一諮小檔案
1989「六四」事件前,陳一諮時任中國國家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所長、中國政治體制改革研究會副會長,並兼任北京大學、人民大學等六所大學教授。
陳一諮1940年7月出生陝西省三原縣。1959年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後轉中文系。
1980年組織中國農村發展研究組,吸引大批有志改革的青年知識分子,積極開始了對中國農村改革的研究與設計,很快受到主張改革的領導人胡耀邦、趙紫陽、萬里的高度重視。
1984年,在農村改革取得初步成功以後,趙紫陽要求陳一諮組建國家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並任所長,繼續推動中國的城巿改革。
從1986年到1987年,在趙紫陽直接領導下,陳一諮擔任政治體制改革辦公室的秘書長。
1989年六四時,陳一諮試圖組織學生與領導人對話,反對用極端方式解決問題。「六四」後,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所被打成操縱運動的「黑手」。陳一諮成為第一批七名被李鵬秘密通緝的知識分子之一,被迫離開中國。
1990年4月,他和普林斯頓大學教授、歷史學家余英時發起並組建「當代中國研究中心」,主持當代中國研究中心日常工作,編輯出版「當代中國研究」和十餘本專著。
2012年出版上下兩卷、百萬字的《陳一諮回憶錄》(香港新世紀出版社出版)。
寫於2011/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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