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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又一個叫王丹的,採訪中乾脆稱他「禿子」,史丹佛大學胡佛歷史實驗室研究員,很紅的評論家,每年撰寫一篇來自中國的信函,並在《紐約時報》、《外交事務》、《金融時報》、《紐約雜誌》和《大西洋月刊》上發表文章,最近出了一本暢銷書,以及關於中美競爭速度的全新詮釋,Breakneck 譯成《極速前進:中國創造未來的探索》,但是我只感興趣他竟然也界定中國是「『一個工程國家』,它用大錘來解決物質和社會問題,而美國是一個律師社會,它用木槌阻止幾乎所有的事情,無論好壞。從根本上說,它是由幾個簡單的理念所驅動的。美國人和中國人本質上是相似的:永不停歇,渴望走捷徑,最終推動了世界上大多數重大變革。他們的競爭不應該用上個世紀的陳腔濫調來解釋,例如社會主義、民主主義或新自由主義。兩國都是不完美的混合體,經常以競爭的名義自我超越,其程度甚至超越了對方最瘋狂的想像。」
「相較之下,美國是一個律師社會。精英法學院,無論過去或現在,都為那些雄心勃勃、想要躋身美國政府高層的人開闢了最便捷的途徑。律師在美國菁英階層中的主導地位,促使美國淪為一個訴訟至上的否決國家。我相信,如果美國如此執著於一個主要為富人和權貴階級服務的體系,它就不可能繼續維持強國地位。」
他批駁的美國,不就是「深層政府」(民主黨理念)嗎,而川普好像正在拆除這個政體,雖然已經天怒人怨;而他描述的共產黨「工程國家」,恰好始於一個「工程師執政」,即胡溫時期,雖然兩者概念截然不同,如果從中共制度、「工程師執政」與崛起、「我們子弟」奪權、胡錦濤被架出二十大的角度,完全可以詮釋出一整套別的涵義,這恰好解讀到今天這個太子黨(一個充滿仇恨的「紅二代」)執政的衰落。
書評很多:
「一本精彩的書——扣人心弦又令人沮喪。」
— —《華爾街日報》東姑瓦拉達拉詹「這本書讀起來令人驚恐,卻又充滿警示。書名似乎指的是中國的快速增長。但它也可能適用於美國;畢竟,當你跌倒時,就會發生這種事。」
——《彭博》克里斯多福比姆「王巧妙地將豐富的數據分析與生動的個人軼事和一針見血的觀點結合在一起。他的書既是對中國優勢和劣勢的一次引人入勝的探索,也是對一個自我傷害的美國領導層如何在技術軍備競賽中輸給對手的一次尖銳批評。」
——《金融時報》約翰·索恩希爾「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王的文筆清晰,見解獨到,他將實證觀察與哲學反思結合起來的能力,使這本書成為任何關注中國崛起戰略影響的人的必讀書籍。」
——讓-托馬斯·尼科爾,《密碼簡報》「如果你想知道是什麼在驅動著當今的中國或美國,加拿大華裔分析師丹·王的新書是一本不可或缺的指南。王指出,世界最緊迫、最具挑戰性的21世紀任務可能是融合中國和美國的優點,同時避免各自缺點的一面。」
——J ·布拉德福德·德隆,《辛迪加計劃》 "對中國令人眼花繚亂的啟發性及其他令人眼花繚亂的啟發性的描述了性。《晶片戰爭》作者「這是近年來關於中國、關於中國和美國的最佳著作,可以說是今年最好的著作。它文筆精彩,深刻地理解了我們現代世界的困境。」
——泰勒·考恩「王丹是中國問題上不可或缺的發言人,因為他擁有極其罕見的寶貴資源組合:博學的知識和堅定的判斷。
——埃文·奧斯諾斯, 《野心時代》作者「王丹能夠以無人能及的方式闡述中國,他的年度公開信長期以來一直是矽谷的必讀書目。《驚險刺激》擴展了這種分析,並對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話題之一進行了引人入勝且發人深省的描述。」—帕特里克·科里森,Stripes執行長「他無疑是最優秀的中國問題作家之一…這部作品對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新聞之一進行了極其深刻的思考、全面且引人入勝的探討。」
——特蕾西·阿洛韋 (Tracy Alloway),彭博社"奇數"播客聯合主持人"在分析中國時,王丹的報道生動形象,常常帶有自傳色彩,令人印象深刻。"
—— 《城市日報》"這是對技術和治理的一次及時思考,而且讀起來非常有趣。"
—— 《華為之家》作者《華為之家》作者 (Eva) 「這是一本關於美國和中國在21世紀激烈競爭全球領導地位的必讀書籍。」
——朱利安·格維茨 (Julian Gewirtz),前白宮中國和台灣事務高級主任, 《永不回頭》作者「這是一本關於中國如何取得進步、美國如何停滯不前以及兩國未來將面臨的挑戰的精彩著作。」
——奧斯塔德·阿達姆·韋德 (Odd West),耶魯大學歷史教授《大轉型:中國從革命到改革之路》合著者 "王丹帶來了一個美國人需要聽到的令人不安的事實:中國在建設,而美國在爭論。如果我們不改變這種狀況,不學習如何重新建設,中國將在下個世紀獲勝。"
——Noah Smith,Noahpinion 撰稿人"王丹是我認識的世界上最深刻的思想家和最細心的信件撰稿人,「中國在越來越多的高科技領域超越美國,產量也超過美國。王丹以其標誌性的個人觀察和客觀分析相結合的方式,不僅解釋了正在發生的事情,還解釋了其中的原因。這本書對政策制定者、學者、投資者和企業家來說都是一部不容錯過的佳作。」⋯⋯】
中國人三十年兩次「哭總理」,不也是一種「窩囊」嗎?吃瓜大眾為李克強所代表的中共那個最窩囊的派別撐腰,再次證明習政權的敗壞,於是我反倒想梳理一番這個派別:紅小鬼——共青團——工程師執政(中南海九個老男人)——胡青幫。
一、「團派」轉向敵視西方普世的極左路線
二十大閉幕式上,兀然出現胡锦涛不自愿被带离场的法新社画面,习近平扭頭不理,胡最後拍打李克强手臂,好辛酸的一副「兒皇帝」退位景象,若再聯想起胡耀邦臨終之淒涼,再印證當下年龄未达退休的李克强和汪洋均從中央委员出局,便知坊間的一個猜測:習近平鬥不過江氏上海幫,盡拿團派出氣,大概不是猜測,而當年鄧小平自廢股肱(胡趙),好不叫人惋惜。
胡耀邦在當代中國政治史上,不僅代表著一個時代,也是一個政治世代的開山宗師,即未來可能主導中國前景的「團派」。梳理一下它的來龍去脈,或可看到一種傳承與變異:從「紅小鬼」到「胡青幫」。
胡耀邦因著力「平反冤假錯案」,而為這個瀕死體制,注入一股政治清明期望,成為中共歷史上僅見的「好人政治」(胡適語),成為「八九」學運的深層驅力。它與趙紫陽代表的所謂「改革派」,是兩種不同的政治光譜;而更加具有前瞻意義的是,「改革派」經「六四」屠殺幾乎全軍覆沒,「團派」雖「神龍之首」遭覆沒,卻因鄧小平隔代指定接班人而「見尾不見首」,倒是埋下中國的一縷變數。
1、「紅小鬼」的長幼觀
共青團的源頭,是「紅軍」世代裡的所謂「紅小鬼」,胡德平《胡耀邦陳丕顯傾心交往五十年》(炎黃春秋雜誌二○○四年第十二期)一文說:一九二九年陳丕顯、譚啟龍、胡耀邦同時參加革命,譚十五歲、胡十四歲、陳十三歲,三個人都被打成AB團反革命分子,三個人均僥倖存活下來。
這些「革命少年」的成長經歷,與中共的「列寧黨體制」和越來越呈凌駕之勢的毛澤東崇拜,融為一體,是他們人格、理念的唯一來源;他們又僥倖從極殘酷的戰爭(以陳丕顯的「南方三年遊擊戰」為最),和更為血腥的黨內絞肉機中倖存下來,而胡耀邦竟可以童心未泯,天良可鑒,真是奇跡。
「紅小鬼」自然都是他們同齡人裡的佼佼者,毛澤東有點偏愛。下面這個細節耐人尋味,文革中陳丕顯落難上海,其子陳小津來北京找賦閑的胡耀邦,胡給他出主意:「毛主席是我們崇敬的領袖、長者,對主席一定要認錯。如果你不認錯,難道說群眾錯了?難道說毛主席他老人家錯了?當然,要認錯有兩種,一種方式是可取的,另一種是不可取的。一種認錯方式就是實事求是地檢查自己錯誤,請主席關心,向主席提出請求,要求解除監禁,恢復組織生活,要求分配一些工作;另一種,就是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
胡甚至具體指導信如何寫:「要在信中表示:多年來一直想念毛主席,好多年沒有見到毛主席,過去主席經常耳提面命,經常能聽到主席教導。這麼多年沒有見到主席了,很想念主席。雖然沒有見到主席,但一直在認真讀毛主席的書,檢查自己的錯誤,願意繼續跟戰爭年代一樣,在毛主席的教導下,跟毛主席一起幹革命。」一九七四年秋陳丕顯給毛寫信,果然八天後得毛批示獲救。很顯然,「紅小鬼」跟毛的關係,超出一般上下級程度,甚至帶有某種父子關係的意味──毛不僅是「領袖」,更是「長者」,是名副其實的「老人家」,所以對他「認錯」是天然合理,跟你自己究竟錯沒錯完全不相干。
從這裡便不難理解,胡耀邦在八九年可以委屈而死──鄧小平之於他,是跟毛澤東一樣的長輩,豈能違拗?但他終於吞咽不下,以命相抵。他的政治秘書劉崇文回憶他逝世前的狀況寫道:「在我們日常的交談中,他儘量迴避提到小平和陳雲同志,萬不得已時也從不直呼他們的名字,而是用摸右邊耳朵代表指小平,摸左邊耳朵代表指陳雲,可見其之噤若寒蟬。他還告訴我,有一次,他去拜訪葉帥,在他倆談話時,葉帥把收音機開得大大的,唯恐被人聽到。」曾經為多少人洗冤的「紅小鬼」,自己離開人世前竟陷入如此的恐懼,難道不是 「鄧小平時代」的一個特大奇冤嗎?
借著胡耀邦的悲劇性格,蘸上「六四」之血,再加上後來二十年的冷酷「穩定」,歷史會給中國人鑄進怎樣的「長幼」型文化性格,又如何接榫中國傳統君臣之道,豈非一道思想史景觀?
2、選儲兩代,一準一誤、一成一廢
中共的世代,粗放劃分是紅軍、八路、解放,所謂「打江山」的三代,坐江山(四九)以後的幹部,似無資格構成「一代」,乃是一種典型的軍事集團模式。
早在江西瑞金的紅軍割據時期,「紅小鬼」便是「兒童團」頭頭,到抗戰時期他們才隨年齡增長,而升任共青團領導人。共青團作為共產黨的預備隊,其任務是將社會上所有的青年人都改造成這種「預備隊」,可是,它自己是否列於中共的接班序列,卻從未成為一個事實,因為直到文革前,中共尚無「接班」需要。
倘若中共體制也勉強具有韋伯所謂「科層制」的話,其資歷、級別與升遷,皆有矩可循,「打江山」的三代也是論資排輩的,而共青團幹部具有越級擢拔的潛在優勢,亦是成規,如五二年團中央第一書記人選有二:胡耀邦、陳丕顯,毛澤東將後者派去上海主持工作,那年陳才三十六歲。
這個接班階梯,被毛澤東自己以文革打碎,代之以毫無資歷可言的「四人幫」,實屬毀方敗常,難以為繼,所以鄧小平「撥亂反正」,擢升胡耀邦(紅軍)、趙紫陽(八路)主持改革,乃回到原點,順理成章。但是「八九六四」一劫,鄧又重蹈毛澤東覆轍,罷黜胡趙,進而一併廢棄紅軍、八路、解放「打江山」之三代,代之以毫無資歷的江澤民。同樣的政治體制,會犯同樣的錯誤。鄧小平臨死前隔代指定胡錦濤作接班人,是不是意識到了「犯錯誤」,我們不得而知,而他再次啟用一個共青團頭頭,無疑是回到中共的「原教旨」接班序列上。
這次鄧小平是從紀錄片上看到了接班人——在中央新聞電影製片廠專供中南海放映的內部絕密片上,拉薩街頭,一九八九年三月初,主角是自治區黨委第一書記,頭戴鋼盔、手提衝鋒槍,令鄧小平大為讚歎,扭頭問秘書:這個人是誰?
三個月後鎮壓了天安門廣場的鄧小平,不再對「改革」有想像力,轉而焦慮身後江山的安危,殺戒已開,「經濟救黨」不夠了,他的「接班人標準」只剩一條:敢不敢開槍鎮壓群眾?其餘免談。「頭戴鋼盔、手提衝鋒槍」者,正是胡錦濤,他被鄧小平隔代指定為接班人。
3、團棍、清華、姑爺
鄧小平指定了兩代接班人。「六四」一劫,令中共老人幫恐懼江山傾廢,「選儲」餘地又不大,挑出來的江澤民、胡錦濤兩代,可說是一準一誤、一成一廢。以他們的立場來評估,江澤民死守鄧小平告誡「絕對不跟西方翻臉」,在國內放縱仇外思潮泛濫,大舉引進外資,對內拆除「社會主義」,將中國轉型為廉價勞力的世界工廠,重鑄政權合法性於「經濟起飛」基礎之上,不可謂不成功。
但是這點本錢,到胡錦濤手裡,不出十年就揮霍殆盡,二〇一二年國內左右兩派都認為到了「革命前沿」、「八九」重現。太子黨們更是惡言相向:老太爺走了以後這二十多年,被一幫秘書、太監把這個國家折騰得不像樣,現在正宗傳人們要集合成一個政治集團,出來重整山河。
他們是在罵所謂「團派」。這股政治勢力,並非起於那位頗有政治清明魅力的胡耀邦,而是成軍於後來這個胡錦濤。胡耀邦到「胡青幫」——「青」者,一謂「青年團」,又謂「清華幫」,這個十年中共的體制,即「中南海九個老男人」,皆為理工科出生的工程師,卻由「胡青幫」總舵胡錦濤領隊,余杰稱之為「與世界文明完全隔絕」的殘次品;張木生則說他們「在中國創造了讓全世界震驚的經濟奇跡,也創造了讓全世界震驚的嚴重的社會問題」。這是有待日後政治史家去釐清的一個有趣課題。
更加要害的是,胡溫扭轉江朱「師夷」、「韜光養晦」、悶聲發大財的路線,轉向敵視西方、發財、普世的極左路線,其標誌就是敵視諾貝爾和平獎、弄死劉曉波。所以,今日溯源,習近平倒退路線的端倪,始之於胡錦濤的左轉。
坊間戲稱的「胡青幫」,因「團派」從宗師到當今總舵都姓胡,八九前還有一個政治局常委胡啟立(反對屠殺的一票);又以共青團發家的「團棍」為主、清華校友居多、大都出身平民、且多成了「紅軍」「八路」們的姑爺。出身、學歷、官場歷練、婚姻,樣樣具備,只缺心肝兒肺。這幫理工科大學生從政,可謂具有「中共特色」的新科舉,至少它是對毛澤東「讀書無用」反智主義的反撥,但又撥向唯「科學」的另一種蒙昧,比如清華的這個五字班,前未遭遇「反右」「大躍進」,後面躲開了「文革」,據說「受教育最全面」,卻人文涵養幾乎是零,既昧於古典,也盲於西洋,所知僅限蘇聯,難怪中國從九十年代便進入一個枯燥而冷酷的「工程師治國時代」,在那個兇暴且無廉恥的「上海幫」裡,也是成堆的「工程師」。
4、中國人精神荒漠史無前例
中共第四代「工程師」執政團隊的一個突出特徵,是知識結構上升,而人文素養趨零,這更接近一個文化或者思想史的課題。一個突然「崛起」的經濟大國,由一幫「腦殘者」以集權方式統治,乃是二十世紀都未曾出現過的奇觀。史學家余英時曾對此「發生一個很深的感慨」。他在上個世紀就寫下這樣的預言式文字:
「在世紀末的今天,中國的精神貧困更遠在物質貧困之上,這已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一九九四年以研究歐洲中古文化史著名的俄國史學家古烈維奇(Aaron I. Gurevich)在談到蘇聯解體後俄國的一般思想狀態時指出:官方意識形態長期壓抑下俄國民間文化的多層積澱,在極權體制崩潰之後,突然爆發了出來。無論是政客、史學家、學人對此都毫無心理準備。與此同時,數十年來宰製了史學思維的馬克思主義史學完全失去了信用,留下來的則是一片「哲學空白」(philosophical void)。而填補這一大片空白的便是神秘主義、「怪力亂神」(occultism),以至侵略性的沙文主義等等現成的東西。幾年前我初讀此文便印象很深,今天我更感到中國精神的貧困還遠在俄國之上,因為俄國在極權時代仍存在著東正教的根荄,更重要的是文學的反抗傳統始終不絕如縷,有一些作家和詩人即使在斯大林統治下也不肯在思想上作一絲一毫的妥協。我們只要一讀伯林(Isaiah Berlin)的那篇訪談錄便可見其大概。今天中國一般人民的精神饑渴所達到的深度和廣度,真可謂史無前例。」(《讓一部分人在精神上先富起來》)
再去多說胡錦濤個人的乏味、僵化,已成絮叨,擺擺他的局限性,還有點意思。第一條自然是「合法性缺失」,他的發跡本來就是一個偶然,鄧小平的一次衝動而已,有首《共產兒童團歌》一直在唱「準備好了嗎?時刻準備著!」從中央蘇區瑞金唱起,掐指八十年,遲遲沒有兌現。胡耀邦那次起於百廢俱興之際,也不是「共青團接班」,但他選定死後葬在江西九江共青城,未預期地成了合法性來源的一塊神牌。胡錦濤曾想去磕個頭,後來忍住了。清華「五」字班水利系的這個學生畢業後又兼政治輔導員,成為「團派」掌門人,根正苗紅,但共青城那個墓塚的神聖性,來自八十年代的「平反昭雪」,它主要不是關於權力的,而是關於道德和終極意義的,這種合法性不是昏庸之君所能接濟得上的。
所以,由「紅」(小鬼)變「青」(華),既是知識化,也是理想主義退火的「冷血化」,與胡耀邦的政治清明資源,背道而馳。這也是一種「遺傳性退化」,既指施政能力、名望魅力,也包含打天下一代的革命犧牲精神、絕對服從、含辛茹苦、不計個人得失甚至六親不認,斯大林所謂「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已不復存在,列寧式政黨的壽命,大致到打江山的第一代死光,這是蘇聯和東歐的命數,中共呢?
在給定的前提下,胡所繼承的這份遺產,確乎太沉重了,他們面對的世道和難題,跟他們的能力太不相稱──他們一群是靠聽話、看上級眼色、忘掉了自己還有腦子,才混到今天的,哪裡還剩下什麼創造力?即便從鄧小平的角度來說,當初隔代指定他,想必是要他來擦江澤民的屁股──「財富的極大湧流」與人心的極大壞死,不僅叫共產黨坐在火山口上,也叫中國面臨萬劫不復,可胡錦濤非但沒有沾上胡耀邦的清譽,反而是坐享其成「上海幫」的惡政、惡名。也許他最大的能耐,不過是為「團派」爭得半壁江山,果若如此,他真是無顏以見九江共青城。
二、中共是個江湖
中國出了一則《北京童謠》:
大兔子老毛病了,二兔子小鄧摸著石頭過河,三兔子江山典當買藥,四兔子媳婦胡熬不成婆。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來,十兔子問他為什麼哭?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回來。天機不可洩露。
解讀它不易,須破解中共這個江湖(黑社會)——後鄧時代的核心,恰好江泽民胡锦涛二人,俗稱「江湖」,你說有多巧合;然而並非如此簡單,這中間還有一個薄熙来,搞了一齣「兄弟鬩牆」,據稱2012年有場政變被胡錦濤破除,否則薄熙來上台,習近平歇菜,这故事可称太子黨「兄弟鬩牆」,接续的故事,则是「太子党」清算給他們打工的「工程師執政團隊」,其間脈絡複雜而可笑,我已多次敘述過,源頭還在「六四屠殺」,而且「中國政變」是一個假話語,自從「林彪政變」失敗以後,黨內再無政變的膽儿。我另有一文《社會黑化》亦可参考。
不过,制度是复杂的,这个江湖里也有两个异数:胡耀邦、赵紫阳。
1、「工程師」執政團隊
「六四」一劫,令中共老人幫恐懼江山傾廢,「選儲」餘地又不大,挑出來的江澤民、胡錦濤兩代,以他們的立場來評估,江澤民死守鄧小平告誡「絕對不跟西方翻臉」,在國內放縱仇外思潮泛濫,大舉引進外資,對內拆除「社會主義」,將中國轉型為廉價勞力的世界工廠,重鑄政權合法性於「經濟起飛」基礎之上,不可謂不成功。
江胡江胡,實乃兩個江湖。
所謂「團派」並非起於那位頗有政治清明魅力的胡耀邦,而是成軍於後來這個胡錦濤。我寫過一篇《「紅小鬼」源流考 》https://www.facebook.com/841628330/posts/10160287753273331/? 簡略梳理從胡耀邦到「胡青幫」——「青」者,一謂「青年團」,又謂「清華幫」——的來龍去脉。這個十年中共的體制,即「中南海九個老男人」,皆為理工科出生的工程師,卻由「胡青幫」總舵胡錦濤領隊,余杰稱之為「與世界文明完全隔絕」的殘次品;張木生則說他們「在中國創造了讓全世界震驚的經濟奇跡,也創造了讓全世界震驚的嚴重的社會問題」。這是有待日後政治史家去釐清的一個有趣課題。
按照韋伯對「科層制」的定義,國家機器只能是一個中立的、超越階級和黨派的有效技術工具而已,它褪去了「神聖的光環」,只剩下無情感的機械性(頗像胡錦濤那張臉)。這種「制度的現代化」,恰是文革唱過的「老子英雄兒好漢」(不管是不是親生的)的反面。
今天可以總結如下,陳雲因「六四」一劫定調「我們子弟坐江山」,因合法性不足而生「兄弟鬩牆」,需要「打工團隊」協助方能生效,這裡有兩個關鍵人物,將為太子黨補足「合法性」,而日後務必除之為快:曾慶紅、溫家寶。(参考《影帝帮——溫家寶的「六四角色」 》https://www.facebook.com/841628330/posts/10161814069598331/?
胡溫胡溫,不糊也不溫。後面這個溫,尤其厲害,不僅搞定太子黨內訌,自己也「悶聲發大財」,他乃習近平成功封儲的大功臣,二〇一二年三月中旬北京「兩會」爆出大新聞,閉幕記者會上溫家寶抨擊重慶薄熙來「搞文革一套」,旋即第二天薄遭免職,此為「六四」以來中共最大內訌,二十年「穩定」破局,北京人心惶惶,網傳周永康或成下一個整肅對象,或者他絕地反攻推翻胡溫也未可知,總之「擊鼓傳花」提前引爆,「十八大」前好戲連連。
2、有一個「薄熙來路線」嗎?
一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恨難忘。
成王敗冦,無處話淒涼。
法庭相逢應不識,心似鐵,面如霜。
昔日紅歌山城響,神州動,帝業旺。
相煎何急,命斷一耳光。
料得來年腸斷處,秦城月,小鐵窗。
熙來雖薄,厚天下,
天下雖厚,薄熙來!
这首步韵东坡的《江城子》,颇有晚唐五代詞韻,寫出了「薄熙來」式惆悵,但是在中共的接班邏輯中是不成立的,只能算一個爭儲的失敗者。
正因為「陳雲遺囑」沒有合法性,日後才會在「擊鼓傳花」的悶局裡,殺出一個薄熙來,要當毛澤東傳人。這部「政治連續劇」裡最驚人的細節,居然也落了「魅力」話語的巢臼,原來薄熙來頗鄙夷中南海的「無魅力」,罵胡錦濤是「漢獻帝」,習近平是「劉阿斗」。
2007年"十七"大后,跟习争储落败的薄熙来,上任重庆市委书记,从外地空降过来,把自己的亲信王立军从大连调来做公安局长,构陷炼狱、酷刑"治官",重手荡平地方势力,称之为"打黑",以民粹手段博得民众拥护,颇得毛泽东"文革"诀窍;"打黑"之后是"唱红",2009年秋,中国最抢眼的事情,不是北京秦俑方阵式的胡锦涛阅兵典礼,而是重庆的"唱红",嘉陵江畔传来高亢的"革命歌声"——红旗、红歌、红标语,组成"红海洋",是被人遗忘了的一个旧景观,乃造势煽动,一种前现代的巫术,假如我们回到"文革语境",便知道薄熙来是在搞"党内路线斗争"——他对治理中国,跟江泽民、胡锦涛有不同的思路,特别是他"善于"继承和发展毛泽东传统,正以更有效的新术,谋取最高权力。
恰巧有一份王立軍口述被扔到網上,其透露的真相駭人聽聞:「其實唱紅『打黑』運動中死的人多著呢,只是都被包住了,沒讓媒體知道,告訴你一個準確的數字,有幾十個非正常死亡,有上百個被打得殘廢或受傷,有上千個被刑訊逼供,有上萬人受到株連,官方說追逃了三萬七千人,實際上有十萬人左右,光忠縣就有六十一個追逃小組,可見,薄熙來搞的確實是『二次文革』啊,我是現代版的『謝富治』」。
3、沒有「官二代」,哪來「太子党」?
到胡錦濤任內,國內左右兩派都認為到了「革命前沿」、「八九」重現。太子黨們更是惡言相向:老太爺走了以後這二十多年,被一幫秘書、太監把這個國家折騰得不像樣,現在正宗傳人們要集合成一個政治集團,出來重整山河。
他們是在罵「工程師團隊」。
2013年建国日,北京有一个太子党聚会,毛泽东前秘书胡乔木之女胡木英昭告众人,她与习近平谈了一小时,其言可视作一篇《红二代宣言》:
1、江泽民对于腐败极力纵容,甚至怂恿;胡锦涛对腐败闭目塞听,默许放纵。以致今天腐败已经发展到万民怨恨的程度。如果没有力挽狂澜的措施,「亡党、亡国」就不仅仅是一个警告,而会变成现实;
2、我们的父辈,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抛头颅,洒热血,经历千难万苦,才创建了红色政权。有人把我们叫作「太子党」,我坚决反对;有人把我们叫作「红二代」,我觉得恰如其分。我们「红二代」对红色政权的感情才最真挚,最深刻;我们「红二代」才是红色政权的继承人;
3、那些被叫作「官二代」的傢伙,多得像蝗虫,拼命啃食我们的「红色政权」,就是他们不负政治责任的腐败搞得民怨沸腾。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退一步,就是前苏联命运那样的万丈深渊,甚至比前苏联还惨。「红二代」必须形成一个共识,即要高举反腐败的大旗,进行清党,对败家子官员要大开杀戒。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民怨,才能避免「亡党亡国」。
坊间还流传另一个版本的《太子党纲领》:
——「绝不做亡国之君」,必须「重整山河」,整顿官僚队伍,重新确立党的优良传统,恢复马列毛信仰,挽狂澜于即倒;
——要记取苏联亡党亡国的历史教训,绝不做戈尔巴乔夫,致使在历史转折关头,竟无一人是男儿,无人救党救国;
——停止继续批毛,否则会天下大乱;
——坚决反击普世价值和宪政道路,夺回意识形态阵地的领导权主导权;
——我们手中的这个政权,是全世界最有钱的政府,控制了巨大的财富,即两个一百万亿(100万亿国有资产和100万亿现金),国家主义主导的「中国模式」已经成功,下一步要开疆拓土、资本输出、万方来朝,完成一系列战略举措;
——到2021是两个一百年:建党一百周年、从毛到习一百年,实现GDP人均从6000美元达到12000美元、经济总量从五十万亿人民币翻到七八十万亿,接近美国,坐稳世界老二的位置,国力军力超过当年苏联,成为东半球老大,并正式开始G2格局下的中美共治,这就是中国梦。
4、薄規習隨
回顧這段歷史可以看出,中國的改革開放非常成功,但是也充滿危機,既引發劇烈的權力博弈,也蘊含著制度選擇這樣的根本問題。
然而,這個時候走向中共權力頂峰的人是習近平,他跟薄熙來博弈之後勝出,代表一個新的權力集團即「紅二代」,既無執政合法性,也無民意代表性,必須創造出跟前面「鄧江胡」三屆不同的政治路線,而面對中國的危機,走向民主憲政是最佳選擇,但是習近平拒絕走普世道路,因此只有返回到毛澤東路線,他的路線設計「共同富裕」,區別於鄧的「一部分人先富」,更本質的是回到毛澤東「均貧富」的共產主義路線。
當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向「工程師團隊」奪權,辦法是反腐敗。習上台六年中,有134萬名官員因腐敗而被整肅,部長或副部長級的高官有170多名被撤職、大多數投入監獄。自2012年以來遭到整肅的中共中央委員比整個中國共產主義革命史上的加在一起還多。
在習近平不僅是踏著薄熙來的屍骨登頂,中國也因經濟发達而腐敗橫行,中共壟斷一切社會資源、權力,而勢必成為腐敗的制度性根源,習的權力問鼎之路,也是一場場反腐的結果。習近平的發跡,底蘊就在這裡——如果說「發財」是中共的「第一合法性」(後六四),那麼「反腐」就是它的「第二合法性」(後開放),第二個顛覆了第一個,然而橫豎都是它「合法」,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九月初,中国墙内疯传一段"中央北戴河会议的最新精神",大力"宣传抗美援朝"、发扬"上甘岭精神"、备战备荒,像一篇小学生作文,然而六十年代"我们的黑白电影"单子里,也没《上甘岭》这部片子,而从电影里发掘"我党遗产",是一个创举呢。但说这是"北戴河会议新精神",你信吗?倘不在乎这些墙内词汇的隔世陈旧和荒诞可笑,其释放的信息,乃是习近平已从"大国崛起"战略转移为收缩抵抗。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并未对此前抛弃"韬光养晦"、转而"大国崛起"的左倾盲动承担责任,有惊无险地扭转大战略,亦未见他找谁来做替罪羊。从耍横到装怂,不需付"学费",这算"新极权"的一个特征?
但这不符合中共一贯性格和作风,即错误路线执行者必须负责下台,乃是此党"伟光正"的诀窍,也是毛泽东"战无不胜"的猫儿腻,否则该党会遭受巨大损失,早就挂掉了;否则从刘少奇到林彪,把老毛累得贼死,把全国人民也折腾个溜够,不都白瞎了?
看来这次"北戴河"神秘不宣,应是政治局常委们接受习的"转舵"而不追究责任,任"小学生"继续瞎闹。但是,这一点或许恰是此党当下的"成熟",因为西方大梦初醒、正兴师问罪,而海外"换人"呼声震天,此局势下"团结"才能共度危机,换习恰恰"要上帝国主义的当"。
这便意味着,该党自觉他们的"合法性"并未损失殆尽,仍可继续为"习极权"支付代价;而国内百姓亦未觉得"换制"有那么要紧,或反正也换不了,就让习"下一盘很大的棋"吧。
一般的说法,是习不仅颟顸,也深通权术,乃中共三十年未见的狠主,直逼老毛。其实,六四屠杀以降,"合法性"成疑,该党若不走普世价值道路,只有相反走集权道路,而且必须越来越极端,俗话说,螺丝越拧越紧,松一扣就滑丝了,所以该党的前景,就是呼唤强硬独裁者,而牺牲社会发展和大众利益,且必须走到与西方和国际社会死磕的那一步,这是屠杀已经预设的前景,西方耗三十年从生意吃亏上才看到这一步。
习近平须回头发掘毛泽东遗产,不是什么"上甘岭精神",而是"一穷二白"、"自力更生"之类,还有计划经济、票证制度、粮食副食布匹定量等等,而这样的社会也须有相配文化,比如当时全中国唱得最频繁的一首歌,《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被人把歌词改成这样: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嘿,九十号!九十号呀,九十号,九十号!
烟号票,酒号票,豆瓣儿豆粉全要票。
肥皂一月买半块,火柴两盒慢慢烧。
妈妈记,娃娃抄,号票不能搞混了。
舆论皆称美国"灭共",会把中共逼回毛时代,而邓的"韬光养晦"已经露馅,那"光"既蛮又蠢无法再"韬"得回去了。玩毛术,习不幸未经文革锤炼,那时他还小,"打过老师"的大哥哥大姐姐们有经验,可这三十年都贪腐了,据说都对他咬牙切齿。
我们不知道,如今在牢里的薄二哥,心里会不会嘀咕:瞧,我在重庆都替你预演过了,要让我来玩,指定比你玩得更花哨更娴熟;
大概曾庆红也会暗暗叫悔:早知有今日,当初留下薄熙来多好……。
无论是川普的"贸易战",还是习近平的"细菌战",或者两者兼顾,将中国逼回闭关锁国,漂亮的说法叫"内循环",按老话儿说,那叫"洋务运动"闭幕了,回首三十年师夷,邓小平不过学了一回李鸿章而已,没什么"总设计"可言,然而的确令人感慨:中国起飞,黄金万两,贫富崩裂,山河破碎。如今鸣锣收鼓,缩回去"循环"雾霾和污水吗?
习近平"转攻为守",除了大力宣传抗美援朝、"上甘岭精神",备战备荒,做好粮食及能源储备之外,似乎应还有个"花木兰精神"吧,还有诸如:
——启动国家经济双循环体系;
——大力宣传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精神,以举国之力实现高科技及高端制造业突破;
——将国防开支提高到占GDP 4%以上;
——突破美国构建的第一、第二岛链,实现对美国战略突围;
——大力发展核武器,真正以强大的核威慑震慑美国的疯狂,等等。
這些都叫「色厉内荏」,更大的信号是「中国崛起」告吹。
毫無疑問,北京可以辦到一切,因為中国有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而今我们才知道,有钱的极权可以用鬼做一切。
用钱打造的权力,邪恶异常,若以为中国一切都是钱,就大错特错了,三十年中共使的鬼,还是权力,这个极权导致了一切,包括今天全球深陷病毒之中。
这三十年无非三件大事:
改革与文化热、
大屠杀与经济起飞、
专制霸权与民族主义,
然而其间的迷思,西方依然懵懂:
1、中国起飞的诀窍,
2、西方民主制包裹的利己内核,
3、文人失去"五四心肠"的成因;
4、中共体制"马基雅维利化"的脉络。
5、台灣已陷戰降迷陣
此帖起意於「工程師治國」與「律師治國」的對決,王丹兩廂都不看好,也即說出兩者的弱項,他好像很看重效率,說西方訴訟至上,總是否決,而東方工程師們大刀闊斧,近程已經先贏一局,顯例即台灣舉世稱傲的民主選舉,一直處於對岸中共的武力威嚇之下,選民的心理怎會不受暴力勒索?下一步,台灣的戰降選擇,估計會很快浮現,否則習近平還會有大動作——這個二蛋其實已經陷入「攻台」、武統的尷尬境地,拿不拿得下台灣,已是他的「執政生命線」,假如島內有人投降,他真是喜出望外,實際上,他武統藉口也只有一個:解救台灣祈求統一之民眾。而這次大選的民意,也將令歐美望而卻步,第一島鏈將後撤到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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