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4月27日星期一

黄文雄刺杀蒋经国案五十年

黃文雄(Peter Huang)於紐約市廣場飯店前開槍刺殺蔣經國,當場遭伏,子彈偏離(資料來源:紐約時報)

身為台灣人應該要知道的一天:回顧45年前的424刺蔣案

来源:前六八九覺醒聯盟一群曾經支持馬英九但如今感到疑慮的人,希望以「分享歷程」與「研讀台灣史與國民黨體制」的方法,作為對過去選擇的反省與負責!歡迎加入我們! 訂閱作者 收藏本文來試試我們的新功能!
時序拉回到1970年的4月,該月18日,蔣經國獲美國國務卿羅吉斯的邀請,以行政院副院長的身分訪問美國,然而卻在22日於紐約市廣場飯店的旋轉門前,遭台獨聯盟成員黃文雄開槍射擊。
黃文雄(Peter Huang)於紐約市廣場飯店前開槍刺殺蔣經國,當場遭伏,子彈偏離。」《日月》2015週曆手帳內頁是如此描述。在去年的三一八運動之後,許多與公民意識覺醒的周邊商品也如雨後春筍般地一一出現,其中一款打著「解除殖民封印!」口號的週曆手帳,在臉書的轉發之下也引起了筆者的興趣。
過去筆者使用的記事本多會附帶所謂的「國定節日」的印記,像是國父逝世紀念日、國父誕辰紀念日(中華文化復興節)、光復節、行憲紀念日等,因為現在不放假所以根本也不會記得的節日。而在稍微去了解一下台灣史之後,其實可以發覺這樣的國定節日制定的背後,透露了當權者想要灌輸給民眾哪些訊息。
放眼望去現在的中華民國的國定節日的內容是非常奇妙的,也是不同政治意識型態互相爭奪詮釋權的重要場域,同時也顯現了台灣作為擁有多元歷史脈絡載體的特色。不過礙於本文主要目的是探討1970年的四二四刺蔣案,有興趣者可以去參考周俊宇的《黨國與象徵:中華國民國定節日的歷史》一書。
好的,主題拉回來談《日月》手帳的主旨:「以臺灣為主體、以我們為視角,牢記我們該牢記的歷史、紀念值得紀念的人物」。而在四月的其中一項歷史事件「四二四刺蔣案」在手帳中的記載已如上述。但我想大家在看完這段描述後心中仍會有很大的問號,「黃文雄是誰?蔣經國被刺殺過?為何沒打中!」之類的疑問,所以筆者擬在此簡單地補充一些歷史脈絡。
首先是黃文雄此人,1937年生,新竹人,畢業於政大新聞系,1964年獲美國匹茲堡大學獎學金,前往該校就讀社會學研究所,1966年轉至康乃爾大學社會學研究所博士班,如果沒有發生刺蔣案,應該會是台灣第一位留美的社會學博士。
我相信很多台灣人都對他很陌生(尤其是出生在解嚴後的年輕人們),而近期內有印象的媒體來源,可能會是黃在2012年獲頒政治大學「傑出校友獎」的這則。黃文雄獲獎,除了1970年的刺蔣案以外,之後在爭取人權上的努力也是重要原因。但常被揶揄為黨校的政大,出了一位刺蔣案的傑出校友,無論如何都是非常醒目的一件事。
Photo Credit: 林浩生 @ CC BY SA 3.0
如今的黃文雄。Photo Credit: 林浩生 @ CC BY SA 3.0
時序拉回到1970年的4月,該月18日,蔣經國獲美國國務卿羅吉斯的邀請,以行政院副院長的身分訪問美國,然而卻在22日於紐約市廣場飯店的旋轉門前,遭台獨聯盟成員黃文雄開槍射擊。
但在開槍的前一刻,被機警的美方人員察覺並阻止,致使子彈射偏,而黃本人隨後也被制伏在地,同時邊倒地邊大喊:「Let me stand up like a Taiwanese!」這就是驚動一時卻在今日已被許多人遺忘的「四二四刺蔣案」。
筆者嘗試在上述極度簡短的描述中,拉出幾個問題來討論。首先是「美國國務卿」羅吉斯邀請「行政院副院長」蔣經國訪問美國,以及黃文雄為什麼要刺殺蔣經國?美國的國務卿是個權力極高的職位,為內閣成員中的首席,且掌管美國對外事務的負責人,試想如果現在的國務卿邀請張善政(有人知道他是副院長嗎?)訪問美國共商兩國事務,各位不會覺得哪裡怪怪的不對勁嗎?
但畢竟這是一個不尋常的時代,以現在的觀點很難去理解當時的情況。1970年,正是中華民國被否定在聯合國作為中國代表的前一年,在當時詭譎難測的國際政治氛圍中,美國此舉在後來也被認為是安撫當時不安的國民黨政權的舉動。
另外,1969年甫接任行政院副院長一職的蔣經國,也藉由此行作為鋪陳他日後接班的積極展現,也因此,黃文雄表示刺殺蔣經國的其中一個目的,是打亂蔣家的接班計畫,重新挑起國民黨內的權力鬥爭。
第二點是,進行刺殺行動的只有黃文雄嗎?其實策劃此次事件的,還有另外三位台獨聯盟成員:鄭自財、黃晴美(黃文雄之妹、鄭自財之妻)和賴文雄。而黃文雄認為自己是唯一未婚無家累者,故而自願擔任槍手,在案發當天,蔣經國行經廣場飯店門外的時候,在場聚集了一群示威遊行抗議的台獨聯盟成員,而黃文雄亦是從遊行隊伍中衝出並舉槍射向蔣經國。
與此同時,同行的鄭自財見狀想上前救援,卻被警棍打到不省人事,結局演變成槍擊未遂而雙雙被捕。2008年的《福爾摩沙事件簿》則有對這起事件做過專題報導
第三點,在刺殺蔣經國未果之後,整起事件並未因兩人的被捕而落幕,這一聲槍響,立即引起了各地、各大報對台灣獨立運動的注目,且被大幅報導。而為了迎救被起訴的兩人,台獨聯盟亦在短期間內募集到20萬美金的保釋金,將二人保釋出獄;此點在當時海外台獨團體對國民黨政權的政治心理戰方面,是有著高度精神鼓舞意義的。
Photo Credit: Public Domain
蔣經國。Photo Credit: Public Domain
但是,後來的事態發展卻也不如台獨聯盟所期待,兩人不久即棄保逃亡,鄭自財前往瑞典尋求政治庇護,但在1972年遭引渡回美國,坐了約一年牢後獲假釋。黃文雄則消聲匿跡20多年之久,直到1996年才成為最後一位黑名單偷渡回台灣,並在台灣深耕人權議題。
行文至此,我們還可以繼續拉幾個子題出來討論。大家或許想繼續追問:黃鄭二人為何棄保逃亡?根據黃文雄自己的說法,他認為美國政府是國民黨的後台大老闆,且美國政府善玩兩面手法,一邊提倡自由民主,一邊又支持獨裁政權。
另一方面,黃文雄被壓倒在地時喊的那句「Let me stand up like a Taiwanese」充滿了戲劇張力,台獨聯盟也欲借此機會大力宣揚台獨理念,並塑造黃文雄台獨英雄的形象。但同時,聯盟內部卻產生意見分裂,有一派的成員主張為了組織的存續與盟員安全,應與黃鄭二人的行動撇清關係。最後亦是此派掌握發言權,對外正式宣稱該事件是黃鄭二人的自發性行為,與聯盟無關。
在這樣的態勢下,黃鄭二人棄保逃亡也是不難理解的。(甚至有團員認為黃文雄應該「Go to jail like a Taiwanese」換做是我也要逃,為何要犧牲青春坐牢然後當嘴砲份子口中的精神指標人物?)而黃文雄在日後的採訪中自述,他並不想做什麼台獨英雄,認為自己只是「在一個不平常的時代,一個普通的個人,會去做出他平常不會做的事情來」。
打亂蔣家接班計畫的目的失敗,但這一槍對國民黨發出了警訊,少數人統治已讓台灣人忍無可忍了。黃文雄就是在這樣的自我定位與各方考量之下,展開了流亡生活。
再來是,台獨聯盟當時的處置方式到底是在搞什麼?台灣獨立建國聯盟(World United Formosans for Independence,WUFI),是在1970年由四個海外獨立運動團體,加上台灣自由聯盟所集結而成的聯合性組織,雖然台獨是共同目標,但多方人馬集結而成的結果,卻在運動路線以及遭逢重大事件時容易產生內部意見的分歧。
對四二四刺蔣案的應對態度,也顯示了這樣的特性,時任首任台獨聯盟主席的蔡同榮,原本和黃文雄約好在4月24日會前往廣場飯店,但卻因為找不到停車位(這……)而在第一時間缺席。
Photo Credit: MiNe @ Flickr CC BY 2.0
蔡同榮。Photo Credit: MiNe @ Flickr CC BY 2.0
事後又屬於主張和黃鄭二人撇清關係,對外宣稱次蔣案是盟員「個別的英勇行為」說法的一派。在蔡同榮前後立場搖擺的態度中,已可看出甫成立不久的台獨聯盟所爆發的運動路線之爭,以及日後內部人事傾軋的跡象。而蔡同榮本人也在這樣的紛擾中,於1971年宣布不再連任聯盟主席。
相較於黃鄭二人的逃亡、海外台獨組織的各種紛擾,刺蔣案的當事人蔣經國,則是按照他的接班計畫,於1972年接任行政院院長一職,1975年接任國民黨主席,最後於1978年成為中華民國第六任總統。事件的那聲槍響,雖未如黃文雄預期的打亂蔣家的接班計畫,但也對國民黨政權發出了一個嚴正而有力的警告。
而他未料到的一點,則是讓海外台獨團體的內部紛爭提前揭開序幕,也讓自己展開了20餘年的逃亡生涯。後世的我們該如何從單一的歷史事件中回顧看待其背後複雜的歷史脈絡,予以客觀的認識,以及從中吸取經驗來看待當下的政治現況?我想這是在回顧這些歷史事件時,同時必須不斷做出的自我提問。
本文獲前六八九覺醒聯盟授權轉載,原文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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