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松專著《病夫、黃禍與睡獅》 |
「小毛澤東」習近平
習近平手握權柄一年多來,採取兩手硬方針,揮動鐵腕左右開弓,左手從反腐敗為突破口整飭黨紀,右手嚴厲打擊任何宣揚普世價值、否定現行體制的言行,試圖以此「純潔」黨組織,恢復毛時代共產黨的聲威,鞏固一黨獨裁體制。在此過程中,習近平自任各類綜合管理小組的負責人,集黨政軍警宣傳大權於一身。
習近平不僅在權勢上仿效毛的強人政治,在言行上也與敗北的薄熙來同樣的秉性,都是無師自通的小毛澤東。薄熙來張口就是文革時流行的詩句「敢同惡鬼爭高下,不向霸王讓寸分」;習近平五年前訪問墨西哥時,就在中國大使館用毛式語言斥責:「有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外國人,對我們的事指手畫腳。中國一不輸出革命,二不輸出饑餓和貧困,三不去折騰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粗魯的告白驚愕了西方人。
信口開河談「睡獅」
可惜,習近平的舉止盡顯毛式霸氣,卻不具備毛氏的才氣。在國外的政治舞台上,他可以用百姓血汗堆積起來的「經濟實力」作底氣,卻無法遮掩毛時代長大的紅衛兵知青的愚智,儘管他的履歷上掛著一個人盡皆知的假「博士」頭銜。
去年四月七日,習近平在博鼇論壇上發表主旨演講時,把「引擎」、「擯棄」、「迸發」、「弄潮兒」,念成「引敬」、「拼棄」、「並發」、「neng潮兒」。而且一錯再錯,去年十月,在印尼國會發表演講時,又把「擯棄」念成「拼棄」。今年訪歐,四月一日,在歐洲學院演講時,再次把「引擎」念成「引敬」。好在沒有精通中文的外國人在場,不會發現習近平讀錯這些常用字。
然而,三月二十七日習近平「掉書袋」時露了大餡。他在巴黎中法建交五十周年紀念大會上講話,先不無炫耀地用自己閱讀欣賞過法國近現代一大批著名哲學家、文學家、畫家的作品來讚美法國文化,然後「謙虛」地拿拿破侖的獅子論說事:「拿破侖說過中國是一頭沉睡的獅子,當這頭睡獅醒來時,世界都會為之發抖。中國這頭獅子已經醒了,但這是一隻和平的、可親的、文明的獅子。」
傲慢自大的「醒獅」
拿破侖──據說會見一位英國使臣時講的「中國睡獅論」盛傳百年,對此,近年已有不少人撰文論證這是誤傳。兩年前,台灣政治大學教授楊瑞松出了一本專著《病夫、黃禍與睡獅》,對三個影響中國人情緒的符號性名詞進行考訂,梳理糾正了流傳的謬誤。他檢索一七五○年到一九八五年的英國《泰晤士報》,沒找到拿破侖的「中國是沉睡獅子」的原話。他還引述費約翰在《喚醒中國》(二○○四年)中做的地毯式的考據,也沒發現「睡獅論」的任何相關詞語,費約翰認為「拿破侖的睡獅論」不過是以訛傳訛的寓言。
楊瑞松在否定拿破侖後,找出了「睡獅論」的真正「作者」。清朝駐英公使曾紀澤一八八五年用英文在倫敦《亞洲季刊》發表文章《China,the Sleeping and the Awakening》(中譯名《中國先睡後醒論》),是回應有些外國人對中國的批評,指出中國現在是睡著,但我們會醒過來。一八九九年,梁啟超在《清議報》上寫了一篇《動物談》,他在轉述曾紀澤的「中國先睡後醒論」時,誤記為曾紀澤「把我們中國說成是睡獅」,梁啟超借此把中國形容為「一個睡著的機器怪物,一時又是個睡著的獅子」。時值甲午戰爭之後,梁啟超要表達的「不是在說中國有巨大的潛力,有多可怕」,而是悲觀地說,中國的各種改革都進行了,卻越改越糟,「中國已經萬劫不復」。
去年,鳳凰電視台介紹過楊瑞松的《病夫、黃禍與睡獅》,拿破侖「睡獅論」的來龍去脈已廣為人知,但習近平日理萬機卻孤陋寡聞,他龐大的秘書班子沒有毛澤東的秘書田家英和胡喬木那樣的才子,讓他堂而皇之地在法國犯低級錯誤,對此我們不必過於苛責。但習近平引用這個過時的蹩腳比喻,除了說明他在毛時代接受的「恐懼西方,又要戰勝西方」洗腦教育的冥頑,更暴露了他以世界老二國君自居的自大,「老子發了,中國這頭獅子醒了,可以吆五喝六了」,儘管他假惺惺地自詡「是一隻和平的、可親的、文明的獅子」。
誰都知道,在目下的世界叢林中,有不稱王稱霸的「和平的、可親的、文明的獅子」嗎?
習近平隨後(四月一日)在布魯日歐洲學院的演講中就對自己的「文明的獅子」論作了注解,「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創了中華民族新的歷史紀元」;一八九一年以來,「君主制、議會制、多黨制、總統制都想過了,試過了,結果都行不通。最後,中國選擇了社會主義道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中國不能全盤照搬別國的政治制度和發展模式,否則的話不僅會水土不服,而且會帶來災難性後果。」此類沿襲從鄧小平、江澤民到胡錦濤拒絕政治改革的套話,是他曾說的「鞋子合不合腳自己穿著才知道」的翻版,毫無新意,不過說得更理直氣壯,即傲慢地向世界宣告:中國已經是一頭獨霸一方的獅子,決不會仰西方人的鼻息,更不會改弦更張建立民主政體。
諱疾忌醫的「病獅」
楊瑞松匡正的另一個被誤傳的名詞「東亞病夫」,注解了習近平和他治下的中國現狀。
一八九六年以前,「病夫(Sick Man)」,是西方世界用來形容改革乏力的落後國家的慣用詞,直到今天仍然沿用,看類似的新聞標題:「Germany: The Sick Man of Europe?(德國是歐洲病夫?)」(一九九七);「The Sick Man of Asia(亞洲的病夫)」(二○○二);「Nigeria's Sick Man Democracy(尼日利亞是病夫民主)」(二○○八),無一關乎諸國國民身體素質。
一八九六年十月,上海的英文《字林西報》轉載英國倫敦《學校歲報》的一篇專論,梁啟超主筆的改革派報紙《時務報》刊登譯稿,名為《中國實情》,是針砭清政府改革失敗的政治評論,只在開首一處使用「病夫」,稱「夫中國──東方之病夫也」,中文卻將「中國是東亞病夫」誤譯成「中國人是東亞病夫」。事實上,全文沒有一字指涉中國人的身體素質,也絲毫沒有提及改造國民體質的問題,所談的都是中國的政治事務。作者指出,中國在甲午之戰中不敵日本的癥結,在於不啟動政治改革,沒能從傳統帝國蛻變為近代國家,所以是「東方之病夫」。
也就是說,一百年前,外國人就看清楚了,中國的問題是清政府「麻木不仁久矣」,是晚清官僚系統腐敗導致軍政改革全盤失敗,跟老百姓的素質(更別論體質)無關。
一百年後的今天,中國又陷入同樣的境地,中國問題的頑疾仍然在政府而不是百姓的素質。掌握中國命脈的中共政權,比滿清朝廷更腐敗暴戾,他們為維護一黨私利,逆世界潮流對抗普世價值,不進行任何政治改革,一意孤行堅持獨裁,蠻橫剝奪老百姓享有自由的權利。
《中國實情》作者給清政府提改革建議,期許「北京執政之臣,若果以除舊弊、布新猷為急務,勢雖汲汲,猶未晚」,完全適用今日的中共。但對新黨魁習近平來說,諸如此類的規勸是過耳風,以他為代表的中共驕狂地自喻獅子,卻不知自己病入膏肓不可救藥,是諱疾忌醫的「東亞病夫」,正在走向梁啟超所說的「萬劫不復」。
——原载《争鸣》杂志2014年5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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