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与中国跳舞吗?”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不是一个大问题,法国人却把它当做一个题目来做。自从前年法国总统希拉克的夫人与来访的江泽民翩翩起舞,法国人一直对这件他们认为不太光彩的事情耿耿入怀。巴黎《太阳剧院》的女导演–欧洲著名的艺术家Ariane Mnouchkine,不辞劳苦?刈橹顺ご锸刺斓奶致刍幔敫鞴д摺⒁帐跫矣肴巳ㄈ耸壳袄矗黄鹛致壑泄臀鞑氐娜巳ㄎ侍狻?
新年祝福:“扎西德勒!”
我是在会议的最后三天才赶到巴黎的。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六日,正好是藏历新年–西藏人最重要的节日。和汉族人过春节一样,西藏人也有大事庆祝新年的传统。流亡藏人在海外漂泊,更是以传统的节日庆典来抒发他们的乡愁。我便有幸与支持西藏的巴黎人一起,享受了藏族节日的歌舞与盛宴。
为我们这些从各国去的客人服务的,大都是穿着藏族服装的法国姑娘与小伙子。他们托着盘子为我们上西藏食品,为我们表演西藏音乐舞蹈节目,不少法国人能说一口流利藏语。藏族人必吃的年饭是一种带汤的面团,藏语叫“古突”的,用牛羊肉、萝卜、糌粑及其他佐料混合做成。按照传统,有的糌粑疙瘩里面包着小石子、辣椒、木炭块、羊毛等物,谁吃着什么,就象征谁的性格类似所食之物。例如,吃到木炭象征心黑,吃到羊毛象征心地善良,这些“发现”使得大家哄笑,平添了节日的欢乐气氛。很遗憾的是我这个汉人,傻乎乎地把碗里的糌粑疙瘩一吞而下,竟然没有发现里面藏着什么,这使得同桌的藏族、法国朋友开心不已。
连续几天,一队从尼泊尔来的流亡藏族僧侣,为法国观众表演一种宗教性的舞蹈。在达赖喇嘛的画像下,那些年轻的和尚头带面具,身穿法衣,配合锣、鼓、法号、海螺的伴奏,不停地跳着,传达出佛教教义的一些内涵,如舍弃诸恶根、观修空性等等。我看不懂字幕上的法文,又不便太麻烦我的翻译,只好半懂不懂地观赏着,唯一能听懂的一句藏文,是演员们为观众祈福的新年祝愿–“扎西德勒”(祝吉祥如意)。
每天晚上的文艺节目过后,观众和演员共进晚餐,然后才是讨论会。从印度、尼泊尔前来的藏族艺术家、作家和学者,向听众介绍西藏的历史文化、中共统治下西藏的灾难、以及西藏文化的重建。从欧美各国请来的藏学家,大都介绍他们研究西藏问题的学术成果,并对未来西藏的前途进行分析与展望。
这些比较专业性的题目,居然每天晚上吸引法国听众满座。有时讨论会拖延到深夜一、二点钟,大部分听众仍然坚持不离场,算得上舍命陪君子。这使经常患疲倦症的本人感到惊讶:为什么法国人会对西藏问题有这样大的兴趣?是不是如一些中国人所说,这些老外全都成了执著的“西藏迷”,是因为一个拥有古老独特宗教文化的民族,符合了西方人对一个理想的、失落的过去的构想,或者说,这样一个雪域民族,满足了后现代西方人对东方净土的神秘感,所以,那块高原的命运,才这样牵动西方人的真挚感情。
打破坚冰的法国人顾西内
在巴黎和几位朋友讨论上述问题后,我得出结论,不能简单地以西方人对东方文化的猎奇来看待“国际支持西藏运动”的兴盛。虽然目前法国皈依藏传佛教的信徒已达几十万之多,但大多数法国知识分子支持西藏,是由于他们从左拉时代就开始的“好管闲事”的传统–以人道主义原则维护正义、帮助弱小。他们强调自由的积极方面,常常为理想、信仰和各种各样的乌托邦信念而奋斗。尽管当今西方知识分子有对政治厌烦的趋势,但法国人相信社会公正、维护人权的热情从未消减。
这是中国政府最大的不满,近十几年来,被他们视为“内政”的西藏问题,由于国际化而扩大成为举世瞩目的媒体焦点。在中国政府大伤脑筋之时,流亡藏人的事业却因此有了转机。达赖喇嘛因此说,藏传佛教有三皈依,现在藏民族有了第四个拯救者,即国际友人。这些拯救者大部分是各国民间团体与人权人士,无权的他们,能耐不可谓不小。他们通过大量的努力,与达赖喇嘛和流亡藏人建立友谊,吸引本国人民关注西藏问题,施压本国政府改变不过问西藏问题的态度,并促使本国议会通过支持西藏的决议,——。
第一个打破坚冰,以政府官员的身份会晤达赖喇嘛,使得使中国政府几十年的国际封杀政?咂撇模词欠ü吮茨?-顾西内。一九八九年三月,时任法国人道行动国务秘书的顾西内,在达赖喇嘛下榻的巴黎美丽斯宾馆,秘密会晤了达赖喇嘛。当时为了怕走漏风声,连达赖喇嘛身边的亲信大臣都蒙在鼓里。两个月以后,顾西内在电台谈话中公布了这次会谈情况,并要求国际社会派遣调查团去西藏。
这以后的情景我们就可想而知了。中国驻法国大使强烈抗议,而法国政府却说,顾西内“代表了法国人民对西藏的普遍忧虑”。自那之后,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各国政府官员与达赖喇嘛的会谈如雨后春笋般举行,西藏问题真正成为一个国际问题了。
如果说我们这个时代还有真正的理想主义英雄,笔者首先推举法国人顾西内。一九七一年他创建后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组织–“无国界医生”,提出“有权干预”的口号,不理会各国的法律与国界,开往世界任何灾难地区。与达赖喇嘛的会晤也是他一贯的理念,不顾任何外交压力,始终站在弱者一边。目前,顾西内正作为联合国专员在科索沃执行维和任务。
支持西藏就是支持正义
如果要更深入地了解法国人和西藏的历史缘分,我们可以去读《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之行》。这本书介绍大卫-妮尔–一位热忱而富有天赋的女东方学家,由于渴望佛教的生存方式,在1916年严酷的冬天,步行越过大雪封山的边境,到达西藏学习藏文经卷。今天,西藏宗教文化对于法国人,其魅力从未消减。
即使是一些不如西藏有魅力的国家地区,一旦发生侵犯人权的问题,好管闲事的法国人也为之抗争,例如去年俄军血腥镇压车臣时,巴黎的一位哲学家叫安德烈的,他亲自跑到俄国国会,痛斥那些国会议员说:“现在车臣人每时每刻都在遭受你们的残害,我建议你们静默一分钟致哀!”毕竟俄国是一个民主的国家了,那些议员不能不听从这个“干涉内政者”的话,老老实实低下头来。
“干涉他国内政”的法国知识分子,早在六十年代就积极支持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的民族解放运动,他们愤怒地走上街头,对自己祖国的不义进行强烈的谴责。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那些曾经对自己的政府高喊“反对殖民者”的法国人,是有资格对他国欺负弱小民族的不公正说三道四的。
在被誉为“人权国”的法国,人们都有一个理念:支持西藏就是支持正义。
200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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