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符號的錯置與歷史的反諷
中國外交官劉勁松與日本外務省官員會談時,以一襲近似中山裝的「五四青年裝」現身,並在送客時被拍下雙手插袋的畫面,引發日方與國際輿論譁然。這套在改革開放後幾乎絕跡於正式外交場合的服飾,竟被中國官媒詮釋為民族象徵、甚至是對日本展現「傲慢無禮」的象徵。然而,這樣的造型所傳遞的,並非自信,而是文化符號的錯置與政權焦慮的具象化。
中山裝原本是20世紀初反封建、反帝國的現代化象徵,如今卻被極權體制挪用為一種對內服從、對外強硬的政治儀式工具。它曾標誌「現代國民」的誕生,如今卻成了歷史敘事的道具,服從意識形態的戲服。服裝不再象徵改革與解放,而是權力與統治的外衣;插在口袋的雙手,也不再是自信的表徵,而是傲慢與拒絕的身體語言。
這不是進步,而是制度性的倒退。
弔詭的是,習近平所謂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原應是中國走向現代治理的歷史契機,如今卻成為極權強化的遮羞布。從「反腐清洗」到「思想一元化」、從「國進民退」到「網路封控」,所有政策無一不是圍繞「強控制、去問責」展開。「變局」之名,掩飾的,是歷史的倒行。
2022年中共二十大,習近平打破最高領導人任期慣例,開啟史無前例的「三連任」,進一步構建「定於一尊」的個人權力體系。「兩個確立」、「兩個維護」不再是制度承諾,而是忠誠測試與權力歸順的政治儀式。當服裝凌駕治理、語言取代法治、個人壓倒制度,中國便不再是走向現代的國家,而是徹底陷入歷史幽靈的回聲中。
歷史分歧的起點:從甲午敗戰到民主發芽
1895年,甲午戰爭中清朝敗於日本,簽訂《馬關條約》,台灣被割讓。這場失敗不只是軍事潰敗,更在精神與制度層面重創帝國的信心。對中國而言,是喪權辱國的恥辱;對台灣而言,卻意外開啟通往現代治理體制的起點。
這場戰敗激起清末士人的巨大震盪,從康有為變法、戊戌政變、辛亥革命到民初憲政嘗試,無不是對國族、體制與現代性的思索回應。儘管當時中國尚未走出威權體制,知識界卻展現出強烈的思想活力與改革企圖。
反觀台灣,雖陷入殖民統治,卻也被納入日本現代國家體系,展開土地調查、衛生改革、教育推進等制度性建設。1935年,更舉行首次地方議會選舉,開啟政治參與的萌芽。從台灣議會設置請願運動到地方民意代表的產生,雖處殖民管控之中,卻無意間播下民主的種子。
甲午戰爭,成為中國與台灣命運分流的歷史起點。中國選擇革命與權力再集中,台灣則穩步走向制度現代化與公民政治。
民主時間差:兩岸落差已達兩百年
台灣的民主,不是一蹴可幾,而是歷經壓迫與抗爭,一步步推進的成果。從1935年地方選舉的啟動,到國民黨威權體制的實施,再到1987年解嚴、1992年國會全面改選、1996年總統直選,台灣逐步建構出一套可自我修正的民主體制。
若自1895年作為現代治理的起點計算,台灣已走過超過一世紀的制度演化。反觀中國,自1912年民國短暫的憲政嘗試後,陷入軍閥割據、黨國體制,再至今日習時代的極權鞏固,民主脈絡幾近中斷。這不僅是制度上的斷裂,更形成近兩百年的政治時間差。
台灣的民主尚未完美,卻持續深化。人民可批判政府,媒體能監督權力,政黨得以輪替,這些都是民主正當性的根基。而中國,則正走向一種結合毛式體制與數位治理的新極權模式——將極權包裝為現代化。
尾聲:歷史不是循環,而是選擇
當一個大國必須依靠毛裝、中山裝與僵化的肢體語言來構築其「大國氣場」,這不只是歷史的挪用,更是文明的倒退。百年前,甲午戰敗引發中國知識界對體制深刻反省;百年後,卻只剩扭曲的歷史召喚與話語幻象。
歷史不會自動前進。進步從來不是命定的結果,而是制度、價值與人民所做的選擇。
台灣雖不完美,卻走在一條開放、透明且可調整的民主道路上,並已行進百年;中國,則仍徘徊在歷史的倒影與權力重構的迷霧中,離現代文明的共識,愈行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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