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我曾以「中國模式與龐氏騙局」為題寫過一篇評論,今天再議這個話題,一方面,是因為終於看到了這個龐氏騙局開始瓦解,另一方面,也是想對這個規模空前的騙局為甚麼能走這麼遠,發表一點新的心得和判斷。
就認知而言,包括胡溫在內,很多人早就看到了中國模式會難以為繼。胡錦濤為了請小布什出席北京奧運,私下坦言中國問題很多,難與美國爭雄,溫家寶更是公開直言,中國的增長模式不可持續。我有一些深知內情的舊友,20年前就一再對我說,中國經濟「快穿幫了」。也就是說,中國增長模式的龐氏騙局特徵,並非秘密,真正難解的,是這個格局能持續多年的機理,尤其是其貨幣學的機理。
早在1637年,荷蘭發生的「鬱金香泡沫」就揭示了龐氏騙局的金融學機理,但中國模式的龐氏騙局之獨特性就在於,這不僅是一個金融學現象,更是一個超出了西方主流貨幣理論的嶄新的貨幣學現象。其獨特性就在於,是美中兩個超級大國貨幣政策的耦合,為這個史無前例的金融騙局提供了融資手段。這個見解非我首創,而是早在2009年,就被知名歷史學家弗格森(Niall Ferguson)和他的合作者發表的論文所道破。(「The End of Chimerica」,by Niall Ferguson and Moritz Schularick, 2009)不過,儘管弗格森當時就知道這個怪獸不會活太久,但我相信,終局的遲到還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為甚麼會這樣?我相信會有許多經濟學和歷史學家正在並將繼續去解析這個問題。我的一個基本解釋就是,改革前中國存在著一種不同於蘇東的社會和財政安排,即政治集權的等級分租制,其核心是城鄉二元和地域身份歧視。這種體制以實物形態,最大限度地集中了農業地租來推動重工業化,為此犧牲了農民的自由,不僅犧牲了農業發展,也犧牲了城市化。改革初期的包產到戶和財政包幹,則把這個實物化的等級分租制,通過經濟決策分權而貨幣化了。這一發展,觸發了地域之間的產權安排競爭,推動了鄉鎮企業的大發展,為八十年代中國經濟走出困境提供了有效激勵,但未能解決農村勞動力就業不足的大問題。
六四後,中國經濟再度陷入困境。1992年,鄧小平抓住了老布什伸出的橄欖枝,通過南巡之舉,把地方競爭的激勵引向了對外開放。由此,地方競爭轉向了對外資和外來人才的競爭。中國對外開放,外資獲得暴利,秘密何在?大家都知道與海量的農民工有關,但為甚麼農民工會接受如此低的工資,則少見深入分析。農民工接受遠低於馬克思所說的「勞動力再生產成本」,是因為包產到戶不僅迅速提高了農業效率,也帶來了貨幣地租的均平化。農民外出打工,可以立即提升家庭人均收入和消費,即使農民工的工資不足養家糊口。
國際資本對中國農民工的超級「剝削」機會,給金融全球化的主張帶來巨大推動。1997年,西方主流學者不顧凱恩斯的忠告,在世界銀行香港年會上大張旗鼓推動金融全球化,鋪墊了美中貨幣政策的歷史性耦合。正所謂:「利之所在,不得不行」。至於這個誘惑與中國龐氏騙局的形成是甚麼關係,將是下次評論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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