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日星期三

张大军:为激进主义叫好

因前幾日下雨,有熱心民眾擔心大家著涼,特地送來黃色太陽花學運圍巾,上頭不僅有大大的太陽花,同時印有「當獨裁成為事實 革命就成為義務」字樣


有朋友嘱我写篇文章谈最近的台湾学生运动。我有点为难,因为我只对运动有大略的了解,具体的细节没有去关注。大陆知识人对运动的是非曲直,辩论得很热闹。我也只是间接了解到双方各自的大体观点,没有仔细去看很多文章。按道理说,我是没有资格去评论什么的。再者,参与辩论的各方已经从法律政治等诸多角度将这一运动从理论到实践的各个层面剖析的清清楚楚,更多的分析可能既不必要,也对各方无甚启迪。然而,朋友的嘱托引发我更多的思索:中国各种公共话题的讨论早就需要超越冰冷教条的义理层面,拥抱丰富灿烂的生命体验。所以,我还是决定写下这篇文字。


自由民主体制下的台湾,在传统儒家伦理和现代资本主义拜物精神的双重挤压下,已日渐徒具形式,失去其精神内核。国民党和民进党双双沦入既得利益团体的窠臼。马英九是传统儒家伦理的人格化象征,其法治主张带有天生的威权和保守品格。看似四平八稳的政客生涯和温良恭俭让的处事风格表面上很讨人喜欢,骨子里可能是自欺欺人的伪善和让男人羞愧的懦弱无能。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曾经给台湾社会带来活力,催生出活泼有力的中产阶级,这些人在享受资本主义物质成果的同时,也逐渐被资本主义精神俘获,既急功近利又精明世故,同时不知不觉中变成被权贵阶层任意蹂躏和摆布的沉默的大多数。


在这样的政治、文化和社会氛围下,不仅台湾的自由民主受到无法言喻的侵蚀和破坏,更重要的是,个人生命的自由和意志被深深地羞辱了。毫无疑问,年轻人敏感且热血澎湃,他们的这种感觉便更为强烈。在学生运动爆发之前,生命的屈辱感像地火一般已经酝酿很久了,与中国大陆的服务贸易协议只不过恰巧成为地火喷薄而出的一个口子而已。说到底,这是民主的生与死之战。年轻人面临着一个严峻的选择:行动起来,让民主恢复生机;或者,沉默下去,让民主变成僵尸。为自由民主而战难道只能像书斋中的坐而论道那样温文尔雅,波澜不惊么?英国光荣革命前没有法律程序么?美国独立革命前没有法律程序么?法国大革命前没有法律程序么?


然而,对岸中国大陆的有些知识分子开始莫名惊诧了!在他们眼中,相比于老于世故的马英九和国会议员,占领国会和勇闯行政院的年轻人过于激进了,甚至成为他们眼中的暴民。这里面的错误不仅仅是义理、考据和辞章的问题,更为严重的是,这是对生命尊严的漠视、毁谤和亵渎。在极权体制的强压制与资本主义的软诱惑之下,一些大陆知识人满足于甚至沾沾自喜于捣糨糊的中规中矩和小清新的平易近人。他们的身上,处处闪烁着马英九的影子。


质言之,抨击台湾学生运动的知识人身上反映出中国大陆当下所面临的最为深刻的危机:整个生命价值系统的扭曲甚至缺失。在整个儒家系统以及共产党的教育体制里面,人格教育是最为扭曲的:一个个活波鲜活的灵魂被固定于一种道德秩序、法律秩序和社会秩序之中。职是之故,那些学问最渊博的人,可能是压制个人生命和自由最危险的帮凶。这样的人格观不懂得,一个人的自由和独立需要且值得用生命去捍卫。所有政体都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没有个体生命的活力和自由,便不可能有政体的活力和自由。最终,一个不理解为自由民主做生死搏斗的人,不可能领会自由的真谛,当然也不可能理解台湾学生运动的意义和价值。


耶稣说,我来不是为了废掉律法,乃是成全律法。生命的激情和荣耀,不是为了毁掉民主和法治,乃是成全民主和法治。那些可爱复可叹的法利赛人朋友啊,你可能不知道,你广博深邃的知识就像博物馆中的花蝴蝶僵尸一样,你可能还不理解,唯有那点燃生命之火的尊严和荣誉才是这场运动的重点。激进主义无需辩护,只配赞美。



张大军,男,中国河南信阳人,现居美国。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学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耶鲁大学法学院访问学者,中国转型问题研究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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