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网上辗转流传,衍生出多种变体,无非是强化其火药味和攻击性。不过,上面这个版本还算平实,颇有将心比心的意味。说白了,就是“我们”为甚么动辄得咎?“你们”凭甚么指手画脚?
这个世界上被十目所视、众口所诛的不止中国,甚至首先不是中国而是美国。试看后冷战时代,一家独大的美国从内政到外交,做甚么怎么做乃至甚么都不做,都被横挑鼻子竖挑眼,美国被骂的狗血喷头,声望暴跌至立国以来的最低点。将之诿过于布殊八年弊政,就太流于表层了,其实这是超级大国命定的道德承担。
无论村中鸡飞狗跳抑或竹门木门里闹家变,身为一方缙绅就要被问责,不做事是不行的,做得不尽善尽美又被人敲打,也是一定的。当美国被舆论修理得体无完肤之时,这个世界是在仇恨美国吗?英国《金融时报》一语道破:“超级大国的标志就是整个世界对你的关注程度。”
中国自藏变、奥运火炬和四川地震以来,她所受到的八方瞩目,不正验证着中国在国际的自重和比重的变迁?中国不可能既要“强国”和“盛世”,又谢绝外部世界点点戳戳的批评。
可叹党国及其子民都难以完成这种角色转换,这或是宿命。说来本朝政体与现代国家的差距,并非转型难点;拒绝接受普世价值,才是文明进化的死穴。且看北京外交部发言人的言辞,竟和啸聚网际和街头的“爱国红心”庶几近之,凡是批评噪音迎面袭来,便都以“反华阴谋”去驱魔辟邪。
吾族上下几辈人倘有自省精神,便先不去理会人家怎样,而要记录下“我们”真实的集体回忆。我代为执笔,为网民重写歌谣——
“当台湾土地改革,我们在公社化和大跃进;当亚洲多国经济起飞,我们在搞文革;当台湾开放报禁党禁,我们在屠杀争取民主的学生;当共产营垒纷纷易帜,我们誓言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当人家进行公民教育时,我们强化爱国教育;当人类享用网络最丰盛的信息自由,我们在搞金盾工程;当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实行民主选举,我们还找不到票箱在何处……”
还有一段堪以立碑祭奠的痛史,它和外夷的“仇恨”毫无关系。就是当美轮美奂的奥运场馆宾客盈门,火树银花,我们的孩子却埋葬在教学楼废墟之下;当孩子们永远沉默,你们说这是天灾;当难童的父母不再沉默,你们说“没有国哪有家?”于是孩子们再被活埋一次,直至成为化石……
(原载2008年6月8日《苹果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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