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8月,在袁世凯的一再邀请下,孙中山来到北京,一住就是一个月,期间,他们促膝会谈了13次,常常从下午4点谈 到晚上10点甚至12点,有三、四次越谈越投机,竟谈到凌晨2点以后。有一次,孙在兴奋之下对袁说,希望袁负责练陆军一百万,自己则修铁路20万里。袁则 微笑着说:“办路事君自有把握,若练精兵百万,恐非易耳。”这段有名的对答就是这样来的。
每次孙、袁会谈,袁总是屏退左右侍从,只留下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在场。梁号称“财神”,曾是袁的亲信,和孙又是广东 同乡,袁希望他多与孙接近、交好。袁为总统,孙是声望最高的在野政治领袖,两人的会谈当然对国家前途关系重大,13次谈话内容,涉及国家大政方针、经济财 政、外交情形等等,只有梁士诒知道得最详细,但此后二十年,他都没有向外透露过。直到1932年,他已经64岁,有意将自己一生从政经历记下来,编成书, 他曾对身边的有个秘书说:孙、袁会晤,可以编成一部专书,等我有空时讲述。没料想他的生命已接近终点,第二年他就撒手而去,他记忆里的孙、袁谈话就此成了 “天上曲”。他的弟子为他编年谱时还为此感到惋惜。
他晚年只对身边的人说起过两件有关的事,年谱中记下来了。有天夜深,他送孙中山回行馆,孙对他说:“我与项城[即袁 世凯]谈话,所见略同。我之政见,彼亦多能领会。惟有一事我至今尚疑,君为我释之!”他问是什么事?孙说:“中国以农立国,倘不能于农民自身求彻底解决, 则革新非易。欲求解决农民自身问题,非耕者有其田不可。我说及此项政见时,意以为项城必反对,孰知彼不特不反对,且肯定以为事所当然,此我所不解也。”他 回答:“公环游各国,目睹大地主之剥削,又生长南方,亲见佃田者之痛苦,故主张耕者有其田。项城生长北方,足迹未尝越大江之南,而北方多属自耕农,佃农少 之又少,故项城以为耕者有其田是当然之事理也。”孙听了恍然大悟,哈哈大笑。
孙中山接着问:“我以为硬币与纸币均为价格代表,易重以轻,有何不可?苟以政治力量推动之似尚非难事。而君谓必先取 信于民,方法如何?愿闻明教!”原来有一次孙、袁会谈谈及改革全国经济时,他的一番话给孙留下很好的印象。这正是他最熟悉和擅长的领域,他掌握的“交通 系”自晚清到民国,曾多年执中国财政金融的牛耳,袁之所以倚重他,这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他回答,币制是物价的代表,饥不可食,人所共知。中国的币制数 千年来由重而轻、由粗而细,但都是以硬币为本位,如果一旦全部以纸币替代,担心形格势禁,不容易奉行,所以必须先有取信于民的方法。以中国之大,人民之 众,发行40亿纸币似乎也不算多,现在我也卑之无甚高论,先由政府组织一个健全的中央银行,施行统一的币制政策,比如要发行5000万纸币,那就先将现金 1500万银元熔化,制成银山,置于中华门外,公开告诉人民这就是国家的准备库。发行的纸币越多,多铸的银山也就越大。等到信用建立起来,习惯成自然,假 以时日,以一纸风行全国,又有什么难?关键就是要先取信于民。对他的这番宏论,孙中山称善。这是孙、袁会谈之外的一个插曲。
(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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