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公园
维园是什么?
是6个硬地球场,一片老被踩秃的草坪,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喷水池?
还是如海烛光,震天口号,汗流浃背的坚持,或哀伤或义愤的人群?
一个地方的意义,是生活在其上的人决定的,香港如是,维园如是。
而香港人,以我们31年的烛光,以每次七一游行的汗水,赋予了维园抵抗暴政的象征意义。
符号的力量,往小了说,虚无缥缈,填不饱肚子。往大了说,可以是行动的号角,是不用解释的默契,是政治动员的灵魂。
现在,政权正是要将我们所珍视的、代表反抗和自由的符号,一个个地夺去。
天安门广场
天安门广场是什么?
是国家尊严的象征,还是血腥屠城的中心?是民主希望燃点的地方,还是恐惧治国的开始?
在白色恐怖笼罩的32年里,中共差一点就成功夺取天安门的话语权了。六四变成敏感词,逝去的家人从没存在,经济发展证明了杀人的必要性,悔过的人愈来愈接受广场上没死人。你坚持要谈天安门发生过什么事吗?监狱的大门等着你。
是香港人,本着对是非朴素的执着,以让世人讶异的韧力,在这个国度保留了一块能说出真相的空间。香港人,与国内"砍头也不回头"的抗争者们一起,顽强地抵挡住,甚至可以说是成功抢夺了,天安门广场代表什么的话语权。
我们铭记了屠城的鲜血,也传承了八九点燃的火种;我们以年复一年的烛光,帮助着国内的前线抗争者克服恐惧,让他们看见自己并不孤单;让难属们稍感慰借,因为纵使天安门广场沉默无声,悼念的烛光却在另一处被千万人燃点。并让政权知道,有一个地方的记忆,你怎么也抹不掉。
这个真相的避难处,天安门民主运动的继承地,曾经,叫做维园。
维园烛光
维园烛光。
好像是轻飘飘,又好像重逾千斤的4个字。
它承载的意义,有着习惯的重量、人命的重量、良知的重量。它是对专政的否定,是集体力量的体现,是真相战胜过谎言的战场。
政权是最了解这4个字所蕴含的意义的。因此,它千方百计地想扑灭维园的烛光。单是将维园集会定性为"未经批准/非法"也怕吓不走大家,更不惜动用各种吹风恐吓、严刑重典、事前滋扰、7000警力,并将"犯法"的范围无限扩张,以"共同目的"为名,将黑衣黑裤、烛光灯光、铜锣湾行街、维园散步都非法化,就差没宣布铜锣湾天后戒严了。说因为疫情不让人民集会,警察们倒是急着集结在一起了。
这种说法的荒谬,显而易见。然而我们是要容忍这种荒谬,让荒谬透过年复一年的实现,透过所谓法律的强制,成为新的习惯,还是要坚持活在真实中,以行动反抗强加诸我们身上的荒诞规矩?
谁心虚害怕?
恐惧治国是预防性的,也是独裁者们最喜欢的策略。如果靠吓就能中断一个31年的抗争传统,让民众自发缩在家中,多么划算。不用负上打压示威者的恶名,不用费神去堆砌罪状,不用受什么国际谴责,因为根本无事发生。
我们是否要不战而退,主动让出维园这个战场,让政权自此将维园收归国有,变成另一个沉默的天安门广场?让六四的真相再次流亡,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下一个歇息之所?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只能换一夕安枕。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我们每退一步,所谓法律的红线只会愈划愈多,退让只是抱薪救火。要断其薪火,唯奋起反抗。让政权看见我们抗争的意志,让他们知道民心不可侮,让他们划每条红线,都付上代价。
反抗专政不可能没有代价,但如果我们没有人准备为自由而死,那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暴政中灭亡(If none of us is prepared to die for freedom, then all of us will die under tyranny;注)。反抗,是不得为而为之,更是唯一的生路。
反抗不是送头,是为生命而战,为尊严而战。
心虚害怕的,是动用武力和律法扑灭维园烛光的当权者,不是秉持良心行事的义人。
坚持下去
行动不止是对政权的示威,更是对民主路上的蒙难者、先行者和狱中手足的交代。如果我们的战友们出狱后,只看到一片死寂的香港、歌舞升平的维园、麻木绝望的人民,该多么难过?在狱中的李卓人,坚持以烟代烛,禁食悼六四;陈皓桓在法庭上,仍大叫六四悼念,七一发声。我们在外面的,又怎能落在他们之后?唯有坚持下去,才不至让他们的付出白白浪费。
最后,引用何桂蓝谈六四的一段说话作结,她比我这个胸无点墨的人说得清楚多了:
"当身在中国的人要以身犯险才能不忘记,香港『被允许』的悼念,会不会是一种特权?烛海的作用,本就非为做『香港集会自由寒暑表』、印证香港是否仍然自由,而是持续提醒世界,杀人政权仍然屹立不倒,更在持续扩张。如果在打压、在禁令之下,仍然见到记利佐治街人头涌涌,才能真正向世界宣告:六四记忆,本就是对中共政权的彻底否定。
那一枝蜡烛,本就是为了反抗而点燃。六四晚会成为非法集会,不过是回归本质。"
今晚8点,希望见到你的烛光。
注:Timothy Snyder, "On Tyranny: Twenty Lessons from the Twentieth Century"
作者是支联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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