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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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绡红《天生的诗人——我的爸爸邵洵美》封面 |
『止不住的沉沦向下』
东亚的精神洼地也像命中注定的轮回一般，风里来，雨里去，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一代过去，一代又来，洼地始终长存。有趣的是，陷入洼地的人始终无法自拔，连逃离的勇气，都是多余。
01
民国的知识分子，首推邵洵美。然而我们的文学史却将他忽略了。不论有意无意，忽略了就是事实。如今时过境迁，他的传记跟文字也鲜有流传。他女儿为他做的传记，只能说纪念，谈不上精彩，我能得知世上有邵洵美存在，也得益于我们有同乡之缘，偶尔在电视上瞥见。
民国一代豪士，比之张伯驹之流不遑多让，可竟为何会沦落至此呢？自由选择。
邵洵美出身于一个清末大官僚家庭，祖父是地方督抚级别的高官，你要明白清末的地方大员有极大的权力，跟明朝的督抚不可同日而语。这就奠定了邵洵美一方土豪的社会地位。
有人说他父亲是个纨绔子弟，可从我们现在的视角来看，邵洵美何尝不是纨绔子弟呢？他在民国时期做过许多文人的庇护人，帮过鲁迅，帮过丁玲。左联五烈士的光荣事迹如果不是他前后奔走，撰文揭露，恐怕也会石沉大海，了无音讯。民国时期，他被称为小孟尝，并非没有道理。
可惜他虽然家境殷实，却也不如孟尝君有国家机器做靠山。这种虚名，早晚要幻灭。更有甚者，转以攻击他的虚名为己任。
我们可以看看后来他在狱中对贾植芳的自我辩护，便可略窥他的世界：他在乎两件事，一是1933年，邵以世界笔会中国分会的名义招待来访的萧伯纳，其费用46块银元是由他付的，但在当时上海大小报纸的报导中，却独没有他的名字，"使我一直耿耿于怀"，他希望贾将来能写文章"以纠正记载上的失误"。二是，邵说自己写的文章虽不好，但实实在在是自己写的。"鲁迅先生在文章中说我是'捐班'，是花钱雇人代写的，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他的世界大抵如此，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岁月静好。
02
储安平在上海滩搞《观察》杂志的时候，邵洵美在搞《论语》杂志。可谓一时瑜亮。《观察》注重时政，《论语》注重生活。大概彼时邵洵美内心会有一种不偏不倚的感觉，例如新月时代的清新脱俗，可是他却完全无法逃脱他的宿命。《论语》被迫停刊也因尺度有关。
他的宿命，跟一个叫作项美丽的女人有关。项美丽，原名Emily·Hahn，你可以把她想象成一个史沫特莱一样的女子，只不过他的活动地区是白区，而非红区。岁月静好在遇到粉红色的蝴蝶之后，再也岁静不起来了。
民国之末，胡适带了两张机票，希望他离开，他拒绝了；叶公超说服海军派军舰带他的工厂设备一起离去，他又拒绝了。这是一次德性的释放，也是邵洵美多年来不求回报的付出之后的回报。只是据说那时候他和罗隆基有一次密谈，密谈的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基本也能联想个大概。之后他就留了下来。
从此，他从重要变得非常不重要。以至于后世编写文学史的时候，居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漏掉。我想以人性的阴暗，多半是那边编者受了他的恩惠，却要表现自己当初的形象，只有去掉那位恩主，自己才会变得更重要。就如同杀掉拉磨的驴，功劳都是我的一样。
于是邵洵美的命运如同元末明初的丁鹤年一样，在需要选择用脚投票的时候，选择了向下沉沦的那条路径。（PS：这就是六一所说你爷爷害了你）
邵洵美本身有机会成为吴越的土豪，他似乎也发明了吴方言的拼音文字（他的有个名字用上海话写成，Shanghainese: Zau Sinmay,）可他在这方面只是尽了知识分子的义务，在现实层面却走向了另一面。
邵洵美个人的才能与品德无可指摘，他代表了东亚知识分子一种比较高尚的境界，也颇具古时侠义之风。只是这种境界并未能化成有力的组织度，最终会消散在腥风血雨之中。他便如同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描写的那样：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因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传道书1：18）智慧人，和愚昧人一样，永远无人记念。因为日后都被忘记。可叹智慧人死亡，与愚昧人无异。（传道书2：16）
03
费孝通代表着东亚知识分子的另一个境界。他出身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并没有显赫的家世。他一路就读教会学校也符合那个时代知识青年的基本路径，直到后来他离开燕京大学去了清华大学，后来又去了伦敦师从马林诺夫斯基。
我们如今观察费孝通，可以试着从他的两篇文章入手。
第一篇：费孝通《眼望上帝，魂归上帝》
点击链接可查看原文。这一篇只在网上存留，没法考证具体细节。我们也可以基本了解他的精神世界。这篇的大概意思是：我不信上帝，但我敬重上帝和信上帝的人。
骄傲犹存，令人思之不禁唏嘘。我判断此文为民国时期某个大学内的讲演稿，可能时间就是在非基运动前后，之前的可能性更大。费孝通也是非基运动的重要推手，他的理念是基督教毕竟是洋教，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子孙成为洋人的后代，那么我们该如何自存？
结论也很精单：我们可以学习洋人在民主科学上的进步思想，那么我也可弯道超车，哪怕超不过，赶上也是没有问题的。这就是我不信但敬重上帝的真实内涵。
既然如此，那么后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04
第一篇：费孝通《知识分子的早春天气》
点击链接可查看原文。这是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我当年刚读到右派言论集的时候就觉得这文章就算有问题，可跟别的言论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呀！这几乎可以说是"给点饭吃吧"的文艺版本，为何会沦落得这么惨？
原因很简单：就是想整你。知识分子在失去保护人之后的力量弱得墙头的芦苇一样。当年他们跟保护人闹掰其实也不过是闹情绪玩大了，真就把保护人谋杀了。这就好比老婆跟老公赌气不小心推了一把，结果把人从天台推了下去。怎么办？
当然是需要将老公描绘成无恶不作、吃喝嫖赌、恶贯满盈还打老婆，把老婆推上天台要扔下去。结果自己失足掉下去了……
可当暗中埋伏的强盗看清了真相以此要挟的时候，她无奈地完全顺服了，以后强盗要甩她，她就像斯德哥尔摩泼妇一样变得温顺驯服，问题只是强盗真不要你了。
这就是东亚知识分子的第二种境界：小节无亏，大事净犯糊涂。在自己分内的事情也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人都不带理他们。
我心里说，神必审判义人和恶人。因为在那里，各样事务，一切工作，都有定时。（传道书3:17）
05
当然东亚绝大多数还是第三层次的知识分子：严重的装逼犯。典型的例子就是崔琦。
崔琦出身于河南平顶山农村，典型的泥腿子，一辈子不大可能有出息。
他母亲是一位有远见的女性，我们可以畅想那个年代送崔琦去外面读书，特别是去香港读书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特别对于农村家庭而言。
然而崔琦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更装逼，没有最装逼的事情。当年杨澜访谈，杨澜问崔琦："你12岁那年，如果你不外出读书，结果会怎么样？"崔琦的回答大大出乎人的意料："如果我不出来，三年困难时期我的父母就不会死。"崔琦后悔得流下了眼泪。
居然还能流下鳄鱼的眼泪！
这事情根本逻辑不通！具体细节没法展开，但我们可以设想崔琦的两条路径。
第一条路径：他母亲没有含辛茹苦地将他送出去，他父母就不会死？注意你的智商啊，崔博士，您老留在那里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多的可不是一份劳力。您老人家不知道多半您也会饿死在那里吗？你这么说对得起你母亲吗？对得起我们这些智商不是很高的观众吗？
这里隐含着非常不妙的信息，其一、三年困难；其二、我留下就得活。不管如何，这时候的崔琦洗地无疑，自带飞碟属性。
第二条路径更符合真实：崔琦本身就是秘密公派的飞碟，小偷，和现在去硅谷的工程师没有多大区别。不然你很难想象一个农村妇女怎么会这么有远见？他们知道香港在哪吗？知道美国吗？你村里有几个人知道美国在哪？钱从哪里来？无解啊！
这么一来，崔琦就是一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不仅父母之仇也可一笑而过，还可以以此为梗洗地自重，博取大众眼泪。
不论你的学识如何，你的德性确实不咋地。如今的知识分子，有多少是这样的呢？
城外有那些犬类，行邪术的，淫乱的，杀人的，拜偶像的，并一切喜好说谎言编造虚谎的。（启示录22:15）
尾
土豪堕落成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成了说谎者，东亚沉沦向下的不解之谜。
雪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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