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第42步兵师(彩虹师)纪念雕塑,位于1918年红十字会农场战役遗址。 |
2014年,随着一战爆发100周年的到来,欧洲各国将会举行大规模的纪念活动——就连对这些活动的气氛有些不安的德国也在努力强调欧盟(European Union)在为这个大陆带来和平所发挥的作用。欧洲一战纪念活动可能会有一个共通点:美国的作用或许会被忽略或淡化掉。
在一定程度上,这种以欧洲为中心看待一战的观点是可以理解的。一战最初是奥匈帝国和塞尔维亚之间的巴尔干半岛上的地方纷争,后来迅速卷入了德国、俄国、法国和英国。1917年,德国采取了无限制潜艇战(unrestricted submarine warfare)手段后,美国才加入了欧洲的争端。尽管如此,第一次世界大战仍然标志着现代史的一个关键时刻:美国崛起为全球大国并改变了20世纪的意义和方向。
美国军事力量推动了战争的结束——美国军事力量的前景曾在1917年遭到德国政府的嘲笑。有人警告德国皇帝凯撒·威廉二世(Kaiser Wilhelm II)说无限制潜艇战及其会给美国商船队带来的损失可能会挑起美国参战时,他在一份备忘录中写道:"我不在乎。"他夸口道,即使美国人真的对德国宣战,他们也只是一帮有着根本不值一提的军队的牛仔。跟德国的军团相比,这些懦弱的牛仔有什么用?
美国军事行动的速度和强度不仅仅让凯撒大吃一惊,它也是20世纪最大的一次战略奇袭。1917年4月,美国有着强大的工业实力,从1914年开始一直为协约国提供武器和军用品,同时也拥有一支强大的蓝水海军。但从欧洲标准来看,美国陆军是很可怜的——还不到14万人。美国陆军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从头组建一支新的军队来对付德国。招募的士兵和志愿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德国不光低估了美国在物质上的优势,也小看了美国赢得战争的勇气和决心。
到1918年春天,美国作战部队只有28.7万人在法国。但那年夏天,随着数千名美国步兵完成训练并跨过了大西洋,作战部队的人数迅速飙升。到8月份,美军第一军团组建——这是一支人数多达50万左右的军队。德国观察人士震惊不已,其中很多人原以为华盛顿部署几个师的部队都得花上好几年时间。德国指挥官、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Crown Prince Rupprecht of Bavaria)哀叹道:"美军在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增长。"
最终,美军有了规模足够大的部队走上西线,为最后几场战斗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个阶段通常被称为"百日攻势"(Hundred Days Campaign)。"黑杰克"约翰·潘兴将军(John "Black Jack" Pershing)的部队或许并没有英国或法国同盟军那么久经沙场,战术也不如他们成熟,但却构成了巨大的冲击。第一军团9月在默兹-阿尔贡地区(Meuse-Argonne)地区发起了等待已久的决定性攻击,旨在向北挺进达到色当(Sedan),切断大量德军部队的退路和关键的供给线路。
美军在开始的几天遭受了重大伤亡,但德国指挥官们却惊恐不已:他们意识到,美军在未来几个月里只会越来越强大。这使德国开始屈服。1918年10月3日,也就是默兹-阿尔贡战役开始后的一周,新任命的德国总理马克斯·冯·巴登(Max von Baden)发电报给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请求在后者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Fourteen Points)基础上进行停战和平谈判。对于德意志帝国来说,这是末路的开始。
1918年的悲剧是,美国对欧洲和世界事务的及时干预在未来几十年没有维持下去。美国参议院1920年在争议声中决定对《凡尔赛和约》(Treaty of Versailles)不予批准,导致该和约胎死腹中,美国也未加入国际联盟(League of Nations)。这个决定注定了威尔逊总统希望组建的全球秩序的失败命运。美国在1920年决定不再进一步参与错综复杂的国际事务。由于英国和法国太过疲惫,对压制德国也过于犹豫不决,欧洲将会形成一个后来由纳粹填补的危险真空。因此一代人之后,美国会再次被迫对世界事务进行干预——强度还会更大。
如今,美国的全球负担似乎越来越重,我们不应该忘记一战的教训。两次世界战争都提醒我们,没有美国的领导,世界将会遭受多么大的灾难。2014年,美国在世界的角色或许会比100年前更加地不可或缺。
(本文作者尼克·劳埃德(Nick Lloyd)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in London)高级讲师。他的新书《终结一战的最后100天》(Hundred Days: The Campaign That Ended World War I)已由Basic出版社出版。)
在一定程度上,这种以欧洲为中心看待一战的观点是可以理解的。一战最初是奥匈帝国和塞尔维亚之间的巴尔干半岛上的地方纷争,后来迅速卷入了德国、俄国、法国和英国。1917年,德国采取了无限制潜艇战(unrestricted submarine warfare)手段后,美国才加入了欧洲的争端。尽管如此,第一次世界大战仍然标志着现代史的一个关键时刻:美国崛起为全球大国并改变了20世纪的意义和方向。
美国军事力量推动了战争的结束——美国军事力量的前景曾在1917年遭到德国政府的嘲笑。有人警告德国皇帝凯撒·威廉二世(Kaiser Wilhelm II)说无限制潜艇战及其会给美国商船队带来的损失可能会挑起美国参战时,他在一份备忘录中写道:"我不在乎。"他夸口道,即使美国人真的对德国宣战,他们也只是一帮有着根本不值一提的军队的牛仔。跟德国的军团相比,这些懦弱的牛仔有什么用?
美国军事行动的速度和强度不仅仅让凯撒大吃一惊,它也是20世纪最大的一次战略奇袭。1917年4月,美国有着强大的工业实力,从1914年开始一直为协约国提供武器和军用品,同时也拥有一支强大的蓝水海军。但从欧洲标准来看,美国陆军是很可怜的——还不到14万人。美国陆军部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从头组建一支新的军队来对付德国。招募的士兵和志愿兵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数量。德国不光低估了美国在物质上的优势,也小看了美国赢得战争的勇气和决心。
到1918年春天,美国作战部队只有28.7万人在法国。但那年夏天,随着数千名美国步兵完成训练并跨过了大西洋,作战部队的人数迅速飙升。到8月份,美军第一军团组建——这是一支人数多达50万左右的军队。德国观察人士震惊不已,其中很多人原以为华盛顿部署几个师的部队都得花上好几年时间。德国指挥官、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Crown Prince Rupprecht of Bavaria)哀叹道:"美军在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增长。"
最终,美军有了规模足够大的部队走上西线,为最后几场战斗做出了巨大贡献,这个阶段通常被称为"百日攻势"(Hundred Days Campaign)。"黑杰克"约翰·潘兴将军(John "Black Jack" Pershing)的部队或许并没有英国或法国同盟军那么久经沙场,战术也不如他们成熟,但却构成了巨大的冲击。第一军团9月在默兹-阿尔贡地区(Meuse-Argonne)地区发起了等待已久的决定性攻击,旨在向北挺进达到色当(Sedan),切断大量德军部队的退路和关键的供给线路。
美军在开始的几天遭受了重大伤亡,但德国指挥官们却惊恐不已:他们意识到,美军在未来几个月里只会越来越强大。这使德国开始屈服。1918年10月3日,也就是默兹-阿尔贡战役开始后的一周,新任命的德国总理马克斯·冯·巴登(Max von Baden)发电报给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请求在后者提出的十四点和平原则(Fourteen Points)基础上进行停战和平谈判。对于德意志帝国来说,这是末路的开始。
1918年的悲剧是,美国对欧洲和世界事务的及时干预在未来几十年没有维持下去。美国参议院1920年在争议声中决定对《凡尔赛和约》(Treaty of Versailles)不予批准,导致该和约胎死腹中,美国也未加入国际联盟(League of Nations)。这个决定注定了威尔逊总统希望组建的全球秩序的失败命运。美国在1920年决定不再进一步参与错综复杂的国际事务。由于英国和法国太过疲惫,对压制德国也过于犹豫不决,欧洲将会形成一个后来由纳粹填补的危险真空。因此一代人之后,美国会再次被迫对世界事务进行干预——强度还会更大。
如今,美国的全球负担似乎越来越重,我们不应该忘记一战的教训。两次世界战争都提醒我们,没有美国的领导,世界将会遭受多么大的灾难。2014年,美国在世界的角色或许会比100年前更加地不可或缺。
(本文作者尼克·劳埃德(Nick Lloyd)为伦敦大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in London)高级讲师。他的新书《终结一战的最后100天》(Hundred Days: The Campaign That Ended World War I)已由Basic出版社出版。)
——华尔街日报,网友推荐
【附录】
在比利时凭吊一战,那场改变历史的浩劫
STEVEN ERLANGER 2014年07月04日
比利时佐内贝克——这块雅致的墓地里,埋葬着第一次世界大战阵亡将士的遗骸;走过一排排整齐的墓碑,不免感觉既敬畏又遥远。随着最后一名一战老兵的过世,100年前爆发的那场战争已经由记忆蜕变为历史。但它的回音尚未消退——仍然在领土和地缘、人民和国家,现代战争的成因和后果中回响。
这是泰恩摇篮墓地,世界上最大的英联邦公墓,它靠近伊普尔,也靠近帕斯尚尔战役泥泞的杀戮场。将近1.2万名士兵被埋葬在这里——其中8400名姓名湮没,墓碑上只刻着"大战中的一名士兵,上帝知道他的一切"。尽管这个墓地规模巨大,埋骨这里的士兵人数还不到一战阵亡者总数的零头:作战双方总共损失了850万将士,而这个数字又只是2000万重伤者的一小部分。
这是欧洲爆发的第一次全面战争,在二战爆发前被称为"大战"(Great War),除军人外,还有700万平民丧生。
但是,在这里以及西线沿途所有村庄修建的墓地和纪念地,不只让人想起那场杀戮的巨大规模。一战也开启了这样一个传统:有名有姓地纪念普通士兵,把他们埋葬在他们长官的旁边,这是经历了大屠杀创伤之后,对个人的追悼。
第一次世界大战,可以说是始于1914年6月28日的萨拉热窝。当时,一个怀揣大塞尔维亚梦想的年轻民族主义者刺杀了弗朗茨·斐迪南大公(Archduke Franz Ferdinand)和他的妻子索菲(Sophie)。随后的4年半中,战火燃遍欧洲、中东和亚洲,从根本上重塑了现代世界。
这场战争摧毁了国王、皇帝、沙皇和苏丹;瓦解了帝国;引入了化学武器、坦克和空投炸弹;它让数以百万计的妇女进入劳动力市场,加速了她们获得合法投票权的步伐。它让乌克兰、波兰等国和波罗的海国家获得了独立,在中东建立了一些边界划分随意的新国家;它带来了重大的文化变革,比如让人们对战争心理学,对"炮弹休克"(shell shock)和创伤后障碍有了新的了解。
美国也在一战期间,迈出了它作为全球性大国的第一步。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总统建立新的世界秩序和国际联盟(League of Nations)的抱负最终未能实现,他坚持停战,支持定义不明确的"自决",这些做法引发了很大的混乱。而美国迅速从欧洲撤兵,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二战的爆发埋下了种子。
对于这场战争的责任,历史学家们仍然争论不休。一些人继续把它归咎于德国,另一些人则认为是形势使然:对抗、结盟、焦虑与担忧——奥匈帝国和奥斯曼帝国的日益衰落,德国和俄罗斯的力量日益壮大,令人们忧心忡忡——相结合,可能无论如何都会导致一场战争的爆发,即便宣战事由会有所不同。
但这场战争留下的感情印记,对于不同国家来说各不相同。对法国而言,这场战争不管多么血腥,都是对入侵的必要反击。第一次马恩河战役旨在阻止德军攻入巴黎,事关要自由还是被奴役。第二次马恩河战役终于有了美国士兵助战,它是德国人走向战败的开始。一战对法国是一场"好的战争",而二战则是令人尴尬的崩溃,存在大量通敌行为。
对于德国而言,他们在军事领域的投入巨大,所以几乎无法理解一战的失败,这也为后来的革命、复仇主义、法西斯主义和种族屠杀埋下了祸根。奇妙的是,战争史学家马克斯·黑斯廷斯(Max Hastings)说,德国如果没有开战,本可能在20年内成为欧洲经济的主导者。
"1914年最讽刺的事情是,欧洲很多统治者都严重高估了军事的力量,严重低估了经济的力量,"黑斯廷斯说,如今他在与中国将军交谈时也会强调这一点。德国人也仍然困扰于过往的历史,对于目前应该在欧洲发挥多大的经济和政治作用没有把握。
对英国而言,就连他们是否必须参加这场战争,至今都仍然存在争议。但他们确实参了战,数以百万计的人们曾志愿参军,直到阵亡者累积如山。到1916年时,英国终于开始强制征兵。1916年7月1日,索姆河战役(Battle of the Somme)交火的第一天里,2万名英国士兵阵亡,4万受伤,60%的军官丧命,这场战役烙印在英国人的意识中,成为了"无谓屠杀"的代名词。
"在英国的许多讨论中仍然存在这样的看法,那就是参与这场战争是徒劳和毫无必要的,"伦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的战争研究教授劳伦斯·弗里德曼(Lawrence Freedman)说。
有些人质疑1914年或1939年留下的教训今天是否仍然适用。我们是否只吸取了1939年的教训——克制的代价十分高昂,却忽视了1914年教给我们的东西——克制本来可以避免战争?
有些人看到了德国和俄罗斯为争夺对欧洲的掌控,延续着过往的斗争,这一斗争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均有所展现,今天仍在继续,而且不光是在乌克兰。一个世纪前,乌克兰人曾分成两派发动战争。另外一些人看到一战爆发于萨拉热窝,把它看成第三次巴尔干战争,而与此同时,在波黑、科索沃和更多地方,南斯拉夫冷战后的解体以及它的多民族、多文化、多宗教模式的崩塌仍在为欧洲带去难以解决的问题。类似的问题还长期存在于北爱尔兰,爱尔兰始于1916年复活节起义的不完全革命造成了北爱尔兰今天的局面。
考虑到目前的中国和中东局势,还有一些人提到了衰落中的大国面对新崛起国家时的危险。在中东,叙利亚内战和伊斯兰武装分子对巴格达的挺进,正在破坏法国和英国签署的《赛克斯-皮科协定》(Sykes-Picot agreement)所划定的殖民地边界。这份协定签署于1916年一战期间,得到了俄罗斯的认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当时正在瓦解。加里波利战役塑造了现代土耳其这个继承国家的民族身份,对于奥地利更是如此。
即使是宣布英国支持在巴勒斯坦建立犹太国的《贝尔福宣言》(Balfour Declaration),也是在一战期间的1917年签署的。
对百年纪念活动感兴趣的悼念者、游客、学生和亲属从伊普尔那尚未消亡的战场走过,那里时不时地仍然会出土一些遗骸和未引爆弹药。他们从泰恩摇篮一排排灰色墓碑之间精致的草坪上走过,献上鲜红的罂粟花。
如果泰恩摇篮是英联邦最大的军人墓地,那这就是最小的美国军人公墓。墓碑上讲述着第一代和第二代美国人的故事,这些人的名字让人联想起欧洲大陆,那个他们的父母曾经为了更好的生活而远离的地方。当他们最终归来时,却把生命永远留在了这里。比如宾夕法尼亚的二等兵朱塞佩·斯帕诺(Giuseppe Spano)、西弗吉尼亚的二等兵安杰洛·马扎雷拉 (Angelo Mazzarella)、蒙大拿州的二等兵埃米尔·P·维泽(Emil P. Wiser)、威斯康辛州的二等兵奥利·奥尔森(Ole Olson),以及俄亥俄州的一等兵约翰·久津斯基(John Dziurzynski)。
"曾在这里的逝者,现已作古,"历史学者G·M·特里维廉(G.M. Trevelyan)在自传中写道,"他们的故乡不再记得他们,只属于今天的我们。然而他们曾经和我们一样真实,我们明天也会成为像他们一样的阴影。"
本文最初发表于2014年6月27日。
翻译:王湛、土土
图辑:《一战百年,当时和现在》
http://cn.nytimes.com/slideshow/20140704/c04war-ss/#page1
——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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