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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辛亥斷皇脈,刨了兩千年根基,這個根基便是秦制,所以不是壞事;然而,辛亥其實勢單力薄,啃不動這根基,又請來蘇俄馬列,不料這現代巨毒,比千年污垢更可怕,流入中國僅一百年,才真的刨了我們祖墳。七十年以降,國破人亡,神州無神,精神價值皆空,到頭來能找到,只剩下辛亥這根長矛,它曾斬斷皇脈,還能靠它刨馬列禍根嗎?】
2023年我就有個「歲末回眸」:妖怪糾纏著的中國
2023年最後一天才發現,這一年我都在跟一個妖怪糾纏。我們漢人/華人/大陸人——無論定義為何,總之從那個大陸走出來的,必定被一個妖怪糾纏,我一年都在討伐中國民族主義這妖怪,批判它也是被它糾纏。
年初1月31日,美國之音《時事大家談》節目主持人樊冬寧就邀我跟她聊電影《滿江紅》。https://www.facebook.com/100012522828632/posts/1578184142608998/?
恰如樊冬寧設計這個話題所言,中國民族主義狂潮是「自嗨現象」、「背後是否有人策劃」自是無疑、『為何片中台詞會提到「一張白紙,鬧得雞飛狗跳、動靜不小」』則被我解釋成張藝謀的雕蟲小技,等等。
《樊冬寧專訪》分上、下兩集,下集的話題是:民族主義是習近平的迷魂湯、救命草?將中國人、中華民族、中國共產黨綁成「三位一體」的民族主義又要如何解套?
我的回答比較簡單:這部電影,又撩撥中国两千年最「狗血」的民族主義,一個被外族(夷狄)入主兩次(元清)的漢民族,其實從來沒有「王朝認同」的,然而漢族文人是講究「文化氣節」的,這東西也早就死了。漢人王朝中最「狗血」的朱明,朱姓骨肉相残,阉祸滔天,文字狱最烈,再则外患频仍,偏偏又多生「忠臣」,明朝于谦重复宋岳飞的故事,只彰显了汉王室的无可救药。这一剂「民族救药」,给中共输血,却是涂改历史的狗皮膏药。
《满江红》与《战狼》话题,到此结束,接下来,比電視劇更「狗血」的,是习近平要「抗美援朝」。
二月:雙重阻嚇
2024台北國際書展明天開幕,印刻出版社編輯陳鍵瑜事前即告訴我,他們會把去年整年的書,再次介紹給讀者,今晨她發來的照片裡,竟有我七本書。
幾十年各種採訪每每問及車禍,夫復何言?然後思之竟得二味:生命何其堅韌,不屈不撓,似並非希望牽引之,而是茫然不肯放棄的不甘之心,在最暗黑之中匍匐爬行;劫後之生命,何其甘甜也!有享受不盡的韻味,所謂苦盡甘來。
2024台灣大選,陷入劇烈認知戰,所謂「戰與和」,其實是中共介入台灣大選的策略,顯示習近平在失去「武統」可能性後,轉為「和統」的謀略,其中仍然含有高度價值分歧,如制度、文明、實力等等優劣的對決,思想史家余英時,早在十年前的一次訪談中,便逐一釐清這些問題,為今日台海危機,留下一份高屋建瓴的文化辨析,當年他就嚴厲批評道:「盲人維權人士陳光誠去台灣,不但總統馬英九不敢見,連文化部長龍應台都不出來,沒有出息到極點了,在我看來是很丟臉,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好像擔心共產黨會找你麻煩。老實坦白的說,對台灣目前的態度,我很失望,甚至不客氣的說,我看不起了。我以前對台灣有一種期待,我也知道台灣有不盡如意之處,但對抗共產黨的決心不能沒有。」這份《余英時於2013年8月17日在其普林斯頓寓所接受世界日報的訪問》,世界日報按語稱:『余英時在訪問中暢談他對「中國夢」與中國未來的看法,也對中國現行體制提出一貫犀利的批評。』
「認知戰」在余先生看來,即是對中共的認知,他說:大家把維穩不成的後果看的很嚴重,我覺得中共所謂的維穩,目的是在共產黨不要失去政權。可是我覺得中國不會大亂,只是慢慢的不聽中央指揮的情況。現在,不會讓中共得心應手地使用暴力統治。所以中共所謂的維穩是誇張的,認為沒有中共,中國就會亡了,就會亂了,但沒有這麼可怕。
這也反映在一個「失焦的春天」。
「雙英」走鋼絲
蔡英文訪美,美國第三號人物議長麥卡錫公開稱她「台灣總統」,據稱是一個突破;但是麥卡錫原本是要訪台的,卻被中共阻嚇,換作蔡英文訪美,這種外交遊戲,輸贏皆有,只能說蔡英文「走鋼絲」而已。
這廂馬英九訪中,顯然習近平玩兒平衡,叫他去大陸,以抵消蔡訪美之效應,而馬為了國民黨和他的兩個「先總統」,也樂得走一趟,跑到大陸去宣稱「台湾地区」、「大陆地区」,两岸分属两边,各有其制度、政策,儘管習近平要借馬的「綏靖」,卻也無法堵他的嘴,但是馬也必須講「一個中國」,同時呼籲「和平」(避戰),所以馬的「中國行」雖美其名曰「祭祖」,但是也要「走鋼絲」,跟蔡的「美國行」並無差別。
我觀蔡馬的「西東之行」:這個島國夾在東西兩強之間,她的兩位領袖,這次毋寧是有默契的分走兩側?
「兩馬」耍綏靖
習近平雖意在台灣,對決的卻是美國,拆台美國圍堵,需要撬動的槓桿卻在歐洲,那廂有另一匹「馬」,眼巴巴的等中國邀請呢,馬克龍討好北京,而法國自從二戰後戴高樂政權以來,奉行反對「英語霸權」的政策,早有「親蘇親中」的傳統,非常現成;而歐盟則恐懼俄烏戰爭禍及平靜的西歐,渴望北京從中調停——綏靖主義從來都是短視的機會主義,當年英國張伯倫綏靖希特勒的教訓,從未被歐洲人所接受,歐洲古老文明的滑頭,也於此可見。
這廂另一匹「亞洲馬」,也被北京使喚,則另有一份正當理由,當下情勢是兩強對決太平洋,美國已筹划組建「印太联盟」或称「亚洲小北约」,围堵中国,其第一島鏈,台湾因是岛链咽喉,就成了支柱,美国舍它便使整个战略瓦解,而島上兩千三百萬人民,何甘於飛灰湮滅,求生求和平乃是最大選項,亦無可責難也。
中美玩「阻嚇」
然而,美國自奧巴馬,一個黑白混血、頗有「奇理斯玛」味道的左傾總統上台之初,忽略中國在南海造島開始,便只剩下阻嚇一計,所以拜登政權,跟習近平能玩的,只是這個嚇阻策略,代價最小的戰術,因為美國自韓戰、越戰之後,要在亞洲再打一場戰爭,心理上要克服的東西很多,需要時間換空間;這個阻嚇效應究竟如何,也是沒人知道的;
最後,在這個失焦的春天裡,我到四月十日見新聞,中共秘密審判後,重判許志永14年、丁家喜12年,才發現習近平玩的另一種阻嚇,僅僅因為一場私人聚會,如此重判律師,顯示中共懼怕國內民變多麼深重,而李翹楚、常玮平仍羈押不審;同時告訴中國人的是,中共懼怕律師到了何種程度;此前就有「七零九」大案,它無疑是當代中國的一個血腥點;「七零九」被認為是「律師劫」,它也是中國民間社會的大劫,因為滅掉律師這個階層,國家就肆無忌憚了。(參見:《「七零九」前後》https://www.facebook.com/search/posts...)
上述兩種阻嚇,也顯示了一個道理,即余茂春區分了中共與中國(老百姓)之後,令北京恐慌、恨極的效應;顯而易見的是,習近平在先穩住後院之前,沒有攻打台灣的可能性,所以,美國與其保衛台灣,何不直接支持中國人民在「後院跟中共較量」?那正是維權律師們這些年做的偉大事業!
六月:八九學運偉大嗎?
我已經想關閉臉書,也有一陣子不再貼文。但是今天「六四」三十五週年,還是按耐不住,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看不下去三十五年前的那些學生領袖們,還在自我標榜他們當年的「豐功偉績」、還在「吃」這個「人血饅頭」;三十五年過去了,他們仍然拒絕「反思」、檢討、承擔責任,仍然把一切推給鄧小平和共產黨了事,這種態度叫什麼?叫自私,因為在公共場所(天安門廣場)舉行的公開行為,都是有責任要承擔的,而且那裡還發生了一場大屠殺,無數蔣連捷們至今屍骨未寒,因為共產黨和八九學領們都不認這筆賬。
從三十年後看去,這群人在當年也不是中國最優秀的一群人,但是這群人撥動了中國和世界的軌跡,這毋寧是一個悲劇。再說多的也沒有,「六四」32週年說過一回,今天拿來再說一回,標題是《八九學運偉大嗎?》,兩年前的按語:今天參加『2021年「六四」32周年全球网络视屏纪念大会』,上去聽大家都在老調重彈,我便說了一通不一樣的、難聽的——三十年說一樣的話,太乏味了,而且,我也老了,未知還有下一回?
不,它是一次失敗的民間抗議,
而且,它跟中共的博弈,本来要赢的,最后却输掉了,
好像,屠殺發生以後,人們便失去想像力和理解力,它是可能避免的,中國人是可以不必付出這個代價的,而且也連帶全世界不必掉進全球化的陷阱⋯⋯。
所以,今天我们要问:
1、你们一定会输吗?
2、你们为什么输了?
三十年過去了,我至今聽不到八九參與者,從當年的學生領袖、知識菁英、到黨內改革派,對這場政治衝突,向歷史和人民做出負責、清晰的真相說明,更沒有看到有一個人有像樣的反思;
真相和反思的意義,第一是可以寬慰無數死者的親人,二是為討公道而釐清罪責,三是為今後的抗爭留下經驗教訓。
可是,我看到的是所有人要不就是顯示自己當年的成功,要不就是推卸責任,其做法無非是曲解歷史、掩蓋真相。
許多人的說詞,還是三十年前的,如「八九」引發了「蘇東波」、屠殺暴露了共產黨的殘暴,後一句幾乎是「兒童話語」,而如果是當年的參與者,至少也五十歲以上了吧。
先说這個失敗的後果非常嚴重:
第一、 六四亡靈至今不得昭雪,長安街血跡未乾,天安門母親至今追討公義不成;
第二、中國文明曾有的千載難逢的變革機遇被斷送,甚至中共可能的改革走向也永遠消失,中國人為此將付出的代價,幾百年後才看得清楚;
第三、在六四的血泊上,中國由一個邪惡制度主導而崛起,以全球化擊敗西方文明,對世界的影響無法估計;
第四、中國的崛起,令中華民族付出環境和道德兩大代價,幾代人都無法挽回。
黃河斷流的象徵涵義
昨天余杰轉給我下列信息並稱:「黃河果然斷流了,想起您說的,黃河沒有見到大海就死亡了。」我回應他:「黄河断流是30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黄河每年断流日期可多达二百多天,我早在《屠龙年代》中写过的。黄河已经是条死河,现在连长江也常常断流的。根源是中共和汉人破坏西藏高原,那是江河的源头。」然而黃河斷流,又猶如黃河文明的夭亡,恰好是《河殤》所預言,但是這個紀錄片,遠遠沒有說出一個更巨大恐怖的意涵,即漢民族完完全全是自殺而亡,或許這是續集可以展開的一個主軸,可惜沒有條件製作它了,不過我2016年底便作一文《華夏文明要步瑪雅崩潰的後塵嗎?》,已經梳理了這兩個文明的內在連續性,當時的按語說:在美洲玛雅、阿兹特克两个文明之前,还有一个奧爾梅克文明,突然消失,原因不明,猜测不外是氣候轉變、過度農耕、河流乾涸、火山爆发等等,然后沉睡在墨西哥的叢林裡達1,500年;华夏文明发源于地球上最优渥的东亚桑梓,绵延四五千年,却在近一二百年里遭到毁灭性破坏,而又以四九之后为烈。环保至今不在中国人的生存选项之内,难道这个文明也要灭亡吗?】
七月:奧運民族性
巴黎奧運開幕式驚艷世界,也讓美國清教徒大加撻伐,福克斯新聞甚至說,「2024 年巴黎奥运会开幕式上出现了以异装皇后为主题的宗教和历史人物形象,引发了国际憤怒」,美国政界人士谴责这是「展览西方文明文化的腐烂」,「跨国左派蔑视西方文明」,所指如法国大革命中被砍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捧着自己的头颅唱歌;又如异装皇后和一位头戴光环王冠的胖女人,模仿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画作中的基督及其使徒,這都很像中文裡曾風靡的「惡搞」,我尋思法國人在二百年後以「惡搞」幽默一下他們傷感而又驕傲的大革命,外國人很難懂他們,包括西洋人。有個评论员甚至认为,「中国在奥运会上展现了他们国家最好的一面,法国似乎决心在奥运会上展现他们国家最弱、最糟糕的一面。」一來這話不是出自《人民日報》,而是一個洋人,反倒叫我吃驚;二來也讓我想起「零八奧運」,那個「收復恥辱」的盛會,法國人是調侃祖宗,中國人是以祖宗而自卑,兩種民族性,皆借奧運而彰顯,好不熱鬧!
7月14日川普发表竞选演讲时遭槍擊。「川普傳奇」譜寫新篇章——民主黨或者反川陣營不至於蠢到搞暗殺,但是這一槍已經將川普「打進白宮」,大選已無懸念,毋寧這是上帝在幫他,猶如歌中唱到:God Bless Ameriaca。美國這個基督教國家能不出奇蹟嗎?不過在川普身上,這種奇蹟大概更加怪誕而已。這些年追踪這部傳奇也是我的一個興趣,陸續在臉書留下一些文字,此刻正好回味一番,從川普被習近平欺騙以致感染「武漢病毒」,直到上一次美國大選烏龍,居然令中文圈子也分裂成「川粉」與「黑川」兩派,大夥兒仿佛在美國又搞了一次文革。最後,這一槍也打到習近平的心窩裡,叫他疼痛不已,下一屆川普政權,會叫北京賠到慘兮兮,也是沒有懸念的,不過在專制底下,最終仍然是吃瓜大眾付賬,苦了中國老百姓。
九月:中秋長城
「居庸山岳」的長城秀,我前幾天已在臉書上調侃過,從長城、龍和黃河这些「老東西」,中共粗糙的民族主義,一路說到月餅不健康,有点老套了。1978年至2013年,這四十年里,中國經濟以10%的年平均速度增長,人均收入提高了10倍,約8億人擺脫了貧困,嬰兒死亡率降低了85%,人口平均壽命提高了11年——這些成就,是在中共壓制社會、禁錮言論、破壞環境的條件下達至的,歷史上無先例、理論上說不通;但是计划生育三十年,杀掉了四亿婴儿(胎儿),这是邓小平听了一个火箭工程师进言的决策;今日神州又是一个什么国情?周孝正的话,四荒八无:四荒:荒唐,荒诞,荒芜,荒谬;八无:无知,无能,无情,无义,无道,无德,无耻,无赖。為什麼糟粕到這種程度?
著名美國馬克思主義美學家弗里德里克詹姆遜(Fredric Jameson,1934年4月14日)於2024年9月22日去世,享年90歲。
詹明信从魯迅「狂人日记」里读出了他所谓的"民族寓言"(national allegory),并断言"第三世界"文学作品皆可作为这种"民族寓言"来读,而鲁迅小说是"这种寓言化过程最佳的范例"。这种看法认为,情欲以及无意识等私的领域同政治、经济和阶级等公众领域的彻底分离,在第三世界尚未完成,因而他们的文学作品,表面上好象在讲述一个私人的故事,其实同时在隐喻另一个属于公众和政治领域的故事。鲁迅的「狂人日记」,只会被西方读者读成描述私人病态的心理小说,而它的政治寓言的阅读方向就被取消了,这一阅读方向揭示了中国社会的病态和历史的恶梦。
詹明信還認為,中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不太像一般的文化革命,而是一段個別的歷史經驗。他說中國的文革有一個其他文化革命都沒有的特點:世代衝突,文革身處於一個繼承了舊封建制度的世代制度之中,青年以暴力去宣示自身的不滿,認為老人的權威和儒家的家庭系統難以忍受——這種看法一點都不「深刻」,因為中國從「五四」時代就開始反儒家反傳統,領頭的是陳獨秀,他又跟著蘇俄在中國創建共產黨,魯迅不過是「五四」反傳統文人中的一位。
十月:國慶排座次
排座次是中共一大學問,無非權力的消長,然而解讀並非易事,比如這次習近平安排的座次,左為「木匠」李瑞環,右為「影帝」溫家寶,是何種意味?
溫家寶曾對習的接班上位舉足輕重,胡溫廢黜薄熙來,才有習的今天,而且最早是由溫家寶在两会记者招待会上公开敲打重庆市委,不可一世的薄熙來轟然倒台,所以我說「胡溫是習近平的,這應當是今日溫家寶坐在習右手之位的權力根據;
然而,還有一個更早的根據,在六四事件之前:八九年四月二十五日這天,鄧小平接見楊尚昆李鵬,是在玉泉山的軍委秘密駐地,他的一席話,後來流傳了兩個版本,一個版本中有鄧小平的「三不怕」(不怕流血,不怕罵娘,不怕制裁);另一個版本中,鄧小平的原話是:「專政要用起來,留點血不要緊。」李鵬吩咐溫家寶在傳達前把它過濾掉了。」
十月十二日,柴靜採訪我:趙紫陽不喜歡《河殇》,但又把它送給李光耀。
這個訪談,有點「一石激起千層浪」。
其實我們談了很多話題,但是最終的效果,出自柴靜的神技:剪接,她不僅採訪追問厲害,也剪接出價值和精神兩種元素,突出我在傳統和現代化之間的掙扎,更鋪展社會政治大衝突下的私人命運之悲苦。
播出后我对柴靜说:「我剛剛看完它,淚水盈眶,謝謝你!」
她說:「我编辑时也是如此。留言里有一位说"最后鼓声一起。泪流满面"。我以为人们把河殇忘了,原来还有那么多共鸣。」
我又說:「希望這一次引起的,是思考能夠勝過激情,對完全的『後河殇』、『後八九』的世代,我沒有信心,你呢?」
她靜靜的說:「这次的留言是一个了解他们的机会。」
我去看留言,一天已有119261條;
這真是:歷史難以磨滅,觀眾永遠是上帝。
我接受柴靜採訪,事先有一個單子,標題是:
八十年代發掘了電視傳媒的可怕效應
1、中央政治局因一部電視片引發政爭,王震李先念發難,趙紫陽讚揚,最後禁演,通緝所有撰稿人;
2、央視播放兩次,各省市台再重播一次,觀眾上億,解說詞在中央報刊全文刊登,空前絕後;
3、高層博弈之際,央視提供資金做續集《五四》;
4、在中國和海外華人社會包括港台掀起一場文化大討論;
5、六四屠殺後,鄧力群下令模仿《河殤》樣式拍了一部批判它的《世紀行》。
這些問題,可能才是《河殤》留下的值得思考的真問題。
岛链咽喉
十月底,《報導者》出版一本『島鏈有事』。
台海一战,可能性极高。這個神秘海峽,已成全球最敏感點,七十多年來,冷戰格局、海峽疆界、國共對峙、兩岸恩仇,都在這裡上演,曾有一場「古寧頭戰役」,令毛澤東指揮「三大戰役」奪取政權的神話,最後落腳在一場不光彩的「失敗偷襲」上,號稱常勝將車的粟裕也寫了檢討,後來中共的「统一欲望」,从毛邓一直到习,也苦熬了五代领袖。背靠大洋,面對大陸,這個位置就叫台灣獨特、要害、痛苦。然而最近美國換了總統,川普對華政策、協防台灣等等,皆撲朔迷離,台灣再次面臨徬徨憂鬱前景。
美國、日本、中國、南韓朝鮮等,在這個架構中互動了超過半個世紀,結局是:
1、「工业东亚」烟消云散;
2、「大中华经济圈」被中国崛起取代;
3、「东北亚经济圈」始终没有出现,朝鲜成一个「核爆点」;
4、日本一直在美中之间挣扎、投机;
5、「民族主义」勃兴成为集权的帮凶;
6、中国经济起飞制度倒退;
7、美国过早撤离亚太,乃是这一切的主因。
這條海峽依然不寧靜,是因為貧困大陸崛起了,把陸地鋪滿了鐵路之後,就造航母了。
由此,美国從奧巴馬執政時期,返回太平洋,构建第一岛链,堵截中国「走向大洋」,後來更加明確的部署,是前後兩任国务卿蓬佩奥和布林肯皆赴东京,要组建一个「印太架构」以对付中国。
其实早在三十年前就有这个架构,卻因為美國誤判中共,過早撤離東亞而前功盡棄。這次美國不僅聯合整個東亞、東南亞乃至大洋洲國家,還拉上了印度,徹底包圍中國。
今天的東亞,最敏感部位已非朝鮮半島,而是台灣海峽。
十二月:辛亥迷思
王炳章12月28日滿76歲,系獄22年。
紐約王军涛的民主黨正大聲疾呼營救王炳章,卻聲音微弱,因為當下中國面臨的革命前景,則是一個更加緊迫、爆炸性,甚而尷尬的大問題,這也可稱為「辛亥迷思」。自從六四屠殺以後,中國一直被「保守主義」思潮所壟斷,思想界瀰漫所謂「告別革命」的綏靖思潮,然而批判「激進主義」的大師余英時教授,在其晚年重新詮釋「辛亥革命」的意義,乃是在中文話語中被徹底忽略的一個重大現象,甚至直到今天依然餘溫不絕的「余英時熱」中,也絕少有人提及他這一晚年痛苦和大聲疾呼,這不是愈加充滿了悲涼嗎?王炳章的命運,恰好跟這個「辛亥迷思」,緊密相連!
中共忌諱紀念「辛亥革命」,怕誘發大陸民眾的「革命想像」。後來習近平為了統戰台灣,高調想做「辛亥傳人」,我卻想起十年前余英時先生的「辛亥談」,余先生日前與北京《經濟觀察報》記者馬國川訪談《回首辛亥革命》,是近來他極精彩的談話,國內封殺,卻被董橋欣賞而刊登於《蘋果日報》。我這才找來閱讀,果然把所謂「晚清變革」、「辛亥意義」捋得一清二楚。近十幾年,『反「反傳統」』漸成主流話語,進而對「辛亥推翻皇權」作負面詮釋、否定孫中山已成時髦,一個替代的說辭,即「西太後亦做了改革」堂而皇之成立,卻是為中共今日「不改革」辯護。哪知「批判激進主義」的大師,率先肯定「辛亥」、否定「晚清變革」、極言「滿洲黨」不肯改制才誘发革命,進而肯定革命並非「暴力」,甚至「軍閥割據」才有多元空間而生出「五四」,比比皆歷史洞見,非「大師」不敢言也。由此便也印證「所有歷史皆當今史」,不從當下出发說歷史則無異於空談妄說。余英時滿腹經綸,把玩古今於談笑之間,卻不沾一絲迂腐或高深,當今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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