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純鈎：中越改革之路起點不同，經濟成果歸誰決定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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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大學經濟學家李稻葵到越南考察，拍了一段短視頻，介紹越南今日的社會情況。視頻內容簡要，只算浮光掠影，但基本上讓我們摸到中越改革一些不同的門道。

越南打工妹月薪3500元（人民幣，下同)，大學畢業生5-6000元，相當於越南政府正部級工資，企業中高層經理，相當於正國級工資。

政府基本不收稅，主力搞就業，有「四免九減半」政策（可惜沒有具體說明），政府從消費和其他地方收稅。

越南基礎設施落後，大城巿建設水平只相當於大陸比較落後的地級巿，河內今年地產漲幅高達30%，但最貴的樓價也只是每平米二萬元人民幣。

越南老百姓生活快樂鬆弛，非常優雅，打工離家最多20公里，不會到另一個城巿就業。越南國民可以自由買賣宅基地來建屋，普通人家都不急於買樓。此外，越南醫療水平雖沒有大陸高，但醫療保險普及率非常高。

李稻葵拍這段視頻，用意在於讓國人思考中越兩國改革之路的異同。視頻所見，城巿滿滿的人間煙火氣，生活節奏緩慢，人人衣著光鮮亮麗。雖然城巿仍保留一種農業社會的餘風，但看起來社會和諧，頗有國泰民安的氣象，與今日大陸巿面蕭條危機四伏的世相大異其趣。

越南改革起步比中國慢，但一開始的思路就截然不同。改革是否成功，端看改革後經濟成果的分配，越南雖然後發於中國，但改革紅利大部份落實到國民身上，而不是落實到政府與權貴身上。打工妹月薪3500元，相對於當地的生活水平算相當高，甚至比現在大陸的大學畢業生高；而越南大學畢業生月薪5-600元，相當於該國正部級領導幹部的收入，證明大學畢業生收入很好，而高幹收入相對頗卑微，在中國人看來，幾乎就是一個笑話。

改革的成果最先「益咗」底層百姓，這在根本政策上開正了長遠發展的路向。人民得益，人民自然擁護改革，改革自然可以乘風破浪前進。相反的，改革的成果最先益咗紅二代官二代，數十年下來，大頭被政府拿去，小頭供佔人口絕大多數的平民爭奪，那是本末倒置，絕對的不公平。

經濟成果大部份被政府霸佔，政府拿了公帑到處撒幣，收買中小窮國，大搞政績工程博表面繁榮，擴張軍備以「解放全人類」，反之，人民要節衣縮食面對生活困境。人民長期忍受分配不公﹑權利受損，當然不會與執政黨同心同德，執政黨得意時人民眼紅，執政黨失意時人民袖手，長遠而言，官民必然起衝突。

越南已經宣佈實施官員財產公開的制度，這是中共永遠不可能實行的政策。越共之所以有條件這樣做，便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給政府官員發高工資，也不容許半公開的貪腐。既然工資不高，大家平起平坐，沒什麼好隱瞞的，大可公諸於眾，接受監督；因為不容許貪腐，官員財產來歷清楚，公開私人財產沒有顧忌。

越共的改革，立足於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而不是立足於國家GDP數字，人民生活改善，備嚐改革甜頭，對經濟改革有信心有共識。政策得到人民支持，改革穩步發展，社會安定繁榮，GDP數字必然會合理上升。

中共改革之初，就立定「先讓一部份人富起來」，而這「一部份人」，就是紅二代官二代。中共接受張五常的建議，默許地方官員貪腐，此風一開，等於揭開潘多拉盒子，把腐敗的惡魔放出來，自此一發而不可收拾。今日貪腐尾大不掉，反噬中共，中共卻已沒有辦法自己動手術割除這個惡瘤了。

中共為什麼不將改革成果優先分配給中國人？因為中共改革的初衷只是擔心人民造反，危及政權安全。一旦經濟過得去，人民有飯吃，中共便獨吞改革紅利，壓榨底層百姓，揮霍民脂民膏。改革時間越長，中共越有錢，人民日子越難過，今日中國，所謂改革對人民已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越南長期是法國殖民地，歐風美雨影響至深，人民的生活習俗和文化傳承深受西方現代文明薰陶，這使得他們比較有理性和公平的傳統。越共中央實行分權，北部中部和南部出身的幹部分據國家四個最重要的崗位，互相制衡。作為共產黨國家，難免存在濃厚的共產黨政治文化，但至少到目前為止，越共的改革之路比中共合理得多，也更具有可持續性。

中共面臨生死攸關的抉擇，沿襲國進民退戰狼外交的國策走下去，是一條必死之路，但再改弦易轍從頭來過，風險又非常高。追本溯源，要害在於改革初衷是什麼——為中國人，或為中共。為中國人改，改革成果應歸於中國人，為中共而改，改革成果由中共獨吞，前者得人心，後者失人心，失人心者失天下。

越南改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今日斷言成功也言之尚早，不過至少他們起點就對了，人民利益至上，這是任何體制的政府執政的第一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