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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8日星期四

李政道与巫宁坤,命运的分野

 周四两 法歪之地 2024年08月05日 

看到李政道去世的消息,我却十分偏狭地想起了巫宁坤,李老声名在外,荣誉等身自不必说,关于他的光辉与伟大,也必然有很多人去叙说,并不需要多我一个。我始终难以忘怀的是巫宁坤在《一滴泪》中描述他作为刚平反的"右派分子"与"爱国美籍华裔科学家"李政道在北京重逢的画面。他写道:他庄重自持,完全是一位卓越的科学家和学者的神气。我很快就意识到,我们俩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中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留在美国,能够获得成就和荣誉,过着安定富裕的生活。我回到祖国,历尽劫难和凌辱,好不容易才苟活到"改正"的今天。
这是1979年,二十八年前,巫宁坤与李政道还有一番对话:
1951年7月18日早晨,阳光灿烂,我登上驶往香港的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伯顿夫妇和政道前来话别。照相留念之后,我愣头愣脑地问政道:"你为什么不回去为新中国工作?"他笑笑说:"我不愿让人洗脑子。"我不明白脑子怎么洗法,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也就一笑了之,乘风破浪回归一别八年的故土了。李政道比巫宁坤小六岁,用巫宁坤的话来说:「当年是我们一帮过从较密的中国研究生中的"小弟弟"」。那时候,巫宁坤正在芝加哥大学研究院攻读博士学位,1951年新年,他接到燕京大学校长陆志韦的急电,请他去接替一位由于朝鲜战事而回国的美籍教授,在经过几天的犹豫后,他毅然决然地放弃写了一半的博士论文,决定回国。他说:「我总感到有一根割不断的纽带将我和古老的祖国连接在一起,虽然那是一个用贫困、悲哀、孤独、屈辱、动荡和战乱充塞我的青少年时代的祖国。投身于一个崭新的世界,去过一种富有意义的生活,这个诱惑力远胜过博士学位和在异国做学问的吸引力」。图片·1951年 巫宁坤在芝加哥大学留下的照片
这才有了1951年,巫宁坤与李政道的谈话,当年正是李政道来帮助巫宁坤收拾行李:政道还用端正的大字在我的行李上写上姓名地址。
后来的巫宁坤意识到,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命运,因为在那时,他已经是个进步青年:在西南联大就读的两年里,我受到"进步"教授和左派同学亲共思想的影响。事实上,我已成为"进步的"学生文艺团体"冬青文艺社"的积极分子,从而开始阅读高尔基的小说和共产党的秘密传单。眼下我如饥似渴地阅读美共出版的《群众与主流》杂志,在书店里到处搜罗"进步"书刊。我的行李主要是几个装满了左派书刊的铁皮箱和纸板箱」。
不过,回国几个月后,巫宁坤就开始被迫接受思想改造,而后一波又一波的政治浪潮,巫宁坤都没能幸免,1958年他被划为右派,1979年摘帽,开除公职,劳动改造,险为饿殍,九死一生。在1986年,他用九个字归纳自己的一生:
「我归来,我受难,我幸存」
而李政道,在1957年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1958年,当选中央研究院第二届院士,1962年加入美国国籍。70年代开始,他回到中国,受到国家领导人接见,而后对中国科学技术人才的培养多有贡献。

·1957年 李政道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

直到1979年,两人时隔二十八年再次相见。一个选择,两个世界。

巫宁坤翻译过不少诗歌,其中最为著名的是这句: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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