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守主义反对激进变革、主张循序渐进是指面对建构主义和乌托邦主义时一种态度、并非任何时候都主张温和循序渐进的变革。这种态度的内在逻辑是承认人的理性有限、承认人类文化、道德、传统和智慧的延续性、不要以为自己掌握绝对真理、动辄搞整体性的否定一切、整体性的推倒重建、考虑到乌托邦主义曾经对世界近一半人口造成的巨大灾难、教训还不深刻吗？
保守主义并非任何时候都主张温和变革、恰恰是伯克发出那句振聋发聩的声音：在捍卫自由时、激进不是恶；在面对邪恶时、中庸不是善。伯克以实际行动支持美国独立战争、反对母国英国政府对美国的镇压、在英国政坛为美国人民的自由与权利而奔走呼号。
米莱大刀阔斧的自由市场改革是为了捍卫以自由为基点的拨乱反正、这种改革保守主义肯定是支持的、因为保守主义也支持自由市场经济！至于哈耶克米莱是否承认自己是不是保守主义并不重要、要看他们做的事情是否符合保守主义意识形态。
自由是先验的、是人类文明的大传统、超越国界和民族。把保守主义叙事局限于一个国家之内或者说以国家来区分本身就是错误的。理解这点就能理解为什么伯克为了支持美国独立而反对自己的祖国英国。
同样都是暴力革命伯克支持美国独立战争却反对法国大革命、并预言法国大革命最终会走向恐怖政治、断头台上会血流成河、暴君和野心家会窃取革命果实。因为伯克看到了法国大革命敬畏与信仰的缺失、砸烂一切旧世界的理性狂妄以及乌托邦主义倾向。
作为手段的暴力革命是雷同的、革命捍卫的价值理念却大异其趣、是革命理念而不是革命行为从本质上对法国大革命与美国革命作出了区分。美国革命捍卫的恰恰是英国宗主国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无代表不纳税；地区自治等昂格鲁撒克逊传统、因此伯克说美国革命其实是一场保守主义革命！
法国大革命的走向证明伯克的预言是对的。英美保守主义就是保守自由的主义而不是保守其它的主义。人人生而自由、自由是人类文明的大传统、超越国家民族概念、说一个国家没有自由的传统因此没有保守主义的立足之地本身就是错误的。自由、是人类都必须面对的共同议题。
人类从非洲出走的时候、自由就已经存在。保守主义捍卫传统、自由就是人类最伟大的传统。认为有的国家没有自由的传统因此没有值得保守的价值是错误的。自由在任何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都有她的经久不衰的传统、对不同的国家或民族而言、自由不是有与无的问题、而是多与少的问题。
当人类学会钻木取火通过劳动改善生存境遇走向文明的那一刻开始、自由已经与之相伴而生。自由存在的时间比国家存在的时间长久得多、因此先贤才说、自由是古老的、专制是新生的！
自由是造物主赋予人类最伟大最宝贵的礼物、是一种背靠信仰基于先验主义不言自明的权利、人不需要证明人为什么必须是自由的而不是奴役的！人生而自由是一个先验命题而不是一个经验命题、自由主义捍卫自由、但是自由产生的价值基础是信仰与传统、两者恰恰是保守主义十分珍视的价值。如果没有信仰与传统、自由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此意义上可以说、保守主义比自由主义格局更高看得更远！
批评保守主义没有清晰的系统的价值理念和意识形态指向、不像自由主义有清晰明确的系统理论其实是不得要领。保守主义的核心价值就是保守自由、认可有限理性下的敬畏与克制、支持基于审慎原则的社会变革、反对未经时间检验理性自负下的狂飙突进、反对人定胜天。
强调人与信仰的关系、人与传统的关系、人与国家的关系、人与社群的关系、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的关系、古人与今人的关系、过去与现在和未来的关系、把秩序的演化视为一个彼此关联相互影响不断延续的进程而非截然独立互不隶属、那些表面上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之间往往存在着内在的因果关系和紧密联系！
批评保守主义喜欢回溯过去而无法展望未来、这里存在严重的误区、过去与未来并不是两个互不隶属截然独立的关系。相反、过去、现在与未来是一个彼此关联相互延续相互影响的一个进程。保守主义回溯过去、珍视传统与先例、恰恰是为了更好的回应当下与未来。因为保守主义更加相信那些历经传统沉淀和时间检验的智慧与真理、对那些未经传统与时间洗礼的知识分子描摹的圣化构想充满天然的警惕和防范。
今天西方普遍施行的判例法习惯法传统就是保守主义智慧的体现；一部《圣经》读了两千多年、人们从《圣经》里寻找定义人与神、人与万物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保守主义智慧的体现；一部美国《宪法》约束美国宪政体制两百多年、同样是保守主义智慧的体现；尽管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是事物发展的底层逻辑并未因此而改变。
在员工招聘中、公司往往通过考察一个人过往的履历和经验来决定是否聘用；在商品交易中、人们往往通过考察对方的诚信纪录来决定是否交易；在商业投资中人们往往通过市场调查审慎了解权衡风险利弊后再决定是否投资；所有这些都可以视为保守主义智慧的体现。无论一个人是否宣称自己是不是保守主义者、保守主义智慧在他的生活中都会得到或多或少的运用。
传统、现在及未来并不是互不隶属截然独立的关系、而是一种延续递进传承的关系。传统影响和决定着我们今天的选择和未来的何去何从、从更深的层次因素上看、是传统在决定着我们今天的民情秩序和行为选择、这一逻辑同样可以解释为什么有的国家总是走不出王朝循环的历史周期律、而有的国家的转型和发展相对平稳、较少动荡和血腥！
传统影响着今天和未来、传统与今天和未来的人们无法割裂。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和古代的人们他们的精神、思想和行为还在深刻影响着今天的我们；今天的我们的精神、思想和行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将成为传统的一个部分、影响着未来的人们！在子孙后代眼中、我们也将成为古人、成为传统。当然、保守主义捍卫传统是指捍卫有助于自由的传统而不是反对自由的传统、不是捍卫专制的传统、不是捍卫野蛮的传统！
批评保守主义对未来没有清晰的路线图、然而没有路线图不是缺点恰恰是优点、因为保守主义无论是对于人性的认识、对于秩序的演化抑或是对于社会的发展往往采取防守性的消极性的态度。我们渴望最好、但是我们必须首先追求最不坏。因为人性是残缺的不完整的、我们不能通过残缺的人性而去构建一个完美无缺的社会、一旦我们试图这么做、等待我们的将是乌托邦主义的灾难！
保守主义思想家阿克顿勋爵说、自由在每个时代都面临四大挑战：强人对权力集中的渴望；穷人对财富不均的怨恨；无知者对乌托邦的向往；无信仰者将自由和放纵混为一谈！这段话既充满了对人性的深刻洞见、也可视为保守主义对未来的预言！
没有路线图使保守主义免于乌托邦主义那样陷入理性的自负、更加灵活变通务实的处理自由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情景下面临的不同威胁和挑战。当然、尽管保守主义对未来没有构建清晰的蓝图但是也提出了社会演化的一些基本原则、理念和方法、比如：信仰下的自由；基于审慎、克制和敬畏下的社会变革、反对理性自负下的激进突变；承认传统、习俗、惯例和德性对秩序演化的重要性；强调等级制和自然权威对共同体的重要作用；反对绝对平等下的无差异性社会；捍卫个体自由同时强调国家职能和效用；支持自由市场经济等等！
这些基本的原则、理念和方法为人们一窥保守主义对待社会变革的态度提供了很好的镜鉴。这些原则和理念本身也体现了保守主义的主旨思想：不是告诉人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得到自由、而是告诉人们唯有恪守基本的思想理念才能避免踩坑、坠入由天堂而地狱的乌托邦陷阱、可谓没有路线图的路线图！
2024.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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