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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17日星期六

创新推动:靠张维迎的企业家精神,还是林毅夫的产业政策?

  戈多的叹息 香格里拉的雪 2024-02-15 17:59 


  一个不会犯错误的话题

  谈中国经济的突围,有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正确的回答,这就是科技创新,无论你怎么谈,在我们的有生之年,都很可能是遥遥无期。

  比如:如何解决美国高科技产品卡脖子的问题?专家们用一句话就解决了:科技创新。林毅夫甚至认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一年,最多两年就解决了,这是什么逻辑?因为中国有强大的产业政策。科技创新没有错,产业政策也没问题,错的是它没有时间,它不可能被计划。

  又比如:如何从外贸上打破CPTPP的门槛?专家的回答还是科技创新。

  这个回答没有错,错的也是它没有时间,它不可能被计划。为什么说没有错,因为现实很残酷,商务部在研究了2500个条款,没有找到突破口。CPTPP的五大门槛接受了WTO的教训,它就是为中国量身定制的,中国在现有的体制与意识形态下,不太可能跨越;这个矛盾怎么解决?专家却认为很简单,因为中国很快将在科技创新上引领全世界,那么,谁来建立世界新秩序,谁来给谁设门槛还不一定;有的专家甚至五年前就认定,中国科技创新早已经引领全世界了。

  不得不说,在一个信息时代,信息的不真实很可怕。信息危机,很可能是未来最高级别的危机。

  经济工作会议是冷静的,从强调经济增长速度转向高质量发展,这谈的还是科技创新。这些年,政策对科技创新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非常重视。

  问题是,我们靠什么推动创新?是靠产业政策,还是靠市场化的充分竞争?这就是目前仍在争论的一个话题。而且是地道的中国问题,只有中国才存在权力主导的市场经济,才会有这种争议。

  产业政策与市场竞争

  从逻辑上说,所有人都会说,产业政策与市场竞争都要有。

  但是,这等于什么也没说,这是哲学的游戏,现实经济政策一定要有主导性,正如我们谈投资拉动经济,还是消费拉动经济,理论上都要有,但是权力市场主导下的投资拉动,整整影响了中国经济十几年,事实证明,中国经济的高增长结束了;现在转向消费型,绝不是三、五年的事,至少二十年。所以,我们需要明晰的政策定位,而不是去做哲学家的功夫。

  产业政策与市场竞争的争论,直接的表述是依靠产业政策推动创新,还是依靠企业家精神,这是一个不准确的表述。

  确切的表述是指令推动,还是市场推动。

  所谓产业政策,无非是集权方式的政策性推动;所谓市场推动,无非是通过市场的充分竞争,自化地去推动。这个争论的潜台词是:必须清楚谁是本谁是末,不能颠倒。正如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的关系,道理是一样的。

  再粗糙点,也可诠释为中国的创新科技到底是由政府主导,还是建立一个有效竞争、充分竞争的市场?中国的市场经济,到底是坚持一个官本位的权力主导的市场,还是退出权力等级的干预,政府转向是服务型,让法治代替权力意志;到今天为止,这些涉及到市场经济根脉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们一直是通过二元经济结构来寻找平衡。在这种意义上,谈创新突围太奢侈了。

  中国的很多学者,完全不相信市场经济的驱动力,因为那太不确定;这是一种传统的思维模式,一定通过确定性来定义确定性,对不确定性深怀恐惧;所以,只相信产业政策才是主导。中国也有很多学者,坚信有形之手定义不了千变万化的私人产权,市场经济的确定性正是无数不确定集合,你或者回到计划经济老路,通过权力与指令性,去定义中国经济的确定性;或者放弃权力等级的非市场化行为,让市场竞争中无数不确定的活力因子,去定义整体经济的确定性。这是另一种思维模式,是让无数不确定性通过法治的约束,合成最终的确定性。

  真正的创新来自市场

  当然,科技创新是一个独特的视角,严格地说,现代意义上的重大创新没有哪一个是产业政策的结果。因为,产业政策的本质提供的是有计划支持,它不是创新之源,不可能指令出“创新”。当人工智能出现时,产业政策可以以举国之力高调追赶,应用,升级,而人工智能决不是权力精英能计划出来的。创新本质上是来自市场的需求,与市场是同一个节拍。

  林毅夫支持产业政策当然是在赞美政府的力量,而充分竞争则是相信亚当.斯密的无形之手。前者很温暖,但也会被一大群贪腐所利用,事倍而功半,尤其缺少试错机制,这大约就是《意见》中强调民营科技创新“基础”的原因所在,民营是最好的市场试错机制,让国家资本少走冤枉路;市场化的充分竞争非常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但也有了华为这类杀出重围的企业。伟大的企业一定诞生于市场经济。

  驱动创新的只能是市场,不是计划。电子时代不是计划出来的,信息时代也不是计划出来的,人类历史的伟大创新,没有哪个是产业政策的结果,这就是本末之别。分清了本末,再来看对中国经济未来的定位,是继续强化市场,还是强化指令?如果继续走干预经济的路,忽视创新的驱动来自充分竞争,这就是本末倒置。

  虽然,我们依然可以在应用科学和技术上追赶西方发达国家,比如高铁,老外在争议知识产权,我们的回答是:我比你更快,比你更强,谁抄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再强也不可能引领全球。因为真正的创新不可能是产业政策的结果,指令与创新直接冲突,甚至会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

  张维迎谈企业家精神,认为经济最根本的驱动是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历史上工业文明都是时代化的创新过程,也的确存在着这种对应性。问题是,企业家哪来的创新精神?是出于崇高的理想吗?那就不是在谈经济学意义上的理性人了,那是在造神,企业家精神恰好来自市场的驱动,你投资了,要活下去,要长久地活下去,就必须创新,这是残酷的市场竞争所决定的。任正非早期睡不好觉,一闭眼就是明天发工资的恐惧,这不是什么伟大的精神,这是市场竞争逼着你逆水行舟。

  张维迎又说,垄断是伪命题,因为创新一定会打破垄断;二十年前的名噪天下的企业今安在?这个结论完全正确,所以,创新是市场经济永恒的主题,不需要哪一级领导来下指令,下了也白下,没有生与死的忧患,又谈何企业家的创新精神?

  记得改革开放初期,听说黄河厂发福利要给员工大彩电,整个一个羡慕嫉妒恨;如今一机在手,还有彩电什么事?创新修理的又岂止是垄断,它不断创造着新的产业、新的行业,潮流滚滚,不可阻挡。不论是私企,还是国企,垄断都意味着固步自封,我们现在强调“一业一企、一企一业“的垄断姿态,市场被格式化了,谁还去创新?

  我们离真正的市场化还很遥远

  那么,我们现在的市场,算不算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我们的产业政策功效又如何?

  有一次与某名校的管理者聊天,聊得我心疼。他说大学做课题,就是在利用产业政策伸手捞钱,一个十万元就可以搞惦的小项目,能申报一、两千万,因为他们不存在生与死的竞争,忙里偷闲,也不会有什么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一脑子想的只是怎么立个名目多要些钱;这就是为什么全国这么多国家级的科研单位、这么多超级规模的国企航母,每年万亿级的投入,而真正支持中国科技成果的却是民营,占比高达75%,国内现在成名的头部的科技企业也多是民企。

  实际上,创新远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学的问题,从基础科学到思想与文化的自由,它是漫布整个社会与时代的土壤。这种植根与自由的从文化到市场的土壤,当是百年大计,一切还很遥远。

  经济工作会议将科技创新列为今年工作任务之首,

  强调进一步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报告建议从四个方面加力,包括加大在绿色能源行业的中央政府投资;尽快推动形成碳排放全国统一大市场;建立算力统一大市场,突破算力瓶颈,实现人工智能的革命性跃迁;重振科技创新投资信心,尽快推动具有标志性的科技互联网企业在香港上市,吸引国际投资者加注中国科创市场。

  所有这些政策的落实,都需要一个前提,这就是要建立起一个对资本友好的营商环境,建立起一个没有等级特权的充分竞争的市场,而我们的舆论还在讨论是不是要重返计划经济、消灭私有制?大多数人都在忙着谈立场,缺少一个求实的创新的时代。

  中国经济的突围,最终要靠科技创新,而决定能不能突围的,恰好不是科技创新本身,一切在土壤。少一些立场,多一些求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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