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十五日美國南加州爾灣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發生令人震驚與悲傷的槍擊事件,造成台裔人士一死五傷。鄭達志醫師犧牲生命阻擋兇手周文偉,其他信眾得以趁機反擊並制伏兇手,將原先兇手預謀的大規模殺人事件的死傷降到最低。
根據美國媒體CNBC 隔天的報導,加州警方查獲周所預備的大量武器彈藥,朝「具有政治動機的仇恨犯罪」的方向偵辦槍擊事件。報導也提到兇手對於台灣與中國之間的緊張關係相當不滿,警方並且也已掌握周本人的一些信件和通聯紀錄,是否能包含網傳的周接受中共中聯局(負責海外間諜與暗殺行動)訓練的事證,有待進一步觀察。
台灣人應該如何看待此一預謀的大規模殺人事件?事件反映了什麼樣的暴力本質,糾結了什麼樣的國族身份與歷史記憶認同?這些是本文要探討的問題。
還原事件的本質
槍擊事件發生之後,國內統派媒體立即大肆渲染,控訴蔡英文總統、民進黨執政逼得許多人沒有退路,似乎是在合理化暴力屠殺,也是企圖喚起同情與悲憤,進行情感勒索。也有類似范姓駐外記者極力撇清屠殺和統派組織、大中華思想的關聯。更有網路社群視兇手為替天行道、鏟奸除惡的英雄。
這些反應都證明了非我族類的仇恨犯罪本質,立場對了,哪怕是多麼血腥的暴力都可以被合理化,都值得同情甚至歌頌,無辜受害的生命就不值得一提。
兇手周文偉是住在拉斯維加斯的外省第二代,具有和平統一促進會成員的身分,台灣統促黨總裁張安樂同樣是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畢業,恐怕也不是偶然。
事實上周文偉長期活躍於美國的統派組職,韓國瑜競選期間更是大力助選,如同大部分的無區分或大規模殺人事件的兇手,都具有政治狂熱的特質,都企圖透過屠殺,宣揚特定的政治立場與訴求。
從兇手周文偉所準備的大量武器和彈藥,選定台僑的長老教會教堂為屠殺目標,先前的實地勘察,犯案當天進入教堂後將門封死,種種跡象顯示這是一樁縝密規劃的大規模屠殺。然而,在他的意識形態或幻想結構裡,他無區分地將一群人(台僑)想像成必須被屠的仇敵(台獨人士)。
一切都是因為外省族群的「被剝奪感」?
再怎麼極端的暴力行為都還是會有特定的群體、社會與心理因素。在台灣主流的多元文化氛圍中,族群矛盾似乎被看成是政治不正確的議題,但是那些矛盾並不會因為不談,更不會因為撐起「族群和諧(或和解)」的保護傘就會化解。
從美國警方所掌握的周文偉私人的郵件,以及他長期以來積極參與的統派組織,我們都可以從屠殺事件看見所謂的外省族群的「被剝奪感」。這種被剝奪感「也許」源自從李登輝總統執政到政黨輪替,再到當今政治局勢顯示國民黨或任統派政黨中央執政的機會越來越渺茫。
更深一層來看,類似周文偉這樣的人無法面對新的政治現實,不願意說服自己擺脫舊的身份認同和意識形態束縛,不願意認同美國文化價值,如同深陷一種回不去又不願意走向未來的困境,選擇透過意識形態幻想扭曲現實,甚至不惜以暴力捍衛、強化那幻想結構。
外省族群宣稱的被剝奪感使得他們將一切黑金勢力和族群矛盾歸諸李前總統和民進黨。但事實上嘉義蕭家、雲林張家、台中顏家至今都還是國民黨強有力的地方角頭勢力,在國民黨佔絕對優勢的地方議員多有因貪污而被判刑的案件。
不學無術的韓國瑜參選總統都還能拿到五百多萬票,因為他懂得強化操作外省族群的被剝奪感,能夠以民粹主義的方式掀起一股韓流,到處出征、行使語言暴力和情感勒索。
同樣的被剝奪敢和族群仇恨使得張姓作家恭喜李前總統往生,使得資深藝人鄭惠中掌摑前文化部長鄭麗君,並且在李前總統靈堂撥紅漆,使得郭冠英自稱「高級外省人」不斷發表辱台言論,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
去中心化的國家恐怖主義
這種被剝奪感等於是一種自我受害者化(self-victimization)的心理機制(台灣有多少人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像周文偉那樣移民美國?),經過特定政治力的挑動和操控,能夠掩飾或合理化仇恨,乃至於成為暴力行為的動力。不幸的是,不少統派團體和中國統戰機構都懂得操控這樣的心理狀態,散佈「(大中華)國家恐怖主義」。
這種新型態的國家恐怖主義不需要像文化大革命或新疆維吾爾集中營那樣的規模,而是透過遠距的心理操控,讓無數組織和個人成為自動化的行動裝置,更具能動性,其行動網絡更不容易被掌握。
小粉紅和網軍的出征,包含仇恨和惡意的假訊息,以及各式各樣的談話性節目,都是大中華國家恐怖主義的分子,幾乎完全沒有時間、空間和議題上的限制,可以合理化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也可以挑起搶購快篩的亂象。
再者,絕大部分統派團體都和中國統戰組織有程度不同的牽連,也都經常被交付特定任務,國內的統促黨和愛國同心會幾乎是暴力慣犯,也都被證實接受中國政府資助,接受中國政府資助和招待的媒體、名嘴和學者也不在少數。
不少統派僑社甚至都已懸掛五星旗。針對這樣的現象,外交部與僑委會應徹底清查所補助的橋社團體有多少屬於海外統派組織,與當地政府合作調查有多少組織接受中國政府交付之任務。
日常化的種族清洗
國家恐怖主義並不盡然只會透過具有政治意圖的仇恨犯罪,一些更日常化的文化和歷史記憶的壓迫,都是種族清洗,而台灣統派大多擁護某種形式的種族清洗,某種程度上心中都有個周文偉。
日前公共電視審查董事名單時,國民黨推舉的審查委員胡競英(藝名胡冠珍)就抨擊陳翠蓮的228事件研究「非常撕裂族群」,另一位同樣是國民黨審查委員、政大教授廖元豪也痛斥陳翠蓮的意識形態不適任公視董事。
在統派的眼中,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相對於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大中華,不過只是可有可無、可任由宰割的「裸命」,台灣人必須無條件認同大中華政治法統、歷史與文化,否則就是台獨,成為類似周文偉、統促黨、愛國同心會這樣的個人和組織施暴的對象也不足惜。
每當有「國文」教學正常化、減輕學生負擔、培養在地認同的課程改革的呼聲,總是有一群統派作家和學者如喪考妣地強烈反彈,彷彿偉大的中華文化就此滅亡。中正紀念堂轉型、清除威權遺緒、乃至整體轉型正義的反抗,都遭遇統派人士強烈的反抗。
對統派而言,台灣文化乃至台灣人的生命都只有在大中華的圖騰下才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這是他們心中不方便說出口的真相,周文偉不過只是用極端的方式體現那樣的暴力,兩者事實上互為表裡。
鄭醫師殉難給台灣人的啟示
鄭醫師以自己的生命阻擋兇手行兇,以及其他台灣同鄉們冒險通力合作,避免更大規模的死傷,他們都是台灣人的典範。大中華國家恐怖主義不會就此罷休,但我們有更大的勇氣共同面對,保護我們的親人和國家免於暴力的威脅和侵犯。
魯迅在他的名著《狂人日記》結尾時,為生活在吃人的禮教下的中國人的下一代發出無力的哀號,「或許有小孩還沒學會吃人,救救他們吧!」
台灣人經歷了好幾代的奮鬥和犧牲,才建立起一些些的自主意識,但仍然時不時遭受大中華國家恐怖主義的攻擊。但我們沒有退路,也不會天真地以為民進黨執政就是台灣意識的太平盛世。
史明先生的訓示猶言在耳,「要先學會當一個人,才能成為台灣人」。筆者不敢奢望會有多少統派家庭的小孩能從大中華的神話(或噩夢?)中醒來,能看清它殘暴的本質,他們即使不願意認同台灣也無妨,祝福他們能像個人有尊嚴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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