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界突然传出一个大新闻,柏杨著作《丑陋的中国人》将停止发行。原因是呆湾那边要将此书摘选编入"国一"教材,结果柏杨遗孀张香华女士表示反对,说柏杨生前相关演讲明确表示只针对成年人,涉世未深的"国一"学生并不适宜。不将教育政冶化,我个人倒也是挺赞同,不料此事成了导火索,张女士直接向两岸正式宣布:依柏杨生前交代(当大陆文明进步),永远禁止此书发行。 当我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还是颇为震惊,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柏杨先呆湾一步回归了。这种感觉颇为微妙,柏杨被誉为自鲁迅之后最伟大的杂文家,恰好鲁迅先生的作品也正悄然离开教科书,影响力日渐式微。这中国史上第一和第二杂文大家都接连缄默,后世的杂文作者怕是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其实让死人闭嘴要远比让活人闭嘴难得多,因为活着的人有躯体,躯体就是最大的弱点。但死人不同,他留下的是一种不灭的精神信仰。柏杨与鲁迅的文学理念相似,旨在唤醒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自省,这是非常崇高且必要的。 他崇高的地方首先在于他的危险性,比如你要是在一百多年前反对裹脚,那么你很可能要先被裹掉脑袋。因为文化是一种不自知的群体共识,当你指责群体的谬误和可笑时,必然要触发众怒。而且文化体系往往紧密结合利益格局,当你撕开文化膜布,不光彩的东西就掉出来了。所以柏杨还因言获刑,吃了几年牢饭。 但文化的进步又是必要的,因为事实上文化的停滞,就等于社会的停滞。中国被皇杈文化统冶了两千多年,结果社会就停滞了两千多年,"皇帝"一死,旧社会的太监,男尊女卑,裹脚布,等等整个文化系统一并丢进了历史的垃圾桶,整个社会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从历史来看,中国在文化方面的进步主要还是依靠与世界先进文化的交流。试想大清国时要有人站出来搞文化自省,说我们为什么要"皇帝"?那这个人多半是要被灭九族的,你看这思想多危险?所以,那些旨在推动文化自省的人,是这个民族多么宝贵的思想财富。 去年美国的奥斯卡小金人,就颁给了一部反思美国边缘群体"无以为家"的电影,其中又深刻批判了漂亮国过渡金融化的弊病。如果按照纳粹的逻辑,美国人早该为身为世界第一大国而不可一世了,怎么允许这种负能量的东西存在?还得了大奖? 日本现在几乎是世界公认的"模范生",护照免签国全球第一,高尖新领域直追美国,诺奖几乎一年一个,去日本旅游的人都被当地整洁的街道和高素质的民众所折服。但需知道,日本也是一个擅于文化自省的民族,上世纪70年代他们也出版了一本书,叫《丑陋的日本人》。当时也是引起巨大的轰动,有赞誉的,也有指责其丑化日本人的,但他们整个民族还是在一片反思自省中不断进步。到了2008年,日本又新出了一本书,叫《新丑陋的日本人》。 批评是为了改正错误,自省是为了过得更好,这难道会是什么深奥的道理?没错,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确实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是我们扪心自问一下,现在是自满的时候吗?我们已经不需要进步了吗?难道中国已经没有丑陋的地方了吗?我们推倒了旧社会,但在新秩序的搭建中,又积累了多少丑陋的新文化? 刚刚前几天,比亚迪一个36岁的员工因加班猝死,10月份有26天工作时间都在12小时以上。这不是个例,而早已是一种慢性文化病,在全网嘲讽996的背后,有多少人担心突然一夜之间失去丈夫,有多少孩子突然失去父亲,有多少老人突然失去了儿子,多少个家庭不经意之间就失去了顶梁柱。 江苏某实验小学三名女学生跳楼的事件,又再次震惊了公众。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跳楼都成了我们文化的一部分,三天两头的上演?广东的十天三连跳;南大校区的半年四个学生跳楼;还有一度引发轰动的成都四十九中男生坠楼事件。这究竟是教育机制的压抑,还是监护人都996去了,疏于陪伴? 不久前的广州,一个商场保安持刀捅死奔驰车主,原因疑似奔驰车主的一句"看门狗"。一时间,巨大的贫富鸿沟,让这场悲剧看起来像是两个物种的殊死相搏。柏杨先生说的很对:中国人骨子里最歧视贫穷,穷人就得不到尊重,甚至得不到怜悯。贫穷的人又很难得到良好的教育,缺乏教育就容易愚笨,愚笨以致更穷,如此陷入死循环。而长期的贫穷又滋生戾气,继而转向了对社会的报复。刚刚不久南京一外卖小哥因为一个差评,就持刀连杀两人。 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差评引发命案,犯罪成本与代价完全不对称。但就某些群体来说,恰恰已无犯罪成本,因为对他们而言,很可能早就活够了。试想一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入不敷出的经济常态,受尽冷眼和恶语,加上极度匮乏的性资源,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温柔地对待这个人间? 不单单是男性,武汉一个外卖小妹,因为电瓶车被交警查收,结果脱下工作服就与人间道别,跃入了冰冷的江河中。一条生命约等于一辆电瓶车的价钱,这世道多么令人颤栗。这事件恰好紧挨着新闻热点玛莎拉蒂酒驾女和"yuwei",也算不小的讽刺。一个勤劳的好女孩,像个汉子一样风尘仆仆地送外卖,却被逼上了跳河自尽的绝路。而那些爬上杈贵床笫搔首弄姿的女人,却名下坐拥房产无数,开着豪车嚣张跋扈。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个世道,假若鲁迅和柏杨再世,多半要抑郁成疾,早早了世了吧。前阵子我确实是去了趟医院,猛然间发现医院的护栏比商场的护栏要高得多,不由静立了许久,悲悯就像血液一样不动声色地流淌。那一刻,我确信自己是一个爱国者。 柏杨曾感叹,我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只能指出我们文化和社会的病在哪里,却没有能力去救治病人。这大概就是文学的局限性,就如同有人清楚自己得什么病,该吃什么药,却最终还是无钱医治。所以,社会的问题需要全民族去思考和解决,而不该等到疾病降临在你个人的身上,才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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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19日星期五
“柏杨”竟先台湾一步回归了
文化界突然传出一个大新闻,柏杨著作《丑陋的中国人》将停止发行。原因是呆湾那边要将此书摘选编入"国一"教材,结果柏杨遗孀张香华女士表示反对,说柏杨生前相关演讲明确表示只针对成年人,涉世未深的"国一"学生并不适宜。不将教育政冶化,我个人倒也是挺赞同,不料此事成了导火索,张女士直接向两岸正式宣布:依柏杨生前交代(当大陆文明进步),永远禁止此书发行。 当我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还是颇为震惊,脑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柏杨先呆湾一步回归了。这种感觉颇为微妙,柏杨被誉为自鲁迅之后最伟大的杂文家,恰好鲁迅先生的作品也正悄然离开教科书,影响力日渐式微。这中国史上第一和第二杂文大家都接连缄默,后世的杂文作者怕是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其实让死人闭嘴要远比让活人闭嘴难得多,因为活着的人有躯体,躯体就是最大的弱点。但死人不同,他留下的是一种不灭的精神信仰。柏杨与鲁迅的文学理念相似,旨在唤醒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自省,这是非常崇高且必要的。 他崇高的地方首先在于他的危险性,比如你要是在一百多年前反对裹脚,那么你很可能要先被裹掉脑袋。因为文化是一种不自知的群体共识,当你指责群体的谬误和可笑时,必然要触发众怒。而且文化体系往往紧密结合利益格局,当你撕开文化膜布,不光彩的东西就掉出来了。所以柏杨还因言获刑,吃了几年牢饭。 但文化的进步又是必要的,因为事实上文化的停滞,就等于社会的停滞。中国被皇杈文化统冶了两千多年,结果社会就停滞了两千多年,"皇帝"一死,旧社会的太监,男尊女卑,裹脚布,等等整个文化系统一并丢进了历史的垃圾桶,整个社会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从历史来看,中国在文化方面的进步主要还是依靠与世界先进文化的交流。试想大清国时要有人站出来搞文化自省,说我们为什么要"皇帝"?那这个人多半是要被灭九族的,你看这思想多危险?所以,那些旨在推动文化自省的人,是这个民族多么宝贵的思想财富。 去年美国的奥斯卡小金人,就颁给了一部反思美国边缘群体"无以为家"的电影,其中又深刻批判了漂亮国过渡金融化的弊病。如果按照纳粹的逻辑,美国人早该为身为世界第一大国而不可一世了,怎么允许这种负能量的东西存在?还得了大奖? 日本现在几乎是世界公认的"模范生",护照免签国全球第一,高尖新领域直追美国,诺奖几乎一年一个,去日本旅游的人都被当地整洁的街道和高素质的民众所折服。但需知道,日本也是一个擅于文化自省的民族,上世纪70年代他们也出版了一本书,叫《丑陋的日本人》。当时也是引起巨大的轰动,有赞誉的,也有指责其丑化日本人的,但他们整个民族还是在一片反思自省中不断进步。到了2008年,日本又新出了一本书,叫《新丑陋的日本人》。 批评是为了改正错误,自省是为了过得更好,这难道会是什么深奥的道理?没错,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确实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但是我们扪心自问一下,现在是自满的时候吗?我们已经不需要进步了吗?难道中国已经没有丑陋的地方了吗?我们推倒了旧社会,但在新秩序的搭建中,又积累了多少丑陋的新文化? 刚刚前几天,比亚迪一个36岁的员工因加班猝死,10月份有26天工作时间都在12小时以上。这不是个例,而早已是一种慢性文化病,在全网嘲讽996的背后,有多少人担心突然一夜之间失去丈夫,有多少孩子突然失去父亲,有多少老人突然失去了儿子,多少个家庭不经意之间就失去了顶梁柱。 江苏某实验小学三名女学生跳楼的事件,又再次震惊了公众。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生跳楼都成了我们文化的一部分,三天两头的上演?广东的十天三连跳;南大校区的半年四个学生跳楼;还有一度引发轰动的成都四十九中男生坠楼事件。这究竟是教育机制的压抑,还是监护人都996去了,疏于陪伴? 不久前的广州,一个商场保安持刀捅死奔驰车主,原因疑似奔驰车主的一句"看门狗"。一时间,巨大的贫富鸿沟,让这场悲剧看起来像是两个物种的殊死相搏。柏杨先生说的很对:中国人骨子里最歧视贫穷,穷人就得不到尊重,甚至得不到怜悯。贫穷的人又很难得到良好的教育,缺乏教育就容易愚笨,愚笨以致更穷,如此陷入死循环。而长期的贫穷又滋生戾气,继而转向了对社会的报复。刚刚不久南京一外卖小哥因为一个差评,就持刀连杀两人。 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差评引发命案,犯罪成本与代价完全不对称。但就某些群体来说,恰恰已无犯罪成本,因为对他们而言,很可能早就活够了。试想一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入不敷出的经济常态,受尽冷眼和恶语,加上极度匮乏的性资源,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温柔地对待这个人间? 不单单是男性,武汉一个外卖小妹,因为电瓶车被交警查收,结果脱下工作服就与人间道别,跃入了冰冷的江河中。一条生命约等于一辆电瓶车的价钱,这世道多么令人颤栗。这事件恰好紧挨着新闻热点玛莎拉蒂酒驾女和"yuwei",也算不小的讽刺。一个勤劳的好女孩,像个汉子一样风尘仆仆地送外卖,却被逼上了跳河自尽的绝路。而那些爬上杈贵床笫搔首弄姿的女人,却名下坐拥房产无数,开着豪车嚣张跋扈。 这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个世道,假若鲁迅和柏杨再世,多半要抑郁成疾,早早了世了吧。前阵子我确实是去了趟医院,猛然间发现医院的护栏比商场的护栏要高得多,不由静立了许久,悲悯就像血液一样不动声色地流淌。那一刻,我确信自己是一个爱国者。 柏杨曾感叹,我就像一个游击队员,只能指出我们文化和社会的病在哪里,却没有能力去救治病人。这大概就是文学的局限性,就如同有人清楚自己得什么病,该吃什么药,却最终还是无钱医治。所以,社会的问题需要全民族去思考和解决,而不该等到疾病降临在你个人的身上,才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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