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冬,仙桃市文卫联合支书老胡约我交谈,说马上要帮助党整风了,作为共青团小组长,要带头鸣放,党组研究决定,文化馆鸣放组由我担任组长,好好表现,争取火线入党。我一笑:"支部、党组'培养'我,'指导'我当右派?我保证整个鸣放期绝不开口,支部不会凭白定我右派吧?"老胡顿时双目圆睁,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你是这样怀疑党的,不信任党的,就凭你吊儿郎当态度,也要整你个标标准准的右派!"
老胡并非一时戏言,反右开始,我是文卫联合支部第一个被揪出来的右派,没有"反动言论",说是我攻击破坏了党的整风运动,定为普右,"享受"保留公职、监督劳动三年的"待遇"。我时年二十,一文化馆员。哪里是三年劳动,是21年!我当了21年带帽右派,1年摘帽右派,32年改正右派。
啥叫改正右派?就是21年的流放中,不仅是我自己九死一生,连累得母亲死在看望儿子的旅途中,姐姐、姐夫因受我牵连,不断挨整,表兄弟们至今不与我往来。我调入政协,担任文史委主任,与办公室主任沈春文平级(正科),他却在工作中骂我"右派劣根性"!另一转业军人蔡小木指着我的鼻子骂:"右派分子不老实!"工人俱乐部办菊展,邀我写诗,我《咏菊三首》中有这样的诗句:
久伴东篱淡淡研,黄巢有句敢冲天。
若将诗意化军令,应洗当年不白冤;
任他风雨霜来急,傲骨终于到今天;
独艳直得众艳欺,败麟残甲满天飞…
…党支部立时召开名曰生活会实为批斗会,批我不老实,不感谢党的宽大。市老龄书画学会约我绘画参展,我用朱砂点染宣纸,立显红太阳,再以浓墨直画三座山峰,最下面是一横焦黄的土地。评画那天,曾任副县长现为老龄书画会长的邱某,初评我的画是二等奖,复评时见作者汪烈九三字,倏然变色,大呼:"这那里是歌颂,分明是三把尖刀刺向红太阳!"他认为是政治问题,不仅取消我的二等奖,连展出的资格都取消了。我的老妻听见了他们居高临下骂我"右派劣根性"的话后喊冤:"右派又没有杀他屋里的人,又没有放他家里的火,手无寸铁,骂不还口,还说是劣根性!什么改正了,分明与没改正一个样子!"
我从恢复工作到退休近20年时间里,一直生活、工作在受歧视、被专政无处不在的氛围中。我呼吁,要平反不要改正!要彻底平反,要活着的当事人向我赔礼道歉,方可泄我这55年的"右"帽之恨!
2012年6月21日
主编:谢小玲
转帖:黄一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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