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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5日星期六

范疇:台灣問問自己能為世界做什麼

台灣不能天天只想世界能為台灣做什麼,而更該想想台灣能為世界做什麼。簡單一句話:台灣若提不出一套多角度的「後中共專政的中國論述」,台灣對世界的價值就只是暫時性的。

之前我用的名詞是「後中共的中國論述」,但後來感覺表達的不夠精確,因此藉此文修改為「後中共專政的中國論述」。

這兩個詞語的意涵差別在於,前者給人一種「中共會消失」、好像二戰後德國納粹消失的感覺,而後者的意涵是「專政會消失,但中共本身不見得會完全消失;即使中共完全消失,但造成中共現象的背後威權文化因子還會留存很長時間」。最好的例子就是蘇共垮台後的俄國,人民生活確實改善,經濟也開放了一些,但情報系統KGB出身的普丁,依舊順勢掌權,打造了實質的終身制及寡頭經濟。

如果上述太抽象,那就具體一些:蘇共解體後,烏克蘭獨立並進入聯合國,但26年後普丁還是說打就打,國際社會在各國自身利益下也任由普丁發揮。

現在人們稱為「中國」的那個地方不管國名叫做「中華人民共和國」還是將來的其他名字,有一件事是未來一千年、甚至一萬年都不會改變的,那就是它的地理範圍有將近一千萬平方公里、有至少14.5億人口住在上面,而,台灣距離「它」只有200公里。

即使我們假設,新疆、西藏、蒙古將來獨立,那麼剩下的陸塊還是有500萬平方公里,人口依然超過13億。而,台灣距離「它」還是只有200公里。

再極端假設,「中國」分裂為30塊,30個國家,但這一大坨陸地的總面積和總人口不會改變,距離台灣還是只有200公里。

不管這鄰居的數量是一個還是許多個,對這大陸塊及上面的人民,台灣無論如何都得有相處之道,怎能沒有論述?

大局正在以「一週一個樣」的速度變化中,而當前台灣社會只有「今天的論述」,頂多有少數人具有「明天的論述」,至於「明天之後」的論述,台灣的社會基本上還處於聽天由命的心態。這種社會心理,若被其他類似「地緣侷限」的小國察覺,如以色列、新加坡、瑞士,一定會讓它們為台灣捏一把冷汗或者笑出聲來。

當前的中共政權,固然已經危如累卵,險狀百出,但更令我驚悚的是,距離才兩百公里的鄰居台灣,居然還處於「馬照跑、舞照跳」的歲月靜好氣氛中,好像接下來幾年即將發生在鄰居中國身上的事,只是一件圍觀或看野台戲的事。媒體固然激昂得口沫橫飛,但大多像是第三者在熱議北韓、伊朗其他國家的惡夢。即使有國家安全意識者,對分析美中軍力對比的興趣比起分析敵我對比更為熱烈。

這種神奇的「以第三者角度旁觀自己處境」的功夫,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台灣社會的處變不驚,我感覺來自兩種社會集體假設:1)台灣的地緣地位是美國核心利益的一部份,而美共之間實力懸殊,美國必保台灣; 2)台灣對比中國具有絕對性的制度優勢(雖然我對台灣體制也有諸多批評,但這對比我同意),優勝劣敗乃最終的必然。

這兩種假設都有結實的事實基礎,我個人也認為大致不差。但是,若只基於這兩種假設就處變不驚,那就是極端危險的。理由兩個:其一,這兩個假設,都假設了美國會像重視美國公民生死一樣的重視台灣公民的生死;換成白話文就是:究竟台灣必須先證明自己敢死傷多少人(X),美國(及相關國家)才會願意為台灣死傷多少人(Y)?這X值和Y值之間的比例為何?

其二,這兩個假設,都假設了「地緣優勢」及「制度優勢」就足以說服盟國。而我認為,所有「盟國」,包括美國、澳洲等「五眼」和日本,沒有一個國家會僅僅因為台灣的地緣和制度就保全台灣到底。想想上文所舉的烏克蘭例子就知道了。

台灣對世界的終極價值,在於台灣與「後中共專政的中國」之間關係所蘊含的意義。而,那需要一套論述。而,台灣目前鮮有人認識到「後中共專政的中國論述」對台灣長久安全的意義。

不客氣的說,台灣目前就像是一個沈浸在自己小圈圈內的小老百姓,只會「拜佛求福」,而說不出來自己可以給佛什麼。台灣如果不知道盟友要什麼,憑什麼祈福盟友替台灣擋子彈而且一直擋下去?其實,佛已經托夢給台灣了,他們要的是一套「後中共專政的中國論述」,因為以台灣獨特的歷史經驗最有條件提出。台灣,趕緊跟上腳步吧!


(本文原刊於 2020-08-16 蘋果日報)


——作者脸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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