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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月11日星期日

边界:「紅二代」洪晃玩不轉的「虐戀」

不久前,聶樹斌案件重審,天怒人怨時一個傳言引爆網絡,「聶樹斌的腎是被高官章含之用了」。一時間,不少網友艾特章含之的女兒、時爲中國互動媒體集團CEO的洪晃。洪晃也果然一如既往的潑辣果敢,幾天後在《南都周刊》的專欄中發表了迴應文章《母親腎移植與聶樹斌冤案無關》。
在文章的前半段,洪晃列舉母親章含之換腎的時間,否定了「章含之用聶樹斌腎」的說法,也坦承「雖然我肯定我媽媽的腎移植與聶案無關,但是我不能肯定她的腎移植跟王樹斌、張樹斌或者其他死囚無關。我們都得了選擇性道德麻木症。」這種道德真誠在紅二代裏是罕見的,應該鼓掌。
但洪晃接下來的文章認爲批評者不去針對根本性的「司法制度」和「死囚器官使用」,而針對具體的器官移植者,這是「群氓」、是「長期受虐者的變態的狂歡」,這就嚴重失分了。章含之兩次換腎都能找到匹配腎源,難道沒有腎源向權貴傾斜的因素?如果存在一個向權貴特供死刑犯器官的渠道,章含之也利用了這一渠道,那麼,洪晃的辯白就是無效的,她在聶樹斌的冤死面前就應該愧疚。丁啓陣、劉遠舉二先生已經對洪晃觀點進行了批駁,我這裏感興趣的是「紅二代的心態」。
洪晃認爲批評她的民衆是「長期受虐者的變態的狂歡。」真是她說的這樣嗎?那我們就從虐戀開始談起,「虐戀」是什麼?虐戀是性快感與痛感聯繫在一起,即通過痛感獲得性快感的性活動。李銀河先生在《虐戀亞文化》裏總結了虐戀的共同特徵:
「參與者是自願的。這就是真正的暴力及其施暴者、受害者與虐戀關係的根本區別之所在。」「在活動之前雙方往往會事先就角色分配、活動內容、情節場景等細節做好約定。」「在大多數情況下,總是由接受者而不是由施予者來安排和控制活動的內容和程度。受虐者清楚知道能喚起自己性慾的疼痛的程度,因此他們在性活動之前大多與伴侶協商妥當,使自己所能承受的疼痛限度不致於被超過。」「施虐傾向和受虐傾向往往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即虐戀的主動形式與被動形式常常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如果一個施虐者從來沒有親身體驗過將痛感與快感聯繫在一起的受虐經驗,他很難從他人的痛苦中發現快樂。」「幻想的極端重要性。」「遊戲性質、表演性質、儀式性質和像徵性質。虐戀活動的主旨是將現實轉換爲戲劇,以及身分和角色的轉換:奴隸轉換爲主人,成人轉換爲嬰兒,痛感轉換爲快感,男性轉換爲女性,然後再換回來。」「其表演性和挑逗性。」「等待和懸念。在孩子的社會教化過程中,他們被反覆教導的是:必須等待,不能馬上實現他所希望得到的一切滿足。延遲本能需要的滿足是文化的要求。這樣做不僅能增加孩子的安全感,而且能使他適應外部世界和社會生活的狀況。現實原則並不是否定快樂原則,而是限制它的徹底實現。」「此類活動對想像力的需求超過其他一切性活動。」「幽默感,它並不全是認真的。」「當事人雙方的關係往往極端親密、瞭解和信賴。」「由於它帶有戀物性質,此類活動有時甚至可以完全取代生殖器性活動。」
從以上十四個特點看,虐戀是權力關係的遊戲化,也是權力關係的暫時化,使之從不可改變的力量變成可以隨意改變的東西。福柯強調,虐戀中的統治是爲了創造快感,而不是個人或政治的屈從形式。所以,真實的虐戀不可能在極權主義下存在,只可能在威權主義下存在,在自由主義下全面開花。在真實的虐戀遊戲中,不管是施虐方,還是受虐方,在權利上都是平等的。這就註定了那些自視高人一等、痛都不願意痛一下的人是玩不好虐戀遊戲的,湖南軍訓中的教官如此,「紅二代」洪晃也是如此。
洪晃對「虐戀」一知半解,卻稱批評她的民衆是「長期受虐者」,這暴露了她腦中的「虐戀」只是一種極權主義隱喻。如果批評洪晃的民衆真是她所說的「受虐者」,那聽說「聶樹斌的腎是被高官章含之用了」後,就會有兩種常見反應:一種是馬爾庫斯說的「威權主義受虐人格」,有許多受壓迫的群體,它們由於種族、膚色、階級、性別或年齡而受壓迫,它們被另一些群體所統治。壓迫者盡力做到使被壓迫者不會過於難以忍受。但是,秩序有被破壞的時刻,這就是關於世界上還有其他類型的體系的傳言興起之時。這時受壓迫者會按照他們所受的訓練對此做出反應:他們會加強法律和秩序,攻擊傳言的散布者,讓他們保持沉默,因爲受壓迫者最怕聽到的就是說他們在受壓迫,不是自由人。「囚徒」無論如何要同「越獄者」保持距離。對於那些從未嘗過自由滋味的人來說,受虐傾向反而會增強,於是他們可以在老鼠洞裏鑽得更深些,甚至更大聲地說:「我們就喜歡這兒。」「高官用了聶樹斌的腎?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們國家。」
還有一種是梁文道說的「逆向的犬儒」,「我在一場研討小區營造與公民參與的研討會中又碰到了這麼一位聽衆,他對台上所有付出過心血力氣的實務操作者冷嘲熱諷,批評他們發動公民參與小區規劃的實驗『沒有用』,『只是空談』。然後他慷慨激昂地痛批眼下中國種種怪現象,覺得比起那些更巨大更『根本』的問題,讓居民民主地介入小區的營造只是微不足道的末節,並且註定失敗。」「很明顯,這是一種情緒,近乎文首所說的那種政治犬儒主義,否定一切人家提出來了的建議,懷疑一切有人正在實行的行動方案,因爲這都還不夠『根本』。如果你追問下去,什麼是根本?怎麼對付根本問題?你自己又對根本問題做了些什麼?得到的答覆也許就是那句『說了也沒用』。」之於聶樹斌案,他們很可能會說:「根本的司法公正不解決,死囚器官不禁止使用,追問誰用了聶樹斌的腎頂個球用!」
很顯然,不管是馬爾庫斯認說的「威權主義受虐人格」,還是樑文道說的「逆向的犬儒」,都正中洪晃下懷。讓洪晃遺憾的是,批評洪晃的民衆並沒有按她的期望走,他們敢於追問真相,也不因根本解決的艱難放棄局部解決,這就避開了「受虐者」的雙重陷阱,昂首走向了洪晃主張的「公民」。可洪晃卻慌了!洪晃爲什麼會慌,一是緣於她「紅二代」身份的天然優越感,我從小可沒被人這麼欺負過,當年鄧小平選派三十名少年美國留學都有我,還沒有習大大呢,你們圍攻我憑什麼!二是緣於她「成功人士」的幻覺,我靠自己的努力成功的,我們家也很無辜,你們這群low逼能不能理性點?
總之,「虐戀」遊戲靠的不是權力來維持,而是幽默、親密、信任等因素。如果洪晃不是那麼無知狂妄,她大可以在新時代利用紅二代身份繼續享受虐戀快感。比如在電視劇《血色浪漫》裏,紅二代鍾躍民、李源潮們打砸搶沒事,出來一個殺「紅二代」的「小混蛋」,「紅二代們」就出來替天行道了,後來他們通過上山下鄉的錘鍊,利用父輩人脈資本洗白爲各界的「成功人士」,小混蛋的後代成了「夏俊峯們」,「鍾總好」「李總好」的叫著,對「紅二代」的能力佩服得不行,這種虐戀不是玩得挺嗨的嘛。所以,洪晃但凡有點覺悟,她就應該在網友吐槽時裝聾作啞,扮可憐不就行了?民衆中肯定會有人說:「那是她媽的事情啦,關人家洪晃什麼事啊,人家現在也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咱得饒人處且饒人啊。」如果洪晃能趁機發起名人簽名反對使用死刑犯器官,那洪晃的「成功」就更具有道義光輝了,她可能會像章詒和一樣,扮演虐戀遊戲中的「受虐者」,與屌絲同呼吸共命運,讓屌絲們嗨得不行,這就近乎行爲藝術了。可惜洪晃沒有抓住這樣的機會,她還停留在毛時代堅硬的「虐戀觀」裏,總以爲「虐戀」是靠權力維持的,自己不能再憑身份佔領「施虐位」,就憑「理性」和「成功」佔領「施虐位」,這太OUT了,以至露了紅二代的底褲,「成功人士」標籤恐怖是洗不白了。

——东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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