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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3月11日星期二

安希孟:从一分为二的矛盾论到阶级斗争和阶级专政

[内容提要] 一个国家,一个政府,把畛域之公民公然分为人民和敌人,分为贵贱不同高下有别的三六九等,而区分的标准又视拥护当局与否,任意专断游移不定,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内外亲疏有别,陟罚臧否标准不一,实非良策。这造成公民的等级制度。别亲疏,分上下,标华夷,列贵贱,违背自由平等博爱,践踏法制。举一阶级之人,不管是否违法,悉为敌人,这不好。斗争哲学,由外而内,由敌而友,由上而下,由人而己,由远而近,由疏而亲,一网打尽,玉石俱焚,衔冤含垢,饮恨忍辱。人民与敌人,犹如景阳冈上的武松和老虎,没有宽容可言。这就是斗争哲学,唯求斗争。只有内部,才讲团结,自己宽容自己。对敌狠对己和,缺乏宽阔胸怀和平等——至多是怀柔远人。对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可以抄家游街示众。一阶级之人为阶下囚,乃封建孑遗,却被冠以阶级斗争。请罪忠君登上大雅之堂。三点泳装比基尼,就是阶级斗争动向阶级成分阶级分析八旗孑弟公候伯子男刑不上大夫礼下庶人之遗存。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就是窝里斗,自己和自己斗。此乃国货。消灭城乡差别的方法是城镇化,然而却全国一体回归乡村化,如柬埔寨。同理,消灭阶级差别(而不是消灭某一阶级本身)的办法是无产阶级上升为富裕阶级,而不是加剧阶级对立与分化,保有贫穷与穷过渡。用两类矛盾理论掩盖抹杀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甚至连封建时代“犯法同罪”都不如,成了礼不下庶人!中小学生也要批判资产阶级,丢掉爱人如己。所谓资产阶级统治学校,校长教师教育当局,一下变成敌对资产阶级。如今代之以民族和谐阶级团结。

 关键词  矛盾 斗争 敌人 专政 人性 博爱

一分为二(one divides into two),城乡二元分离,工农二元对峙,人禽之辨、华夷朝野之分、敌我汉贼观念、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先进与落后,革命与反动、真善美与假恶丑,非此即彼、内外有别,势不两立,都是矛盾论。这驱使人们走极端。两分法、对立统一,妙不可言。无产阶级司令部不断分化,在斗争刘少奇的风口,陈伯达志得意满踌躇满志;“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然而后来他自己投降了也得灭亡。妙不可言的是,1976年四人帮成阶下囚入秦城监狱享受无产阶级专政。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哲学,这奇谈怪论竟然有人公开主张。他们用这种哲学折腾国家民生几十年。
马克思:“黑格尔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他忘记补充一点,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喜剧出现。”喜剧、讽刺剧、笑剧、小丑。第一次,拉克利特说,“战争是万有之父和万有之王”。如果没有斗争和对立,世界就会消亡——停滞或者毁灭。第二次,有人说,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哲学。但这带来的是灾难。因为哲学的矛盾斗争是广义的两极对立、冲突、排斥、竞争、纠结、角力,等等,决然不是狭义的“把他拉出去给我崩了”。专政一词古已有之,不过,20世纪造成浩劫,却是史无前例。古代还有百家争鸣与民休息协和万邦,那可一丁点儿也不是一家打倒另一家。
《汉书艺文志》:“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祟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不能目空一切。黄宗羲有言:“万殊总为一致。学术之不同,正以见道体之无尽也。”人各有志,条条道路通罗马。章学诚也说,“学者如能循流而溯源,虽曲艺小数,词邪说,皆赞可调而通乎大道。”说的友谊和合作,这就不是简单的香花草之对垒砸锤抡棒。思想极端复杂,难以简单划分。陆定一反对简单化、庸俗化、实用化。我国近年拨乱反正,路线转型,但从思想理论学说上肃清后遗症,正本清源, 疏浚渠道,理论转型,尚须待以时日。
我国向来流行火箭式上纲,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肤浅,导致恶劣的统治权术。一分为二的庸俗浅薄学说成观察社会的普泛利器,囊括一切,放之四海而皆准。对立统一成上方宝剑,忽视阶级合作、阶级界限模糊地段,否认阶级调和,强化阶级分野、社会斗争、政治矛盾、你死我活,恣意践踏人的尊严,缺乏对人的价值的肯定。否弃多元共生互惠共赢,就不把路线分野道路之争看作达致共同目标的多样化途径,一致百虑,殊途同归。似乎田径之竞,竟可动杀机!把一切社会矛盾、文化差异、思想歧见、认知多样,简单归诸阶级斗争敌对势力作祟。
一  两类社会矛盾学说专注人际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杂多样的人际关系被简化为敌友人我。人们用绉巴巴的统计数字田亩牲畜存栏数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分成敌我两大营垒。活生生的人成了山林草泽庄稼屋瓦椽檀的奴隶这些经济人热衷于经济利益,尔虞我诈。晚年,他说:“除了斗争是肯定的外,其他都是不肯定的。”凡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但左中右可以是广义的,未必是仇雠对抗你死我活,举凡生活习惯、参与程度、思想倾向、文化嗜好,未必指睚眦必较你死我活,也不是搞清水衙门,不间断革命斗争。
两类不同性质的社会矛盾的理论基石是“非此即彼”和一分为二的两极矛盾观念。你死我活,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姓社姓资,三要三不要。天下之学,不归杨则归墨,是两难抉择的典型。人们的社会关系极为错综复杂,存在着大量模糊地带,是非混淆、黑白颠倒、左右逢源、模棱两可的事时有发生。不能简单地划分为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敌我矛盾”的概念在内涵和外延上都存在严重缺陷。“敌我矛盾”的术语与法治社会的要求扞格不入。滥用这一概念不利于建构和谐社会。如今官方关于社会矛盾的理论不再沿用“敌我矛盾”的术语。有学者建言,今后,应当避免使用“敌我矛盾”、“阶级敌人”、“敌对力量”之说。 
人类社会纷繁复杂,不能简单地把世界森罗万象归结为人际关系或社会矛盾。社会矛盾也不是单纯阶级分野和彼此好勇斗狠,似乎人世难逢开口笑,上战场彼此弯弓刀。作为执政党,怠忽经济建设,是不恰当的。两类矛盾之说,竟成学说。执政者如何处理敌我矛盾?这需要高超艺术和才干。乌克兰巨变,镇压民众者,忽然潜逃无影无踪。敌人也是人,适用于人道主义和人性论。分清敌友,杀戮灭绝,攻伐异己,诛求无已,征讨厮杀,追亡逐北,说打就打,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这仅仅是动物的本能或原始的思维方式,不难做到。原始氏族社会部落联盟时代,鲁阳挥戈,血肉横飞,人猿相揖别,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当是时也,无阶级,无国家,仅凭血缘,社会关系简单,非亲非故即是敌人,故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上战场,父子兵,打虎亲弟兄,就有了敌我冲突你死我活不共戴天斩草除根诛灭九族满门抄斩。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划分敌友乃初民野蛮时代而非文明时代(从阶级社会起)才有的思维方式。
两类社会矛盾学说的理论崇奉“一分为二”、“两点论”、“二分法”的哲学,忽略了对立两极之间“中介”概念和模糊地带共存互胜双赢的可能。“一分为二”的观点,来源于“非此即彼”的两极矛盾观。但是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不能简单地把社会成员划分为人民和敌人。也不能简单地把社会矛盾区分为人民内部性质的矛盾和敌我性质的矛盾。非此即彼,不共戴天,势不两立,在此不成立。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罪恶滔天,神人共愤,天诛地灭,但他的家人却呼天抢地,悲愤填膺,收尸厚葬,香烛供奉,你又难说他的家人就是地富反坏阶级敌人。同事反目,离心离德,谁是内部,断难厘清。我们不能按照阶级分析的方法先验地确定一个人是敌人,而丝毫不顾及他的表现。
两类社会矛盾概念的提出,表明执政党不注意社会生产和经济发展与技术创新注意力仍放在社会阶级斗争政治活动上,而非经济建设上。举全体国民官一体投入政治斗争旋窝,田园荒芜,民生凋弊,宁要草不要苗,保卫无产阶级铁打江山不变色和社会主义印把子,见人不见物,唯心是问。社会阶级矛盾冲突之喋喋聒噪,表明政权当局似乎不是推进阶级斗争渐趋熄灭,反倒是激化或点燃阶级冲突烈焰,满目阶级敌人蠢蠢欲动执政者居然惧怕安宁平静稳定和谐。以天下大乱求得大治,可谓南辕北辙。
敌我矛盾之概念不符合宪政。宪政是限政闲政贤政。民主与宪政连在一起。按宪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宪政不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专政,不是寡头政治,不是上层窝里斗。宪政之下,看不到读书当官论群众落后论入党做官论(当年总结的刘少奇黑六论)。人不因家庭财富多寡而在公民权利方面稍有差驰。个人财产权利得到保护。以法治国而非人治。个人对自己负责而不受父母家庭牵连。人是他自己思想的主人。真正实行言者无罪。按照自然法(natural law),人或公民有反抗权沉默权徙权游行投票权。享有这些权利的人,理所当然也包括资产阶级内。反抗权见诸南昌起义秋收暴动。沉默权被后来表忠心和抗拒从严代替。户籍制度彻底造成城乡工农二元分离,农转非成为登天之举。 
对敌人冬天般冷酷无情,凡敌人反对,我们就拥护,凡敌人拥护,我们就反对。这是原始思维初民时代尚未完全脱离动物襁褓洞穴状态的简单思维。不用教化,天造草昧即知之。马革裹尸,内外有别,党同伐异,原始氏族部落观念。而三和一少,就是对敌和,不杀生,宽以待人,忠恕之道,仁政,不打落水狗,不滥杀无辜,爱人如己,金规则,就是高等动物人类发展到一定时代才有的情愫,有待教化者也。提倡阶级对立,分群对抗,烽燧火把,硝烟弥漫。分清敌我,这是动物哲学,在动物世界也盛行。人类社会绝对不是生存竞争那么简单。低等生物,生存淘汰。人类社会,国家补助,弱势群体得到抚恤,鳏寡孤独和残疾者皆有所养。那个缴枪不杀、坦白从宽、保持沉默、无罪推定、疑罪从无(最近是官员财产申报官邸制,还有公务员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号),就是从外国学来的。
举一个阶级整体消音,这个阶级中的每一个成员,不管是否触犯刑律,天然地丧失公民权利,而他们的罪过无非是发家致富勤劳致富。这样的治国理念闻所未闻。这不是统治者的福音。举一阶级整体为敌,阶级敌人,罪该万死,死有余辜。但是,死是罪的代价。罪的代价是死亡。死了,就没有余辜了。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因此,人只有一死。人固有一死,不能万死。一死了之,何以百身莫赎。代价已经付出,不能无穷追索。人死如灯灭。不能对死人掘墓鞭尸,也不能学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樊於期遂自刎。死人不再受追究。罪大恶极,处以极刑,就是极高的刑罚,再没有更高的刑罚了,怎么会有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食肉寝皮呢?枭首示众,刨祖坟,追讨祖宗三代的血债,是不近人情的做法。“一个阶级天然地就是罪犯”,这个观念异常稀奇古怪。以一个阶级为敌人,或者,作为阶级,整体就是敌人,就是罪人。说个人无需犯罪,天然地就是敌人,生来有罪。作为整体的一员,无产阶级革命者天然地就是好人,高人一头,特殊人群。这不对。
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确如此。阶级斗争,使人尝到甜头,火中取栗,历来如此。也许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利。阶级斗争,残酷折磨。人肉馒头,兽性大发,剑子手,惨无人道,折磨人的手法,本性也。人之初,性本恶,先天先验也,无须谆谆教育课堂书本教诲灌输,无待年年讲月月讲,人人不教而能,还会发扬光大。只阶级合作人性论人道主义要年年讲月月讲,还是敌不过兽性、阶级性、斗争性。

                  二   全面专政,斯害也矣 
国家是凌驾于、超越于社会各界及阶层矛盾冲突对抗之上,采取超然态度的特殊社会行政力量。国家是社会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国家出面仲裁调和矛盾,而不是加剧冲突灾难
“国家是社会在一定发展阶段上的产物;国家表示:这个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分裂为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而又无力摆脱这些对立面。而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经济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把冲突保持在‘秩序’范围以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异化的力量,就是国家。”
国家是调节的机器。国家不偏袒某一部分人群,不片面维护某一部分人的利益。作为凌驾于社会矛盾、冲突、对抗之上的特殊社会行政力量的国家,自始具有全民性质。它是全体公民、社会共同体、全体居民的仲裁机构。国家平衡抑制社会冲突,不偏袒某一阶级。它把社会冲突的灾害降至最低,减少社会牺牲和伤亡,不至于使社会陷入浩劫。公平正义、平等自由、公民权利、宪政民主,大于阶级划分出身身份地位。任何人不因出身门第财产多寡而损失其人身自由和权利。
国家当然也不激化冲突和矛盾。它自始就具有全民全社会性质。它是仁慈公正的工具。它普降甘霖普度众生,是各种利益集团的公共保护伞。它是公权,公器,不是私权。举凡影视作品绘画刺绣学士研究,亦是天下公器,人人不可得而私。它不是暴力集团,不实行暴虐,不暴殄天物滥施杀威。它不是杀戮攻伐的工具。它具有公共服侍仆从的性质。它是卑贱者,而不是高傲者。它超越社会矛盾冲突之上,但不是高高在上。它在各个利益集团之外保持中立,不鼓励对抗,也不偏袒。它平息而不是制造社会纠纷。它一视同仁地对待各个社会集团。它不代表某个社会特殊利益集团。它是行政机关,“行”使“政”务职能,如此而已。
有些国家是无赖国家、失败国家、流产国家、发育不良国家、全面专政国家、战争机器国家、畸形国家、残缺国家,对外不和,对内压迫。但资本主义不是。资本主义不是贫穷或犯罪的别名。资本主义是健全的成熟的理性的法制社会,有几百年成功或失败的经验教训。贫穷或犯罪是资本主义不发达的结果。资本主义要素的缺失,使国民经济到了崩溃的边缘。社会主义不能消除贫困。在有的地方,社会主义还带来贫困(穷过渡大锅饭)。但资本主义可以缓减贫困。姓社姓资,不讨论、不争论,是因为无可争议无庸置辩。资本主义无须大张旗鼓喋喋不休自我炫耀。
以天下为己任的青年毛泽东矢志解放全人类,肯定不会以一个阶级的私利为鹄的。他說:
“以我的接洽和观察,我们多数的会友(指“新民学会”会友)都倾向于世界主义。试看多数人都鄙弃爱国;多数人都鄙弃谋一部分、一国家的私利而忘却人类全体的幸福之事;多数人都觉得自己是人类的一员而不愿意更繁复的隶属于无意义的某一国家、某一家庭、或某一宗教而为其奴隶;就可以知道了。这种世界主义,就是四海同胞主义,就是愿意自己好,也愿意别人好的主义,也就是所谓社会主义。凡是社会主义,都是国际的,都是不应该带有爱国的色彩的。”
 抗战初期,国民党提出"全国人民团结一致,爱国御敌",毛泽东提出:"现在谈爱国,那是爱谁的国?蒋介石的国吧?"这是在蒋介石发表抗日讲话时毛泽东的应对,蒋号召大家人不分老少,地不分南北,一致抗日,但毛泽东说:"少数人的国,他们少数人去爱吧。""一个不是人民选举出来的政府,有什么脸面代表这个国家?爱这样的国家,就是对祖国的背叛。” 国家主义是一种顶有害的主张。毛泽东说:“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如果这样的共产党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挂着羊头卖狗肉,那么人民就要自发组织起来,以武装的革命坚决打倒假共产党!推翻其在中国的罪恶统治!并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一切附着在这个奸伪集团上的官僚买办汉奸势力!”
无产阶级专政,就是一个阶级把国家权力集中攥在手中,擅“专”“政”权。这听起来堂而皇之,可是不可思议。我们的权力是谁给的?这问题是空穴来风,因为没有人赋予你如此权力,那江山是武力打下的。可是江山社稷神坛是大家的,不能据为私有。孙中山说天下为公,属于公有。国家权力也者,大鼎也,江山社稷也,为社会全体公民所得而公有,不允许任何一部分人篡夺中饱私囊。军队警察法庭监狱,是用以保护人民的,不是皇家卫队前呼后拥鸣锣开道吆五喝六回避肃静。
“给人民以民主和自由”,“对阶级敌人实行专政”,这是主体缺位的短语。这里,人民不是权利、尊严、民主和自由的主体,而是受体、宾格,犹如被专政者自然不是自主专政。阶级敌人和人民,都是集合名词,类名,不是个体,整体地被剥夺权利。谁是给与者?天赋之权在此荡然无存。天赋人权被置换成人赋人权。赋权者是异数。可是,人不是天使、超人、完人。无人能逃脱此一法则。他们怎么有权赋予别人以权力呢?世界上只有 朝鲜的宪法保留了“专政”条款。为了使我们和我们的子孙后代“专政者”和“被专政者”都能永远免于专政的恐惧,应该让宪法勇敢地告别专政独裁铁腕、拥抱共和宪政温婉。
群众可以行使铁腕。帽子拿在群众手里,可以随时给人扣上。“敌人”则是被专政者,被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只是二者的界限很不分明,今日的座上客,明日的阶下囚,如北京五大学生领袖红卫兵者流。按照专政的理念,人民对敌斗争要狠,也就是对自己要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其实对敌人的残忍,到头来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仁慈。仁慈当然是指对别人或者对敌人仁慈,此外便没有别的含义。虐待狂,必然就是自虐狂。对敌人残忍,对营垒内部,也残忍。公民之间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若成为常态。任何人都有可能今天属于人民,明天就被打成阶级敌人。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我永远不会成为阶级敌人。” “我死后你们不要在我脸上画叉子啊”(周恩来临终如是说)。抓捕过四人帮的汪东兴也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家抓起来。此乃人人自危也。对敌专政,威胁着每一个人。人群被划分成敌我,相互之间虎视眈眈,没有安全感。

曾经阶级斗争雾霾漫天敌我矛盾,群众专政,民兵小分队街道戴红箍的小脚侦辑队红小兵娃娃贫协战斗队,都可以行使专政权力和对敌斗争职能。对敌人游街示众拳脚相加全面内战。蹲牛棚如坐大狱,抄家揪斗,谁个劣谁个不劣,群众说了算。专政主体不明,没一定之是非准绳,批评即恶毒攻击,腹诽辄罪大恶极。亦无固定之人民,人民是胶泥,随意钦定捏拿把捉,可大可小,有延展性可塑性,内涵外延随时而异因人制宜。帽子拿在群众手里,问题不在大小,关键在于态度!态度本身有价但看不见摸不看。态度本身是量刑之尺码。态度有含金量。虽说群众眼睛雪亮,但群众不好界定。
“对资产阶级实行全面专政”是一个宏大主题,一个阶级整体地成为阶下囚,而这个阶级又不是按照其经济地位财富多寡共同思想觉悟来计算的。似乎这只是一个自在阶级,尚未成为自为阶级。无臭无味无色的世界观是不可以量化计算或触摸的。世界观、言论、观念、学理,并不杀人越货,并不构成对他人的侵害。在中国,资产阶级往往没有实指,有时是一个模糊概念,人造概念,情感因素丰富。世界观极为复杂,它不是物质,没有自觉性,缺乏团结意识。罗隆基和章伯钧互相嫉视彼此揭发,并非一派。那个资产阶级司令部也缺乏统一纲领和行动指南。党内最大的死不悔改的走资派,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是第几号人物,不知道谁领导谁往资本主义道路上迅跑。那也不是威虎厅排座次有什么秘密联络图。他们是稀里糊涂地成为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的首领的。他们压根儿没有考虑有计划有组织全面地复辟资本主义,他们未曾考量在未来社会如何盘剥人民。他们也没有如林彪说的计议千百万人头落地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他们对于自己的资本主义若明若暗。那是一个不称职的司令部。他们在复辟资本主义时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们甚至没有安排苦迭打(即政变)。那个阎王殿,裴多菲俱乐部,四条汉子,二月逆流,三家村四家店,内部没有整合,也是子虚乌有镜花水月。燕山夜话当然也不是三个人夜半钟声到燕山嘀咕几句不满言论——连腹诽也没有。全面专政,就是不仅在政治法律层面,而且在思想文化生活作风与态度上,包括学术研究恋爱结婚婚丧嫁娶,实行独裁。这导致万马齐喑。

三  阶级差别之消失和阶级斗争澌灭
“阶级斗争熄灭”,是共产主义者的理想。这符合马克思主义的三和两全:“和平竞赛”、“和平共处”、“和平过渡”和“全民国家”、“全民党”。相反的做法是强化国家机器,扩大阶级差别,要战争不要和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地主与雇工,只是分工不同而已,非敌对营垒。各阶殊途同归,有分亦有合,即合作互补共赢同喜。天下同归而殊途。
一切斗争未必都是阶级斗争。专政的目的不是从肉体上生理上从思想文化观念上消灭资产阶级,而是消除阶级差别本身——如此,作为阶级的无产阶级也就不复存在,也可以说,被消灭了,消失了。阶级本质是抽象的,不是具体的,不是具体事物。它的消失自然也不是肉体的,不能靠高帽游街坐土飞机这些具体行为,而是抽象的。应该消除的是阶级差别,而不是具体的肉体的个人。
消灭阶级的手段因而就不是肉体的物质的。“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然而革命却的确有时就是请客吃饭绘画绣花文质彬彬从容不迫温良恭俭让,不能那样暴烈只能雅致只能做文章。 若是把一个阶级从肉体上彻底消灭灰飞烟灭,不是阶级合作、阶级通融,那就是把一个阶级的智慧浪费了。把大批量人才毁灭了,你一个胜利的阶级唱独角戏,就不热烈。阶级融合,共创历史,让步政策,列国一家,就是真正的历史。
先进德国的马翁主张消灭城乡差别,然而中国的办法是把城里人赶到乡下,不让他们吃闲饭。这是扩大三大差别。闲暇休闲脑力劳作绘画绣花文质彬彬,经商习文,被当做吃闲饭的有闲阶级。消灭脑体差别的办法,是让知识分子劳动化。进步还是倒退,有待商榷。消除阶级差别的办法是兴无灭资,可是让工人阶级及其政党万岁,这样无异于扩大阶级差别,绝对消灭不了阶级差别——消灭阶级的本义是敉平阶级差别和阶级对立,提倡“和为贵”,消除仇恨和斗争。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化,无产政党万岁,这与马克思主义相差十万八千里。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走向反面,把本来属于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当做敌人,因而顺理成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理所当然就是敌对阶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思想上对资产阶级实行专政,可是谁人没有一丁点儿资产阶级思想?连我父亲那样胼手胝足的农民,也检讨自己的资产阶级思想,需要脱胎换骨,彻底改造世界观。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结果到处找不到一个像模像样的无产阶级。
共产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理想是从制度上消灭阶级差别,不是从肉体上消灭一个阶级及其个人,更不人为制造阶级斗争、阶级矛盾、阶级仇恨、阶级压迫、阶级对立——他希望,也创造条件,使得这些都趋于消失。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初衷是恰当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强调团结而非分化。后来事态演变成打击批判本来盟友的属于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及其知识分子。当然由此就合乎逻辑地打倒党内军内政府内部文化学术界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一场混战,内外不分。 
公社化时代的中国农村,莫名其妙地割资本主义尾巴。山野田间平地里冒出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农民被说成自发的资本主义。然而事实上农民天然地是资本主义的敌,是农业乌托邦的盟友花源中人封建主义的温床和后备队连绵不绝的农民起义使皇权赓续无已。几千年来农村其实是封建意识的土,不意却忽然成为资本主义,成为庞大资本主义躯体上的尾巴和阶级斗争对象——这一下子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自掌耳光真乃咄咄怪事。农民为小资产阶级和自发资本主义可农民天然地一丁点儿也不是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中国现在提倡农民进城务工和都市化,消除城乡二元结构,从地球抹去村庄,这才有利于消灭封建残余——革命对象大转移。中国这个资本主义欠发达的封建主义沃土始终未能孕育出资本主义,没有足够成熟的资本资源资历资质和资产。可是列宁却说,“小产生是经常地、每日每时地、自发地和大批地产生着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的。由于这一切原因,无产阶级专政是必要的。”真要是这样,谢天谢地,岂不甚好。可他们却说,资本则从头到脚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散发着臭气。 今天资本主义资产阶级在吾国已登大雅之堂,但昔日则似乎全国人民都与资本主义有脱不掉的干系全党共诛全民共讨。连小学生也要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干部队伍也不纯净,被说成拉出去打进来,若不闻不问,那就不要多久马列党就会变成修正主义的党,法西斯党,整个中国就要改变颜色了整个过渡时期存在着阶级矛盾、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两条道路斗争。忘记十几年来我党的这一条基本理论和基本实践,就会要走到斜路上去。”不知不觉间,资产阶級成为反动派,人民内部便被目为敌我矛盾了。 
中国现在逐步过渡到城镇化。农村人口进入都市。三大差别之消失,消灭的是农村,而不是把城市人口驱赶到农村。同样,工农差别之消失,不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不是让大家上山下乡。吃闲饭——现在是普遍享受的幸福。靠农民暴动起家的毛先生当政,农民反而跌入九层地狱。梁漱溟替农民说话,遭遇狗血淋头。但是现在消灭农村,要从地图上抹掉农村,农民改为城市户口,和城里人一样享有劳保福利就业上学权利、跑步打拳晨练如仪。同样,消灭脑体差别,一点儿也不是大家都去扛锄头扶犁耕田打场收谷,不是办五七干校让干部下乡参加体力劳动,不是让知识分子挑大粪,而是让更多的人读书写作学知识经商开公司。无产阶级和资产接的的对立之消失,要消灭的是无产阶级穷人和文盲,让他们成为有钱阶级,而不是消灭富人和有知识的人,不是消灭有产者。 这一切都不是高下易位,不是把资产者打入十八层地狱。这号称进步,实为大倒退。城乡、工农、脑体、劳资之对立,应该是就上不就下。
无产阶级如果不解放全人类,就不能最后解放无产阶级自己。团结绝大多数人,也团结在意见上属于少数派的少数人一道工作 ,团结反对自己的人。团结犯过错误并被实践证明反对错了的人一道工作。不歧视落后的人。圣经说,罪在那里显多,恩典就更显多了(罗5:20)。提倡社会宽容,容纳异见,闻过则喜,阶级合作,级融合,和平竞争,反对煽动仇恨,歇斯底里大发作。阶级阵线一成不变,不能搞揭老底战斗队,不能查祖宗三代,“以我划线,“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滚蛋”,反革命的立斩。文斗触及灵魂,但往往伴随武斗——弯腰低头戴高帽挂黑牌坐土飞机剃阴阳头向毛主席请罪——你难说这是武斗还是“文攻”。
青年毛泽东倡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乐此不疲,实则贻害无穷。但他一生只注重与人斗的社会斗争,阶级斗争生产斗争科学实验三大实践唯剩其一——阶级斗争,与人奋斗。他忘却了与天斗与地斗当然,天人合一,非止斗争一条径(筋),但他一直与人斗,注重或加剧社会分裂动荡、分化、改组,而非协和融汇,弃建设生产于不顾。即使他注重人际关系,也忽视人类社会和谐大家庭的温暖,热衷于撕掉温情脉脉面纱。与人斗才是与天地斗争之前提

对敌恨,对己和,人对人,是豺狼,这是野兽庄园动物世界里的人,不待教育,动物本能,无须培养,不学而能,无师自通,生来如此。家族之爱、血缘血亲、氏族近亲,不教而然。但通过社会机构教化出来的人,有组织、有团体、有教养的社会化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益于社会的人,便不是凭本能冲动的本我力必多,单纯打打杀杀骨肉相残食肉寝皮灭此朝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而是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能从自我进入到超我。
国家是有组织的个人,理性而自觉自为,提倡和谐,鼓励进步,抑制杀戮,促进团结,凝聚共识,不会以破坏秩序的方式达到统治目的。两类矛盾学理背离了自由平等博爱的原理和普世价值,否认真理面前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把人分为天使与魔鬼。爱自己,恨恶敌人,原始人的思想,不新鲜。其实,魔鬼与天使之间仅仅一念之差,不是天壤之别,没有根本性质的差异。爱,不仅仅施予近邻同胞,也应该施予敌人俘虏囚犯世仇宿敌——如今和谐社会所倡导的。
夺取政权,登基大典,面南为帝,金銮宝殿,楼阁巍巍,群臣匍匐,五体投地,山呼万岁,需要和平安宁祥和。紫气东来,天下熙宁,万邦来朝,咸来归顺,就不该是党同伐异,锱铢必较,挟嫌忌恨,睚眦必报,寸土必争,寸利必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孤立少数,各个击破,分化瓦解,摇唇鼓舌,口诛笔伐,穷追猛打,炮轰油炸,分化瓦解,权谋术数,反戈一击。资产阶级就在党内,目标对准党内司令部,对敌斗争之战术权谋,用于对付近邻盟友。
四  人性回归与阶级解放 

无产阶级的解放指的是消灭阶级差别,不是从肉体上消灭有产者,不是单纯翻身做主人打压资本家阶级以图报复。马克思指出,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所谓消灭阶级,原意是消灭无产阶级自身,改变身份,而不是巩固和壮大无产阶级专政,也不是压迫另一个阶级。压迫别人的阶级是不自由的。无产阶级首先是解放全人类,而不是单单解放自己,转而去压迫另一个阶级。无产阶级的解放,就是消灭自身——这就是人的解放。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工人的解放具有人类解放的性质。人的解放就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自由发展。《共产党宣言》说,“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打破阶级壁垒,填平楚河汉界。
所以,无产阶级的解放已经不是单纯的自己一个阶级的解放,而是整个人类的解放。马克思指出,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终解放无产阶级自己。人类解放是以消灭阶级、使全人类获得自由为目标的。正如个人的自由只有在集体中才能实现,没有全人类的彻底解放,就不可能有真正的个人的解放。所以无产阶级只有消灭阶级差别,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摆脱阶级划分和阶级斗争,使社会永远从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中解放出来,就不能争得自身的彻底解放。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把解放全人类作为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无产阶级并不以斩尽杀绝为快。他不离开资产阶级,一家独鸣。 
人类文明前行,离不开阶级友谊与合作。厮杀搏斗,往往发生于同一阶级阶层同一政党政府内部。兄弟阋墙多于推梨让枣。劳资两利,并非天方神话。说阶级斗争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阶级协调、阶级合作不见了,阶级退让、让步政策、与民休息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杀关管严打严捕严杀、请君入瓮、炮烙之刑、鸡犬不宁、一网打尽、不留死角、斩尽杀绝。人类合作共赢的智慧付诸东流,只有蛮打蛮干好勇斗狠咬牙切齿、烧杀掳掠、黄巾赤眉、绿林剪径。把自己一厢情愿的心态投射到历史的大屏幕上方,到处是敌人,似乎这就是真实的历史:
“阶级斗争,一些阶级胜利了,一些阶级消灭了。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几千年的文明史。拿这个观点解释历史的就叫做历史的唯物主义,站在这个观点的反面的是历史的唯心主义。”可是历史上从未有过一个阶级消灭另一个阶级的事儿。 
恩格斯指出,“国家是表示:这个社会陷入了不可解决的自我矛盾,分裂为不可调和的对立面而又无力摆脱这些对立面。而为了使这些对立面,这些经济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带有一种表现上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应当缓和冲突,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自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脱离的力量,就是国家。”
但也极可能仅仅强调阶级斗争就是唯心主义。不过唯心主义的最初含义是动脑筋思索,看看合理不合理,不合理者去之。显然荒诞无理的事物你硬要去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边施工边设计,一无图纸,二无设备,就上马,在干中学习,可一点儿也不是唯心主义,因为唯有头脑简单者才会相信如此弥天大谎。那才是唯物主义,因为只看到粮食,满眼钢铁,没有看到理念世界和逻辑上是否合理。 
执政者如果不是推助社会和谐和稳定,而是主动出击,挑起矛盾纷争,实乃匪夷所思。从敌我生死、阶级斗争、理论言语到生活细节,恃强凌弱,这是关于两类社会矛盾学说的神话。对敌人实行专政,仍乃以众暴寡,泰山压顶,横行无忌,放纵恣肆——古先贤所反对者也。
内外有别,分清敌我,对敌狠对己和,这肤浅的小农狭隘意识后来就发生变化,混淆敌我,认友为敌,窝里斗,党内资产阶级,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敌人。这可真的叫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革命怎么搞,连刘少奇也说不清楚。把复杂的自然万物光怪陆离的现象简单化为两类社矛盾钟情于社会斗争把复杂的社会现象简化为阶级斗争,名曰处理民内部,实则注敌,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和专政,怠忽生产甚而在社会生产上亦冠以斗争二字(生产斗争)致使社会失范,混沌无序,民生凋蔽
陈丹青描述美国大兵战死在越南战场,弟愤恨地说我要柠断亚洲的脖子父亲说,孩子不要这样,你的哥哥也杀死过亚洲小伙国家观念和敌我观念之外,还有“人”的观念,人道观念,人性观念。美国南北战争甫告结束,纪念碑文,对双方阵亡将士一体纪念。西班牙内战双方烈士合葬。苍苍蒸民 ,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有一则故事,门卫看到来人,遂问,“你是谁Who are you?”, “你从哪里来Where do you come from?”, “你到哪里去Where are you going?”。 客人大惊失色。他知道,门卫是哲学教授,哲学家。这三个问题,其实就是古往今来地地道道哲学问题。我们每个人无不每日思忖这样的哲学问题。“ 我是谁?”, 这问题其实就是:“你是谁?”,“人是谁?”。“你从哪里来?”, 就是人的家园何在。 你到哪里去,“你找谁?”,说的是人生目的方向、归宿、价值奋斗目标最高理想。你从哪里来,决定了你到哪里去人不能具有普世关怀不懂得终极价值。圣经回答了这三个问题,我们是亚当的后裔,是用泥土抟土而成,我们来自伊甸园,我们要出埃及往流奶与蜜的地方去。中国古代哲学匮乏人类未来目标意识。农业文明周而复始日出日落sunrise and sunset),周期循环太阳底下无新事。哲学求新求异。哲学寻找人,寻找新人。这个普泛的人,是一般的人,具有共性,不是某个阶级或世界观的人。它具有人性,而不是具有某种特质的世界观的恶人或者贤士。 
人首先是普泛的人,芸芸众生,具有共同人性,没有特异功能,看上去和大家一样,不是某一特定阶级的人,但又是具体的活生生的“这一个人”, This One,“你”,有具体性,你是你自己,Yourself阶级性不能涵盖一切。对你父母、亲友、配偶、子女而言,你是特殊的无可替代者,具有唯一性,Oneness,你从何来去何处欲何之?都会因人而异,与众不同,没有共同的标准答案,没有共同去向。你要找的对象不同于别人,如果画影图形,简笔画,必定有特异之处。每一个体都有其不可公约不可抹煞的特异的人的尊严,用特殊性去形塑自己,不能兵马俑似的千人一面万人一腔。人不能按共同的干巴巴三条五条六条标准模铸。
我们现在提倡宪政和依法治国,兑现普世价值。我们已经立宪,而不是无法无天。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理战貹,无罪推定,废止酷刑,嫌犯可以保持沉默。罪犯被叫做“犯罪嫌疑人”。废止逼供信,和酷刑,被告可以上诉,不得遭遇人格或肉体侮辱。曾经,阶级斗争岁月,无产阶级全面专政,阶级敌人脚下踩,肉体惩罚是理所当然。如今,两类不同性质矛盾之说荡然无存。
有人夸赞东方是综合思维,西方重视片面分析。可是,分析与综合相辅相成互为表里,没有分析就没有综合。中国既无分析,也无综合。然而各阶级分析却强化斗争而无合作共处。这就使中国人分崩离析了。它忽视了阶级合作,劳资两利。“敌存灭祸,敌去召过”。有一个敌对阶级合法存在,就不是坏事。
事物之间的联系方式多种多样,并非仅止于斗争、冲撞、排斥、扑杀。一味折腾,使亲痛仇快。恰是因了专注于斗争,才混淆敌我,倒颠是非,刚愎自用,朝令夕改,自相残杀,心血来潮,出尔反尔任人唯亲,以我划线,无一定标准规程,无一定目标方向,把大量人民内部意见相佐者当作敌我矛盾,漠视疾患,草菅民命,兄弟阋墙,国无宁日。
(作者 安希孟,男,1945年生于山西翼城县, 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1969年毕业,南京大学1982年毕业哲学硕士,山西大学哲学系教授)
                                               
                                              2014年2月乍暖还寒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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