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面

2018年3月1日星期四

【回放】管见:有心救党,乏力回天

中共“回到了家天下统治者的心理,只关心统治,反对一切积极的政治生活”,这样,中共已经很难找到,也很难容纳那种可以领导中共迎接光荣革命以求得新生的政治家。


罗小朋
陈小鲁

中共十八大临近,中共高层的动作,与外界的猜测、评论交相辉映,构成一幅奇妙的图景。同时,中共体制内较为边缘化的人们,也有动作,有人称之为“救党派”在行动,不过,此类行动其实也有值得注意之处。

以笔者之见,此类行动的突出表现有二,一是罗小朋发表近作《党天下的总理难题──给2012和中共十八大》(见http://0rz.tw/tl8PE),一是陈小鲁等人发表致中共十八大代表的公开信(见http://0rz.tw/G1eUG)。



中共历史十分关键的人物:朱德


罗小朋在赵紫阳时代曾为政府智囊团工作,属于体制内之人,但其思维显然没有局限在体制之内。他这篇数万字长文,分析党天下的总理难题,以论述中国历史中相权与王权之间的张力而展开,锋芒直指党天下的家天下冲动,认为毛泽东即实际有此冲动,而中共在文革后又再次向家天下传统回归。

相权抑制着家天下冲动,于是,罗小朋逐一评述了中共党天下的四代宰相,其中,周恩来是党天下相权最早的体现。对周的论述,罗小朋象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我们很难想象,没有周恩来,毛泽东领导的中共是否能得天下”。的确,一般来看,事情似乎就是这样,但是,这种通常的看法忽略了中共历史中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朱德。

中共之得天下的过程,是接连不断的战争过程,军事实践举足轻重,而近年来的一些研究表明,朱德以其军事实践为基础而创新战略战术,奠定了他在军事上无可替代的地位,相比较而言,政治家的可替代性大得多,军事统帅的支持与否,极其关键。朱德原本对周恩来抱着希望,若朱最终支持周,则中共的历史就是另一个样子,但周在中共内部整肃表现出冷酷无情,对大局之把握远逊于毛泽东,终于促使朱德不得不支持他的直接对手毛泽东,成就了“朱毛”的事业。



赵紫阳对计划经济“釜底抽薪”

那么,相应地,中共取得政权以后,对经济与社会发展的把握能力,就极其关键,而罗小朋对赵紫阳评价很高,就可以理解了。在罗小朋看来,改革的历史性突破,是实现了三大变革,即包产到户、对外开放和地方财政包干,而包产到户和三来一补(对外开放)是地方首创,最关键的政治决策者实际上是地方大员和邓小平,“唯独地方财政包干一项,是由赵紫阳自上而下推动的改革。这一历史性的改革,充分展示了赵领导经济改革难以替代的才干”──“赵紫阳的历史性贡献就在于,他把地方提高效率获得的经济剩余,主要留给了地方”,于是,地方财政分权成为“对计划经济的釜底抽薪之举”,中央计划经济开始转向市场经济。而“在赵紫阳奠定的分权改革基础上,朱镕基的税改不仅以扭曲的方式解决了农民就业,为经济高速发展提供了强大动力,而且,他的税改还完成了另外一个历史性的重大转折,就是实现了中央官僚集团与地方官僚集团的利益整合。”在罗小朋看来,尽管朱镕基被视为“懂经济”,然而,他的“刚愎自用的性格和计划经济的思维惯性”,是他的局限性。

赵紫阳有长期做地方工作的经历,与他相比,“懂经济”的朱镕基逊色得多,然而,政治家自有政治家的脾气,更何况赵紫阳遭中共贬斥,后来的宰相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就很难说对他有所师法了。这方面,似乎与军界大有不同──朱德自动边缘化,但他在中共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林彪即使身败名裂,他的军事才能,在相当程度上也还是受人尊崇。

罗小朋文章对中共党天下的批判锋芒显而易见,对未来中国社会的走向则很谨慎。他“坚信中共党天下必定会在不久的将来被民主宪政的政治制度所取代”,但他相信,“以中共当年推倒重来的态度来对待党天下,并非理性选择”。他认为,“中共最大的罪孽,就是使中国完全丧失了社会的自主性,丧失了自治的能力,从而窒息了这个民族的生机”,基于这种认识,他提出,新的“权力结构改革设计中最重要的思路,是利用中国郡县制的治理传统来改造党天下封建化的地方治理”,“通过开放的精英主义和互惠的地方主义,扩大地方自治和政治自由,从而为一场光荣革命准备条件”。那么,罗小朋之“救党”,其内涵在于,“中共有可能像国民党那样,获得新生”。

罗小朋展开了一番分析宏论,清楚地看到,中共“回到了家天下统治者的心理,只关心统治,反对一切积极的政治生活”,给了平庸官僚巨大的机会,并“把一切具有公共政治热情的人排斥在领导层之外”。这样,尽管他憧憬一场光荣革命,希望中共能够新生,而现实很残酷,中共已经很难找到,也很难容纳那种可以领导中共迎接光荣革命以求得新生的政治家。



陈小鲁等的呼吁露出政治家风骨

陈小鲁等人似乎也深有同感,他们不是向中共高层呼吁,而是向有幸参加十八大的党员代表呼吁,但这些党员代表,正是在中共高层的严格控制之下而产生,其中大多数也同样是党机器的官僚。这其中的尴尬显而易见,但陈小鲁们顾不得这许多了,就是要对这些党员代表说出他们心里的话。

他们提出了五项要求,从要求党员代表履行党章规定的职责,进而实际上要求他们成为常任制的代表,再进而,“发扬我党粉碎‘四人帮’后理论务虚会和四千人大会的优良会风,充分发扬民主,集中广大党员和群众的意志,为未来五年开个好局”。要命的是,如今的两千多个中共十八大代表,实在没有几人知道三十年前“我党粉碎‘四人帮’后理论务虚会和四千人大会的优良会风”究竟为何物,多数人大概只知道,在中组部、中宣部严密控制下,申纪兰、倪萍式的“议政”体现着“中国共产党特色”的代表风范。

有意思的是,陈小鲁身为陈毅之子,与朱德的那些喜欢说狠话的子孙,似乎有些不同。他没有颂唱《东方红》,而是吟诵《国际歌》,同为红歌,究竟还不一样。王光美率儿女与毛家和解,刘源高扬新民主主义旗帜,比之当年邓小平“完整准确理解毛泽东思想”,显得更“毛化”得多,似乎毛泽东放弃新民主主义,根本无损毛泽东思想作为中共理论旗帜的光辉。当然,仅凭一封短短的公开信,难以判断陈小鲁们的政治倾向,不过,他们直言“改变历来党代表大会走形式、走过场的倾向”毕竟显露出几分政治家风骨。

只是,罗小朋数万言宏论,陈小鲁等人公开信,对中共全党来说,恐怕没有几人能够知道,而对中共高层而言,他们可能根本懒得理会。即使是一潭死水,丢块石头,也会有些响动,但面对一片泥潭或沼泽,你能有什么办法?


——原载《动向》2012年9月号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