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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27日星期五

唐士元:水建馥先生逝世讣告

水建馥先生生于1925年10月15日。从童年到青年时期,曾就读于南开中学、蜀光中学、燕京大学。1950年毕业于清华大学外文系。

他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但严谨学术,中西兼容
,对工作倾注了全部热情。研究学术之余,他对亲人极为体恤,对朋友坦率热情,几十年来,成就了一位学者兼长者的风范、情操和品格。

他早年主要从事编辑工作。1958年为纪念世界文化名人萨迪诞生
xxx周年,接受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任务,只用三个月时间,翻译了伊朗著名文学家萨迪的《蔷薇园》英文版,并因这本书的中文版面世,于1985年受邀前往伊朗出席纪念萨迪大会。

从50岁开始, 他和他的老师、古希腊文专家罗念生教授合作,编撰
《古希腊语汉语词典》。经过一番坎坷,该书终于于2005年正式出版。是中国学者在希腊文研究领域的一个独特贡献。

60岁后,他从古希腊文翻译了《古希腊抒情诗选》和
《古希腊散文选》。后者曾获第五届全国优秀外国文学图书奖一等奖和国家图书奖提名奖。他的译文流畅,忠实, 典雅, 出版后颇得好评,见附录。

因患喉癌转移,医治无效,水建馥于2008年6月27日0
:07不幸离开了我们。临终前他曾表示:在事业方面,看到词典出版,译文被肯定;在家庭方面,女儿无恙,事业有成,第三代也都健康成长并有了满意的工作,他已表示,去而无憾。

水建馥的遗愿是:身后一切从简:不留骨灰,不发讣告
,不办遗体告别。身心皆回到大自然里。

在此悲痛的时刻,我们将遵其嘱托,妥办后事,并真诚祈愿他安息!

妻唐士元 谨记

附录:

(1)萨迪的作品不仅在伊斯兰世界享有崇高的声誉
,在世界文坛上也有一席之地,成为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被中国作家称为"波斯的李白"。《果园》早已被译为英、法、德、俄、拉丁、土耳其等多国文字。《蔷薇园》也被译成几十种外国文字。他的名言"亚当子孙皆兄弟"已被联合国奉为阐述其宗旨的箴言,他被誉为"波斯古典文坛最伟大的人物"。在中国:萨迪的作品很早就传入中国。《蔷薇园》早已成为中国穆斯林经堂教育的教材。1958年出版了《蔷薇园》中译本。1989年出版了《果园》中译本。因为很少再版,所以如今仅在部分城市的图书馆中存有一些!

《蔷薇园》在中国一共有三种译本,但水建馥先生翻译的这本在中国
的影响最大,而且在本人比较之下,这个译本言简意明,读来朗朗上口,集思想、韵律于一身,虽是译本,但也是难得一见的旷古奇文!"

(2)必须感谢刘晓枫先生,作为一本古希腊语教程来说,《凯若斯
》另类且矫情。但通过刘近乎炫技的旁征博引,倒是让咱们没有机会喝上洋墨水的"土包子"陶醉一番,见识下洋考据的面目。(我敢说,《凯若斯》的粉丝们早晚得反诸六经,包括刘在内。)说道柏拉图,刘先生提到的水建馥译本是我从未见过的。于是想法找来翻翻。

"光看这本题为《古希腊散文选》的小书封面,无论如何想不到其中
收录有柏拉图对话。尽管林林总总的哲学史总是在说,柏拉图对话录文采飞扬,堪称名篇。但说实话,在我曾浏览的中文诸译本中,趣味索然。数年以来倒也未曾质疑,原因有二:一则柏拉图对话在我们看来主要应是哲学著作,所谓文采想来是相对亚里士多德或后世的康德、胡塞尔著作的汉译本那样诘屈聱牙吧;二则古希腊语与现代汉语之翻译难度颇大,达而亦已,怎敢苛求。在常见柏拉图对话译本里,《游叙弗伦》、《申辩篇》、《克力同》、《菲多》,所谓的苏格拉底四部曲,当是颇见文思,绕有趣味的名篇。读过乔维特英文译本的人,不难体会其中的滋味。但在目前常见的几种现代汉语译本中,似乎还没有能和乔维特英文译本一较精彩的。或是平白的如白开水,或是生涩的如早期汉译佛经。当然译者都非泛泛之辈,最终让我怀疑上了现代汉语的表达力。

水氏的柏拉图对话译文却让人惊喜。柏拉图说现代汉语竟然可以明白
晓畅如斯!好似邻家风趣的大伯,幽默调侃,时而反语讥讽,时而"胡搅蛮缠",栩栩如生,如在眼前。一时间,叫人无法释卷,不思旁骛。

其中《游叙弗伦》译文犹为绝妙。读罢不禁心生疑问
,如此之流畅之译文是否牺牲了些许的原意。我辈学浅,不能对照原文以校之。(也买不起什么洛布本,更别说什么善本。)只能就几种中文译本对照读之,竟无可修正。至少对于一般读者来说,水氏译文准确度完全经得起推敲。况且译者随文注释也堪称精到。"

录下一段严群、王晓朝和水建馥《游叙弗伦》开篇译文。
(王晓朝译本即中文首部柏拉图全集中之译文。)


"游:什么新奇的事发生了,苏格拉底?你竟然离开了消磨光阴的绿
概安,此刻逗留在王宫前廊。你不至于象我这样,在御前打官司。
苏;我的官司,雅典人不叫作控告,叫做公诉。
游:你说什么?仿佛有人对你提出公诉;我不信你会对人提出。
(严群译本)


欧绪弗洛:是你,苏格拉底,没什么新鲜事吗?什么事让你离开经常
逗留的吕克昂,在这王宫前廊耗费时间?你总不至于要像我一样,在执政官面前打官司吧。
苏格拉底:我的事不是雅典人说的那种法律上的民事案,欧绪弗洛
,而是刑事诉讼。
欧绪佛洛:怎么会这样?你的意思是有人起诉你吗?如果是你起诉别
人,我绝不相信会有这种人发生。(王晓朝译本)


欧梯佛洛;苏格拉底,真是新鲜事,今天你怎么离开光明寺的老巢
,到法院这儿来消磨时间?该不是像我一样,到法院来打官司吧?
苏格拉底:欧梯佛洛,我们雅典人不说这是打官司,说这是吃官司。
欧梯佛洛:什么?看来是有人控告你。我看总不会是你要控告什么人
。(水建馥译本)


关于《游叙弗伦》的主题,严、王译本译作"虔信",水译本译作
"天理",何者为佳,对于明于中国传统来说,无疑是后者。"天"者、"理"者皆是千古圣哲体玩不已的对象。底蕴十足。是不是就会欠准确,有比附之嫌。我敢说不会。(理由颇烦,此处不想细说。)无论如何,所谓"虔信"者,相信所有不熟悉古希腊思想者读至此,很难明了其中意指,与音译无异。完全的生造词汇。说句武断的话,不如干脆写上希腊原文算了,何必多此一举。至于其中中文难以体现的关于"神意"的内涵,译者也在注释中说明,以便读者深究。

短短几行中,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吕克昂的翻译,严、王本都采音译
,水本翻作光明寺,相当精确。阿波罗神庙者�义光明寺正好,而其中相关附属设施的意思,也可在汉字"寺"中得以体现。汉语中"寺"本非单为"寺庙"之意。而是有更广义的所指。比如"大理寺"。

总之,在水先生这部《古希腊散文选》里,让中文阅读柏拉图的滋味
成为可能。殊为难能。不仅对于外国文学爱好者,对于留意柏拉图哲学的读者也大有助益。因为向柏拉图这样的"诗人"哲学家,他的"风格"既是其思想的一部分。一如尼采、祁克果。很难想象,鲁迅的文章没有了幽暗激愤的文风,是种什么味道?对于痴情的恋人来说,爱人的体香胜过万朵玫瑰的浓香。"

(以上讣告文字由水建馥先生之侄刘自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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