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從事間諜活動的組織
分析中國各項間諜行動與其背後所屬的機構（即最終接 收情報或技術的「客戶」）後，可清楚劃分出五大類主導情 報活動的組織。中共運用政府、準政府、學術與商業機構， 作為在海外執行各類間諜任務的載體。其中最值得注意的 是「非傳統情報收集者」（nonraditional collectors），如 國有企業、大學與私人公司。這種動用各類社會機構來蒐 集情報的方式，正是中國所謂「舉國體制」的具體展現。
1.國家安全部
中國最高層級的文職情報機構，1983年由公安部的間諜與反間諜部門，以及中共中央調查部合併而成。其任務涵蓋間諜活動、反情報及安全保衛工作。
2.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情報局（原總參二部）
負責蒐集與分析外國軍事情報，特別是軍事科技。解放軍的情報手段包括武官、留學生、掩護身分下的情報員等，行動可能公開或暗中進行。
3.國有企業
中國有15萬家國有企業（簡稱國企），其中有五萬家為中央政府所有，涵蓋航太與國防企業、下屬研究機構以及技術轉移機構。國務院的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國資委）直接管理其中102家企業，這些企業被視為對國家與經濟安全至關重要。中國共產黨的中央組織部負責這些企業內所有高層人事任命。所有由中央直接管理的國企，其一切行動皆由中共內嵌的黨委會所主導。2018年，習近平指示所有國有企業修改章程，確保為黨服務、維護國家與經濟安全的理念高於企業盈利。
4.私人企業與個人
約有22的案例中，中國的企業或個人是單方面行動，僅為了商業利益。在某些情況下（可能約占30%），最終的非法出口或商業機密接收方可以明確識別為中國政府、國企或大學。而在大多數其他案例中，紀錄顯示有募資活動的跡象，卻明顯缺乏與中國既有國家或學術機構的直接聯繫。國有企業最常出現在以下類型的非法出口行為中：軍事科技、原始程式碼、大規模農業與工業生產技術，以及製造工藝等。大學的涉入通常表現在設立「影子實驗室」（shadow labs），以複製外國的研究成果，以及設立商業生產設施來仿造外國的材料與技術。此外，省級國企則經常出資支持非法竊取智慧財產與商業機密的行動。
5.中共中央統一戰線工作部
統戰部是中共重要情報機構之一，專門針對海外華人與外國組織從事滲透與情報收集。其目標常包括外國的國會與地方政界人士、政黨、學術機構與非政府組織。統戰部致力於尋找、接觸並影響非中共組織，達成「建立統一戰線」的政治目的。
6.其他政府部門與大學
例如解放軍政治工作部聯絡局（專門針對台灣），以及隸屬或承接國家國防科技工業局（簡稱國家國防科工局）計畫的大學與研究單位。
國家國防科工局隸屬國務院，該機構負責將研究項目分配給具有軍事生產責任的各部委，同時也負責中央軍事委員會裝備發展部的軍事採購需求管理。各部委再將任務交辦給其下屬的研究機構，而這些研究機構則會將其在資訊與技術上的缺口回報給國家國防科工局。
在國家國防科工局內部，有兩個部門：綜合計畫司與外事司，負責發展與下達跟科技相關的情報需求，並針對這些需求蒐集情報。綜合計畫司負責向國安部以及可能還包括解放軍聯合作戰情報局下達情報蒐集任務。外事司則擁有獨立的情報蒐集能力。該部門人員會與中國科學家一同出國，參加各種國際會議與交流活動，針對特定的情報需求收集資訊。
國家國防科工局直管七所被稱之為「國防七子」的大學（北京理工大學、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哈爾濱工程大學、哈爾濱工業大學、西北工業大學、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南京理工大學），並與另外55所大學有國防研究合約。其中有幾所大學已被美國法庭文件指認為進行間諜活動、與國防部合作進行間諜活動，或接受偷來的外國研究和技術。其中幾所大學擁有高度安全的研究設施，以支援解放軍的機密技術開發。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也因其研究支持涉及竊取技術的中國國防實體而被列入美國商務部實體名單。
至少47所中國大學（或其教授）被美國法院或媒體揭露參與海外間諜行動或支援相關行動。圖1統計數據顯示，855起間諜案例中：
．私人企業涉案：182起（22%），多鎖定商業、智慧財產與軍事技術。
．國有企業涉案：141起（17%），多集中於高端軍事科技與科研成果。
．解放軍涉案：154起（18%），目標多為國防、武器系統與軍民兩用技術。(21)
．國安部涉案：169起（19%），目標涵蓋政治、國防、外交、海外異議人士與外國情報系統。
．其他涉案單位：包括大學、公安部與統戰部等。
圖1.從事間諜活動的中共組織
中國大學針對外國科技收集情報，主要是為了支援先進軍事武器系統的研發與商業應用。
根據統計數據（見圖1），中國間諜活動在全球的分布，顯示出中國共產黨控制下的企業、研究機構與政府部門，在傳統情報行動中所涉範圍極為廣泛。這些間諜行動在以下四大組織類別之間呈現相對平均的分布：國安部、國企、其他政府或黨政機構或大學等單位、私人公司。這一分布模式顯示，中國透過國家機器與經濟體系的協同運作，有系統地蒐集涉及外國國安、軍事與商業技術、商業機密與研究成果等重要資訊。
截至目前為止，中共與中國政府從未對國有企業、私營企業、大學或公民所從事的（違反外國法律的）非法行為加以遏止。相反地，諸多美國聯邦調查局（FBI）調查、媒體揭露與企業研究皆顯示，中國政府已與網路駭客集團簽約，由其支援國安部進行攻擊任務。此外，許多經濟間諜案件也被證實受到中國情報單位、中共部門、大學與國企的支持或贊助。中共將竊取外國創新技術視為國家政策的一環，目的是加強中國軍力、推進國內技術發展，並提升生產能力。
經濟間諜
在經濟間諜活動中，各類機構投入的比例呈現出與整體間諜行動不同的分布模式：中共205起經濟間諜活動的案件中，私人企業占了超過一半（53%，共109件）。國有企業大約承擔了23%（48件）。而國安部的投入（不包括網路間諜行動）只占整體經濟間諜行動的11%（23件）（見圖2）。
圖2.組織性的經濟間諜活動
非法技術出口
在非法輸出外國技術的活動中，中國的其他組織扮演了主要角色。根據對278起案件的分析，國安部（不包括網路蒐集行動）僅負責極少數，大約10件，占整體的4%。在這類技術竊取行動中，最主要的組織是解放軍，涉入81件， 占整體的29%；國有企業則負責了28%；大學與研究機構則涉及72件，占25%（見圖3）。
圖3.中國主導之非法出口活動
其他情報組織
自2015年起，中國公安部開始積極擴展其海外行動。該年，中國通過《反恐法》，將反恐主責單位由國安部轉交給公安部，並賦予其在國外執行任務的法律依據。隨後中國宣布，將對海外公民提供安全保障，並擴展與非洲、東歐等國的安全合作。此後，公安部派遣行動小組，進行海外強制遣返（rendition）、情報收集，以及配合「一帶一路」推進安全訓練任務。公安部的海外情報行動分為兩大類：
．戰術情報：以保障中國公民與海外投資安全為主，主要服務於「一帶一路」計畫。
．政治與經濟目標情報：針對異議人士與經濟犯罪者，屬於「獵狐行動」（Operation Fount ）一部分。
與恐怖主義相關的情報蒐集
海外中國私人保全公司（Private Security Companies, PSCs）如今已成為「一帶一路國家安全情報融合制度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制度採用「政府主導、多方參與」的模式，目標在提升情報蒐集的透明度與可及性，特別是針對海外情勢，並涵蓋多個部會之間的協作。在這個新架構下，海外的中國保全公司與中國駐外使館合作，參與情報蒐集與回報工作。此外，近年來中國政府也資助了大量針對他國國家情報體系的學術研究。
私人保全公司在「一帶一路」倡議中的角色，是另一個保護性情報蒐集的重要部分。由於他們的蒐集重點是支援反恐任務，這些行動與中國公安部密切配合。此外，根據中國國務院第564號令《保安服務管理條例》，中國的私人保全公司必須由國家持有51%股份，藉此確保政府對情報蒐集及其他業務行動的掌控。公安部也是中國平安城市計畫的核心部門，負責研發、人工智慧開發、閉路電視（CCT）及相關系統的部署與日常營運。因此，公安部在中國海外行動與這些系統的資訊蒐集中扮演關鍵角色。
除了國家安全情報系統外，「一帶一路」還包括一個整合的「空間資訊走廊」（Space Information Corridor），這條走廊為數百家參與一帶一路的中外企業與政府提供太空資訊服務，成為中國海外布局的太空支撐骨幹。這些來自衛星系統及地面設施的資訊蒐集，也涵蓋「數位絲綢之路」（gital SilRoad）計畫。「數位絲綢之路」負責開發與管理一帶一路下約50座城市與國家的數位基礎設施，包括網路、安全城市系統、治安科技、交通、鐵路、港口、石油與電信等領域。
中國能夠接觸到參與一帶一路的150多個國家的大量資料。儘管中國否認，但多項媒體調查指出，中國的電信系統內嵌有後門程式，使資料能定期回傳中國。幾位非洲高層政府官員曾向筆者表示，他們知道中國滲透了自家資訊系統，但他們普遍並不擔憂，因為他們與中國之間並無戰略競爭的意識。歷史上，西方國家對非洲經濟發展幫助有限，因此非洲普遍相信中國是在「其他人都袖手旁觀時唯一願意伸出援手的國家」。
尼可拉斯・艾夫提米亞迪斯是美國國家安全與中國情報問題領域的重要專家，集政府官員、作家與教育者於一身。他現任教於美國賓州州立大學。
艾夫提米亞迪斯畢業於喬治華盛頓大學東亞研究系，並取得美國國防情報學院（National Defense Intelligence College）戰略情報碩士學位。他也曾在亞洲地區接受訓練，擁有深厚的跨國文化與情報背景。
他在美國政府體系中服務逾三十年，資歷涵蓋國防情報局（DIA）、國家安全太空辦公室（National Security Space Office）、中央情報局（CIA）與國務院等機構。曾領導「次世代國安太空計畫」工程團隊，也曾主導美國國家太空政策的制定與跨機構協調，為國防與情報界極具聲望的技術與政策專才。
他曾多次就國安、科技與太空發展等議題，向美國國會及高層決策官員進行簡報，亦活躍於大學與政策智庫之間，致力於預測技術發展對未來社會與戰略安全的深層影響。
作者：尼可拉斯・艾夫提米亞迪斯（Nicholas Eftimiades）
出版社：有理文化
出版時間：2025年9月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