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臉書
特里芬困境揭示了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形成贸易逆差几乎是难以避免的、除非放弃美元作为世界储备货币的地位。但是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是许多国家的确都对美国构建了贸易壁垒、以高额关税进行贸易保护主义、将美国商品阻击在国门之外。如果没有这种关税阻击贸易壁垒、尽管存在特里芬困境、美国商品的出口贸易至少会有所好转、贸易逆差不会这么严重。不能因为特里芬困境就忽视了其它国家对美国商品的高额关税和贸易壁垒、但是论者大都以特里芬困境掩盖其它国家对美国商品的高额关税、避而不谈难免失之偏颇。
暂且不考虑特里芬困境、川普关税大战试图以对等关税为手段来构建国家之间贸易关系的行为不能说就是错的、通过对等关税开启国家之间的点对点谈判、共同降低关税、重构经贸合作关系一直都是川普的阳谋。当然、川普的目的显然不仅于此、通过关税谈判不仅要降低关税而且要破除国家对市场错误的不当的干预与管制、诸如出口补贴、市场准入、行政垄断、司法腐败、侵犯产权等、以此达到使市场更自由更纯粹的目的。
因此不仅是要追求对等的关税、共同提高或者共同降低关税、而且在国家内部也要实施共同一致的法律原则以及形成相互认同的市场秩序、不能我没有出口补贴而你却有、不能我对你开放市场你却对我市场禁入、不能我是自由汇率你却操纵汇率、不能我的私企要面对你国企的竞争等等诸如此类。川普的公平贸易不仅仅是指关税对等、而且还包括国家之间形成共同认可的市场秩序和法律原则。规则公平是基本的游戏规则、只有在此前提下的市场竞争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
至于川普想通过关税战让制造业回流美国、有人认为不可能、我对此不以为然。所谓制造业回流大抵是指中高端制造业、钢铝、药品、飞机、船舶及零部件、半导体芯片等。川普想让制造业回流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不想战争时期被别人卡脖子、受制于人、资本逐利可以不考虑国家安全、商人可以没有祖国、但是作为一国总统却不能不考虑、尤其是作为超级大国的总统。当然制造业回流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需要时间与方略、不应过于操切、战略上绝对支持、战术上必须审慎。贸易战刚刚开始、现在就言之凿凿说制造业回流不可能成功未免言之过早、那些逢川必反的人现在也不必过早幸灾乐祸。
川普的目的是通过关税大战缔造更加公平公正的自由市场秩序、关税战只是一个撬动板块达成此目的的一个杠杆和手段。一些自由市场学派认为贸易只与个人有关、与国家无关、以国家作为统计单位是错误的。当然这个观念很奥派、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不完全正确。当国家作为大共同体客观存在的时候、经济利益与国家安全之间的矛盾与张力就会一直存在、你不认同国家是一回事、国家作为政治共同体客观存在是一回事。不能因为你不认同国家实体、在考虑市场秩序的时候就完全将其排除在外。
所谓自由市场、即先有自由、后有市场、无自由则无市场。然而、自由从哪里来？在一个有神论者看来、自由来自上帝来自造物主；在一个无神论者看来、自由来自天道来自自然法来自个体自为。国家作为自由的捍卫者、是一种最不坏的选择、一种迫不得已的恶、毕竟今天的人类秩序还没有演化到不需要国家的地步。
你不喜欢国家、认为经济行为只与个体有关、贸易不需要国家作为计量单位、但是你忽略了国家作为客观存在的政治实体、国家意志、权力作为和法律原则无时不贯穿于整个市场秩序之中。面对国家、市场只是权力意志的被动接受者、市场的完善与扭曲、市场的繁荣与萧条、市场的富裕与贫穷、更多的是依赖于国家意志的作为。面对国家、市场只是一种衍生秩序而不是一种元秩序、她必须接受国家意志作为元秩序的规范与约束、市场秩序能否良好运转完全取决于国家意志对自由的理解与实践。
市场是美好的、市场是脆弱的。国家可以摧毁市场、回到计划经济时代、国家也可以缔造市场、人人富裕歌舞升平。无论哪种结果、国家意志都不可能完全排除于市场秩序之外。如果在论述自由市场理念时、完全排除国家因素、就会难免偏颇和一厢情愿。这一点对于那些只接受过经济学思维训练而没有接受保守主义政治哲学思维训练的人可能一时难以理解。
川普的关税大战就是以经济为杠杆和手段、重构国内国际政经结构、优先捍卫国家的自由、捍卫国家的观念秩序、信仰秩序和自由秩序、自由市场秩序必须镶嵌于这套更为根本的元秩序之中。只有作为元秩序的国家意志得到保障、作为衍生秩序的自由市场秩序才能得到保障！
关税大战半个月以来、纷纷扰扰言人人殊、以纯粹自由市场理念为价值锚点的人基本上都持反对态度；以保守主义思想为价值锚点的人基本上都持支持或有限支持态度、究竟谁是谁非、只能留给时间检验！
2025.4.19
附：
周成柱沉思录（87）—关税大战（2）
对川普而言、关税战是一种重要的手段、这种手段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关税追求公平贸易和对等贸易、不能一方面你对我进行高关税高壁垒而我却对你低关税乃至零关税；一是促使制造业回流、没有制造业产业空心化、对国家安全而言太过危险、这是川普面对当今国际局势的未雨绸缪；一是通过关税战遏制某些意识形态对立的国家、如同里根通过美苏争霸星球大战计划拖垮苏联、川普则试图通过贸易战与经济战围剿对手、异曲同工。
就这三个方面而言、川普都只是把关税当成一种重构国家关系和经贸关系的手段、借关税之石攻它山之玉、他并不是真正想通过关税构筑贸易壁垒、反对自由市场、搞凯恩斯主义那一套、如果大家都愿意降低关税、他不介意跟进、甚至实行三零贸易也不是不可行。
自由贸易超越国界、但是人有国家认同、民族认同和宗教认同、正是这种不同的国家、民族和宗教认同构成了这个缤纷多彩的多元化世界。全球化促进了商品经济的流通、促进了人与国家间的交流与融合、但是这种流通与融合也伴随着文化、价值与意识形态的撕裂与扭曲。
一件商品一旦超越国界就承担着文化宣传与价值观传递的使命、就像在那个特殊年代、中国人只能看八个样板戏、对那个时代的中国人而言、吃麦当劳喝可口可乐、看美国大片、听港台流行音乐绝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娱乐消费、而且意味着社会主义先进性遭受腐朽堕落资本主义糖衣炮弹的侵袭与污染、意味着生活方式与意识形态的改变、具有亡国灭种的危险。对统治者而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全球化呈现出来的冲突与此异曲同工、人是个体的也族群的、人的价值是多元的、不同的人与不同的族群之间是充满差异化的、正是这种差异化缔造了自由、为自由的生长提供了张力与空间。从自由秩序的一般性原理而言、这种基于个人主义和小共同体的差异性弥足珍贵、是自由的活水源头、而自由贸易的全球化正在无视乃至侵蚀这种自由、扼杀这种差异性、这是纯粹自由市场学派不愿意正视的现象。
纯粹自由市场学派往往先入为主的认为经济利益高于一切、人为了追求经济利益可以放弃其它一切价值与文化。为了追求经济利益、佛教徒可以破除色戒和肉荤、穆斯林可以吃猪肉、基督徒可以支持变性和同性恋。经济利益就是全部、其它的都可以忽视、他们忘记了经济学只负责揭示某种现象和规律、不负责替人们做出选择、因为人的价值是主观的也是多元的、为了捍卫心中某种道德观念、宗教价值和文化认同、人自愿放弃某些经济利益实属正常不过、完全符合主观主义价值理论。
自由市场全球化是美好的、构建全球统一大市场、进行三零贸易、必将促进商品经济的极大繁荣富裕、理论上是这样的。然而人性是幽暗的、人的理性是有限的、人不可能通过有限的理性去擘划控制一切、否则人类文明的演进就不会这么坎坷曲折跌宕起伏、这是理性的乌托邦。
人们渴望天堂但总是坠入地狱、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本意是促进自由市场经济、扩张繁荣与自由、但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走向自由的反面、走向控制与奴役、就像今天的欧盟以及其它一些超国家组织。全球化让一些跨国企业获得了海量财富、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话语权、他们的影响力可以与一些主权国家比肩甚至超越它们、凌驾于国家之上。
它们通过贿赂、院外游说和政治献金可以轻而易举的直接间接影响一国政府的政策走向和法律实施。超级资本与政治权力合谋勾兑、寻求控制与奴役、置普罗大众于不利处境、逐渐脱离自由市场经济的范畴、脱离纯粹自由市场学派的初衷、也成为底层大众构建反精英主义叙事的缘由。
如果你对自由有充分的认识就会明白、个人主义和小共同体才是自由的基石、它们的试错成本更小、容错空间更大、更具灵活性和去中心化、大共同体（国家）和超共同体（超国家组织）将使自由面临更大的风险——包括自由贸易全球化。
自由市场是美好的、但是市场本身无法捍卫这种美好、人性的贪婪、欺诈、懒惰可以随时摧毁这种美好。自由市场的正常运行必须依赖于市场之外的一些特质、比如信仰、德性、律法、契约精神以及公正的暴力。
保守主义认为这些基本的特质不仅对捍卫市场很重要、也是捍卫自由的重要要素、放弃这些特质、市场与自由两者皆失。在市场与自由发生冲突的时候、优先捍卫这些有助于拱卫自由的基本特质而非市场、通俗的讲就是有些生意不能做、有些钱不能赚、有些国家不能互通有无、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道为本、这并不违背自由市场原则。
但是激进自由市场学派完全忽视这一点、忽视了自由市场的道义原则。他们将经济利益视为最高原则而无视人价值上的主观性与多元性、也忽视了自由市场的外部性约束。如果与本拉登做生意可以赚钱、他们会鼓吹与本拉登做生意；如果与塔利班做生意可以赚钱、他们会鼓吹与塔利班做生意；如果与伊斯兰圣战分子做生意可以赚钱、他们会鼓吹与伊斯兰圣战分子做生意、他们认为这才是纯粹自由市场、符合自由贸易原则！显然、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川普发动关税大战就是看到了全球主义对主权国家的蚕食、试图以关税为手段重构全球政经格局、其核心指导思想其实就是八个字：孤立主义、美国优先。当然、大部分人理解不了这八个字的具体含义。
2025.4.15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